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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离一手拉起行李箱，“叶何何同学，还有十分钟。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叶何何这才收住，“嗷，对，我要说什么来着......小离，我弟弟竟然和你一个学校一个航班！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我告诉你啊，我把他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莫小离翻了个白眼，边走边道：“我说叶大小姐，叶大少爷有手有脚，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不就去留个学，你怎么就操心成了你妈？” 叶何何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夸他弟弟多么多么帅，这些话，莫小离从上大学开始就听她讲了九百九十九遍了，每次开讲，她的嘴巴就像是个破了的水龙头，怎么关也关不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叶何何千叮咛万嘱咐要莫小离照顾好她弟弟，莫小离怎么也得去照个面，不然回国以后等着她的就是叶何何的后旋踢。叶何何家是开跆拳道道馆的，莫小离打不过她，也踢不过她。 叶何何让找人，什么信息也没有，只说：“你一眼看过去，最帅最耀眼最让你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的，就是了。” 莫小离在心里暗暗记恨这个女人！ 这个时间，出国的留学生很多，一眼望去，帅哥也挺多。但真要找到叶何何说的上碧落下黄泉独一无二的，莫小离想，怕只能到黄泉去找了。 “小姐，一杯咖啡。”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空姐微笑着端上咖啡走了过去。 “您的咖啡。”空姐倒完咖啡，脸颊竟然泛起了红晕。 莫小离东张西望地仰着脖子朝前走着，脸一张一张地过，莫小离的耐性一点一点地磨，直到，她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莫小离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穿着一件浅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看上去很随意。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麦色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邃见不到底。只见他指节分明的手指端着咖啡杯，杯里的热气升到他眼里，氤氲的眸子却还是冷冰冰的，仿佛在说着生人勿近。 最帅最耀眼最让你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的，就是了！ “找到了！”莫小离大喜过望，就这么横在走道上激动地喊了出来。 “让让，让让……” 有人挨着莫小离走过，无意挤了她背上那只鼓鼓的双肩包。 莫小离重心不稳，被背包牵得转了半个圈，脚一抬眼一闭，直直朝着正优雅地喝着咖啡的男人倒了过去。 “碰！”随着咖啡杯落地，莫小离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男人身上。 看似轻巧的背包负重却不轻，莫小离塌着腰，紧紧实实地贴着身下的男人。 她的下巴抵在他肩上，感受到身下结实的胸膛猛烈起伏着，虽闭着眼，她似乎也看到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和火山爆发般的怒气。 “起开！”还有震耳欲聋的怒吼。 莫小离被震得心慌，急忙撑起身子。许是太慌乱，脚下恨天高的鞋跟似是踩到了一只皮鞋，刚撑起一个拳头高度的莫小离脚一崴，又往男人身上重重砸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莫小离觉得唇上一片冰凉，触觉轻柔而润滑。待睁眼时，浓密的睫毛差点戳到她眼里，睫毛下，一双原本秀气的眼眸正孕育着沙尘暴，蓄势待发。 她吻上了他。 莫小离脑海一片混沌，任由他细长的双手粗暴地将自己推开，瘫倒在他旁边靠窗的空座上。 她懵懵懂懂地坐起来，心像颗弹珠似得跳个不停，她满心满眼的，统统是刚才那个砸出来的吻。她从来不晓得，有些感觉，会是那样美好！ 附近三三两两的乘客偷偷瞄着他们，神色暧昧而期待。莫小离原本已经通红的脸色又熟透了一层。 她将包取下来，挡住自己的脸，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似乎在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哀乐。若不是他微蹙的眉头和白衬衫上未干的咖啡渍，莫小离真要怀疑刚才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的是另一个人。 “那个，对不起……”莫小离的脸颊依然滚烫。 她掏出一张纸巾，想要替他擦去湿漉漉的咖啡，却被他冷冷打掉：“不需要。” 莫小离愣了一愣。 叶何何那么神经大条、热情满溢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不近人情的双胞胎弟弟？ “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的不对。”莫小离有些不悦，“但是，你也占了我便宜！” 那人看了她一眼，脸色暗暗的，“谁占谁的便宜！”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压抑了一肚子的火气，惊得莫小离不由得缩了脖子， “我，我占你的……” 男人再没了言语，像是将满腔的怒气沉到丹田了。 莫小离鼓起胆子仔细打量起他，确实如叶何何所说，两姐弟一点儿也不像。若是忽略掉叶何何脸上的胎记，她也能算得上是个粗狂的美女。但这叶花花，果真如是如花儿一般的男子，五官秀气，文质彬彬，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粗狂的气质，就连发怒也发得深层，内敛。 “你个大男人，怎么还斤斤计较了？一点儿也不像你姐姐那样洒脱！”莫小离扭捏着，“我可是从来没有……” 她看着已经完全无视自己的男人，清咳了两声，“叶花花，你应该听你姐姐提起过我，你也可以叫我声姐姐。” 叶何何的弟弟名叫叶俊华，不过叶何何喜欢叫他叶花花。一夸起来，就是“我家花花......” “叶花花”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翻着手边的环球时报，“你可以回自己座位了。” 莫小离很生气，叶花花跟他姐姐一样没有礼貌，擅长无视莫小离！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扫之前的娇羞神态，摆出一副威严的神色，霸气侧漏：“是你姐姐求了我好久，让我照顾你，我才坐在这里的。你放心，看在你姐姐苦口婆心的份上，我会勉为其难照顾好你的。” 他皱着眉，极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莫小离的衣袖，将她的手拎到空中，然后，扔掉！ 莫小离愣了！ 他是叶何何的弟弟，不懂事的弟弟而已，冷静，冷静！ 宰相肚里能撑船，莫小离将快涨破脸颊的空气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她猜，叶花花这么不待见自己，肯定有原因！ 莫小离反省了一会儿，往前后左右望了望，确定已经没人再顾着她了，这才轻声道：“叶何何是不是经常跟你说我的坏话？那些都不是真的，其实我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会进男厕所打人是因为陈学刚砸坏了我手机，害我丢了手机里很重要的照片。我偷王宁内裤挂在树叉上，是为了替交往了两个月就被甩掉的你姐出气。我把陆双双从教学三楼推下去，是因为她竟然说我的名字叫小离是因为父母离婚了......” “叶花花”终于把视线从环球时报转移到了莫小离脸上，道：“你说什么？” 莫小离瘪了瘪嘴，“你别着急嘛，楼下是湖，陆双双又是学校跳水冠军，她死不了的。” “叶花花”的表情茫茫然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莫小离道：“你不是知道嘛！” “叶花花”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钟，又回到了环球时报上。 莫小离扒开报纸，将脸凑到他跟前，道：“莫小离，我叫莫小离。” “叶花花”点了点头，朝她伸出手，道：“俞致远。” 莫小离握上他的手，手心暖暖的，不似脸上冰冷的模样。 莫小离下意识道：“很高兴认识......” “等等，你，你......” 莫小离“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叶花花”嘴角一咧，他笑了，他竟然是会笑的！ 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荡起一汪春水，将一脸冰霜荡得无影无踪，莫小离恍了眼，痴痴地看着。 “叶花花”道：“我叫俞致远，很高兴认识你，莫小离。” 一句话，像是将他眼里沁凉沁凉的春水泼到了莫小离脸上，莫小离猛得抽出手，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大拇指，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你，你不是叶花花？” 他皱了皱眉，摇摇头，“叶花花是谁？” “叶花花就是叶俊华......不是，你怎么可以冒充叶花花！”莫小离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他好气又好笑，“我从没冒充过叶花花，是你误以为我是你朋友的弟弟，还一直在我耳边唠叨你的光荣史。” 莫小离发誓，如果可以砸破身旁的机窗，她一定选择跳下去！ 她摆头撞了下窗户，傻乎乎地回过神看他，“你，你，俞致远？” …… 俞致远…… 俞致远，对于莫小离来说，这个名字绝不比叶花花陌生。从她记事起，总有人在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名字。 “致远长开了，穿上西装比老俞年轻时候还要帅！” “致远那孩子聪明啊，听说参加什么杯得了一等奖。” “致远这小子能干，小小年纪做出这么细致周全的策划案，董事们都很满意。” …… 一直以来，在莫小离心里，俞致远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让她既记恨又倾慕。 半晌，她手足无措着摆正自己的坐姿，支支吾吾道：“那个......你知道的吧，刚刚我说的那些事肯定都不是我做的啦，我其实是很有教养的一个人，是吧，哈哈哈哈哈……” 这是莫小离第一次见到俞致远。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俞致远，她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文，大家多多支持收藏哦！生活何其苟且，只叹没有如果。 第2章 第二章 2017年5月20日 霓虹初现，月上梢头，是个适合谈婚论嫁的日子。 “小离，快快快，你看看我的妆有没有花？这一次我千里迢迢从C市赶来A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叶何何拿粉扑擦了擦眼角，又拿出睫毛膏将睫毛涂得又高又翘。这是她第一次相亲失败后再接再励的第二十八次相亲，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客客气气，欢欢喜喜地开头，轰轰烈烈，乒乒乓乓地结尾。 莫小离将包包塞到叶何何怀里，郑重提醒道：“你记着，我是陪你来相亲的，不是陪你来砸桌子的。” 叶何何不满地盯着她，“你放心！砸桌子我也会看场合的，这可是隽漫大酒店，进出的不是名流就是土豪，一顿饭没几千块钱下不来，我不心疼桌子也会心疼饭菜的。” 隽漫大酒店，A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全国连锁，最大的股东是俞氏集团。 叶何何兴奋地拉着莫小离走到酒店门口，莫小离却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只觉得横屏上闪烁着的一排红字特别刺眼：“恭贺俞致远先生和丁洁小姐订婚新喜，请各位来宾移步十八楼今世厅。” “俞致远要订婚了，可惜新娘不是我。”是叶何何在摇头哀叹。 莫小离心头凉飕飕的，道：“你认识他？” “他是俞氏的总经理，又是财经杂志上的封面人物，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可是他却不认得我，也从不晓得我对他的爱慕。”叶何何煞有其事地失落着，她转头看莫小离，“小离，听说他以前也在纽约留学的，你在纽约那么久，有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莫小离答得干净利落，又揶揄道：“听说他回国很久了，你在中国那么久，有没有见过他？” “你和叶花花出去那么多年都白混了，小道消息还没我灵通！”叶何何恨铁不成钢，“听说他和丁小姐是先上船后补票，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不过俞丁两家联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这个也算不上丑闻。所以他仍旧是我的男神！” 莫小离“唔”了一声，不再去看那刺眼的红，推着叶何何走进酒店，“你的男神要订婚了，要和你相亲的男人在等着你。” 靠窗的四人座，将A市绚丽的夜色尽收眼底。 莫小离抿了口红酒，心想，原来不管男的女的，这年头相亲都时兴有人陪啊！ 叶何何难得找到一个和她志同道合的人，从一指禅、二郎拳、三步架、四门重手、五祖鹤阳拳、六合螳螂拳、七星访友拳、八门金锁刀、九宫擒跌手，一直探讨到罗汉十八手、二十四破手、三十六闭手、七十二插手、一百零八式擒拿手，以及，怎样看手相...... 那厢聊得如火如荼，莫小离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都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酒，做着称职的绿叶。 “莫小姐，你气质很好，平时看书吗？”绿叶一直暗暗观察着莫小离，似乎也不甘寂寞了。 难得有人夸莫小离的气质，她心花怒放地点点头。 “你最常看哪位名人的名著？”绿叶问道。 莫小离想了想，道：“鲁迅的。” 绿叶有些意外，爽朗地笑了笑，“鲁迅的确是伟大的文学家，留下了不少名言警句，不知道莫小姐最欣赏哪一句？” 莫小离又想了想，道：“吴妈，我要和你困觉。” 绿叶的笑僵在了脸上，耐人寻味地打量了一番莫小离，末了，他放下酒杯，极有修养地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莫小离连忙跟着起身，不慎带落了一副刚切完牛肉的刀叉，“你等等我，我也要去洗手间，一起吧。” 绿叶微妙的脸色有些叫人难以琢磨，他往回挪了两步，坐了回去，道：“我又不太想去了，莫小姐请自便。” 莫小离愣了一愣，“哦。” 水“哗哗”地流着，莫小离冲了把脸，脸颊还是又红又烫的。她平时不喝酒，刚才服务生给她倒酒，倒多少她喝多少，喝没了，服务生又倒上去，她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了。这里是十七楼，她好像听到十八楼传来莫扎特的钢琴曲--费加罗的婚礼。 酒店四处的装潢都一样金碧辉煌，莫小离从小就不太记路，出了洗手间，早就不记得东西南北了。 她晕头转向找着回去的路，心想真应该拉着那片绿叶一起来上厕所的。 忽然，她觉得膝盖上撞到了什么重物，一低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娃正四角朝天仰倒在地上。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肉嘟嘟的小身子外面套着件黑色英式小西装，西装下方的几颗纽扣被挣开，露出白白鼓鼓的小肚子，小肚子上陷着一颗圆圆的肚脐眼，像极一个裹了肉馅的大包子。 莫小离蹲下身，把大包子从地上扳了起来。 只见小胖子的脖子上打了个精致的红色蝴蝶结，蝴蝶结上面是肉嘟嘟的双下巴，脸颊胖胖的，上面有几道褶子，很是可爱。嗯，看上去仍旧像只让人好想咬上一口的大包子。 碰见这么可爱的大包子，莫小离的心情瞬时好了许多，她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脸，“大包子，你爸爸妈妈呢？” 大包子道：“诶，爸爸总算是要成家立业了，不用再从早到晚粘着可可了，可可终于有机会学着去做男子汉大丈夫了！” 大包子说话的模样老气横秋，有一种终于要把老子嫁出去的快意解脱。 莫小离忍不住捏捏他的胖脸，帮他扣上肚皮上的纽扣，“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谁带你来的？” 大包子红着脸，两根肉乎乎的食指不停缴着，有些难为情地说：“爸爸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老是不认识路，可可就爬楼梯下来想要认识路，可是可可还是不认识路，诶，怎么样才能认识路呢......” 莫小离明白了，也是个迷路的小天涯沦落人呢。 其他地方不好找，楼梯？洗手间旁边就有一个！ “小离阿姨带你去找爸爸！”本着怎么下来就怎么上去的原则，莫小离拎着大包子爬起了楼梯。 不过才十来级楼梯，大包子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莫小离天天在金武馆接受着体力锻炼，对自己当下的体力十分有信心，她相信自己就算再走十楼也没问题。于是她抱起大包子开始大展身手。 可惜才走了一楼，大包子就在她怀里扑腾着，“到了到了，我看到爸爸的照片了，就是那儿！” 莫小离负重跑十楼的宏图伟志落空了。 她朝着大包子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排真人高的照片正立在今世厅门口。照片里的男人英俊潇洒，照片里的女人高贵优雅。 莫小离闭上眼，这年头，好人果然不是好做的。 “他就是你爸爸？” 怀里的大包子扑腾得很欢乐，“是呀是呀，爸爸是不是很帅！张老师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最帅的男人，是个女人都喜欢我爸爸。小离阿姨，你喜不喜欢我爸爸？我不想丁洁阿姨做我妈妈，你来做我妈妈好不好？” 莫小离心里就像刮起了台风一样凌乱，她记起了叶何何的话，“听说他和丁小姐是先上船后补票，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她看着大包子，哭笑不得，“大包子呀，丁洁阿姨是你妈妈，小离阿姨只是你的阿姨。” 大包子闹开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莫小离心想，这烫手的出笼肉包得赶紧扔掉！ 她抱着大包子快步往今世厅走去，只要把他交给今世厅门口的服务员，俞致远就会找到他了。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从今世厅走了出来，他似乎很着急，对旁边的人怒吼着：“可可呢？可可去哪儿了！” “爸爸，我在这儿！”怀里的大包子边摇着肉肉的小手边喊着爸爸。 莫小离心里那个悔，闲事真的不能多管！ 莫小离把大包子放到了地上，包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抱住他爸的大腿，可他爸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结了冰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莫小离。 莫小离硬着头皮，尽量挤出一丝看似真诚的笑容，毕竟这是人家的订婚宴，得祝福，只能祝福！ “那个，恭喜啊......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能和丁家小姐喜结连理了。不过你和丁小姐也太大意了些，眼看着要修成正果，又差点丢了儿子。我把你儿子给你送回来了，嗷，你要是不想欠我人情，就再给我一个红包好了......” 莫小离本还要说下去，身着纯白色绣花礼服的女人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致远，爸叫我们去敬酒......呀！” 女人惊恐地喊了一声，像看见鬼了似的看着莫小离，脸色比她的白礼服还要白。 莫小离不动声色地向她打招呼，“丁小姐？您可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初次见面，就让我惊艳了。不过，您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被我惊吓到了吧？” 丁洁急忙摇着头，脸色依旧惨白，“不，不是......” 莫小离看着她，笑道：“我是开玩笑的，丁小姐别当真。你们的订婚宴很隆重嘛，看起来，我也不适合待在这里。恭喜你们，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拜拜。” 她走了，俞致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牢牢锁着莫小离看，他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她，更没有想到她会抱着儿子出现在他的订婚宴上。五年前，他曾发疯似的想要见她，可后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女人了。 但他竟然见到了？他恍恍惚惚，只觉心口隐隐作痛，冰冷的眉眼微微颤动。他的脚，不由自主地迈了开去…… 第3章 第三章 俞致远素来是个慢热的人，不会对人轻易动感情，一旦动了情，却又比谁都动得深。那难得一动的情会变成藤脉，牢牢锁住他，渐渐钻进他的骨血里，难以自拔。 第一次见到莫小离，他只是觉得她十分有趣，比起身边一板一眼对他敬畏有加的大家闺秀有生气得多，那时候的他，顶多也只是觉得她并不讨厌而已。 后来，她时常会出现在他的学校，他打篮球踢足球的时候会见到她，看书吃饭的时候也会见到她，她总是开心地冲着他笑。看着她开心，原本不苟言笑的他也变得开心起来，他觉得，他有些喜欢这个女孩了。 从不讨厌到有些喜欢，花了他半年的时间，从喜欢她到爱她入骨，又花了他一年半的时间。那时的他虽不至于烽火戏诸侯，却也不觉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有什么不妥。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即便是抛弃俞氏的一切。 他爱上她花了两年，他恨她却只花了两天。 他满怀憧憬地回国，顶着两个上市公司巨大的商业和舆论压力，不惜不做俞氏的接班人，费尽心思地想要解除俞氏和丁氏商业联姻。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莫小离从异国他乡发来的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不含任何感情，没有丝毫留恋。看着这三个字，他才大彻大悟，原来，一直以来他所坚信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五年了，他找不到她，一次都没能再见到她。她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她和他之间的那些美好记忆就像是俞致远做过的一场梦，梦醒后，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愤恨。 他曾一度逼自己把它当做一场梦，可如今，梦中的主角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提醒着他，她存在过，她存在着。 他空洞的眼神望向莫小离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地迈开了脚步。 莫小离顺着楼梯从十八楼一口气跑到了一楼，脸不红，气不喘，她想，跟着叶何何混还是有点好处的。 刚跑到大厅，她就看到叶何何被几个保安架着往外拖，然后，被扔到了门外。 莫小离走过去，叹了口气，居高临下望着叶何何，“你不是答应不砸桌子的吗？” 叶何何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我没砸桌子，这儿的桌子像防弹玻璃似的，砸不烂。我只是拿椅子砸了陈冬。” 陈冬就是和叶何何相亲的男人。 就知道！ 莫小离问：“你们不是兴趣相投，志同道合吗？怎么又砸上了？” 叶何何指着眼角道：“他竟然问我脸上这块疤是被谁打的？太过分了！这是疤吗？这是胎记好不好！叶花花说这胎记就像一朵莲花，美丽，纯洁，高贵，大方......” 莫小离按了按太阳穴，叶何何眼角有块椭圆形的胎记，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有胎记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它长在脸上，面积还比一块钱的硬币大了许多。 很多人见到叶何何，在她背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可算见着活的钟无艳了！” 叶何何想过去整容，可叶花花的一席话却叫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朵莲花在你脸上才算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这莲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莲花，这脸是匠心独具的脸，这莲花离了你，或是你离了这莲花，就再没有这般出尘脱俗，尽善尽美的杰作了！” 自此，叶何何便为她脸上的这朵莲花感到骄傲，容不得别人对它有半点亵渎。以是，每次相亲，只要对方一提到这块胎记，叶何何都会仗着自己是跆拳道黑带，大展拳脚。 莫小离往大厅瞥了一眼，道：“我们走吧。” 叶何何还没答应，就被莫小离风风火火拉着走了。 被急急忙忙地赶上出租车，叶何何回头往车窗外张望着，“小离，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你啊？” 莫小离闭上眼，“肯定是你打架打得累了，出现幻觉了。” 叶何何肯定道：“不是幻觉，真的有人跟在后面跑啊，小离你快看啊！” 莫小离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一定是被你打的人来寻仇了。” 莫小离这两天很忙，忙着在金武馆擦玻璃，忙着在C市的小学初中高中的学校门口发传单，忙着订购新一季的跆拳道服，还有，忙着收钱。 叶何何拿着一叠毛爷爷扇着风，靠在老板椅上开怀笑道：“这年头这么多海龟都熬成了海带，莫小离你幸好跟了我，看在你最近越来越勤奋的份上，我许你吃香喝辣！” 莫小离跪在地上擦着地板，“你要夸我高瞻远瞩，慧眼如炬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会脸红的。叶何何，我招了这么多学生，你必须利用这个暑假给我收买人心，口碑很重要。你把你的暴脾气给我收一收，别再看哪个学生不顺眼，就一个摆拳把人脖子打歪了。” 叶何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对呀莫小离，我怎么觉着你才是我老叶家祖传的金武馆的老板，我是给你打工的？” 莫小离拧着抹布，“叶老板，我只是抢了叶花花的饭碗，不敢抢您的。” 叶花花觉得做一只人模人样的白领狗远比做一个狗模狗样的小武馆老板来得让人敬重，所以莫小离来后，他就把衣钵承给了莫小离，自己则穿上了向往已久的西装去各大企业投了简历。 莫小离十分狗腿地望着叶何何，“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您老人家应否？” 叶何何哈哈自得道：“说来听听。” 莫小离笑得很甜很甜，“能招个人来做专业人肉靶子吗？” 叶何何深思了一会儿，转了一圈椅子道：“这个问题我慎重考虑过。第一，C市的各种武术馆越来越多了，金武馆今非昔比，早已不是一枝独秀。第二，员工是企业的灵魂，员工的素质决定了企业的成败，所以金武馆招人宁缺毋滥。第三，想要从小武馆做成大武馆，金武馆在开源的同时要谨记节流，能不花的钱就不能花。基于以上三点，莫小离，人肉靶子这个崇高的职业仍旧非你莫属，更何况你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靶子，没人比你更专业了。” 莫小离将抹布扔进水桶，溅起一片水花，“叶！何！何！” 自从来了金武馆，跆拳道没多学着一招半式，莫小离的身体素质与从前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这大半都要归功于做人肉靶子这项大幅度的全身运动。 “请问......”前台传来一个女声。 “有生意！”叶何何收好毛爷爷，长腿一迈，快速迎了出去。 莫小离咬牙切齿，从水里抓出抹布往烂了搓！ 站在前台四处打量着的女人披着棕褐色的大波浪长发，一双鲁布托高跟鞋将她称得很是高贵。 “小姐，你是要报名吗？我们有幼儿班，少儿班，青少年班，你孩子几岁了......”叶何何边介绍着边拿出传单给她看。 “不是......”女人道。 “你不是给孩子报名吗？那是你自己要学了？你长得这么漂亮，必须得学点跆拳道防身啊！但我们没有成人班，你要是想学，我们有一对一教学班，就是收费有点点小贵。不过看你这身行头，也不在乎那么一点点小钱了，呵呵呵呵......”叶何何瞧着她胸前那条比灯泡还要亮的钻石项链，不知不觉笑弯了眼。 “我不报名，我找她。”女人看着从练功房走出来的莫小离道。 “啊？”莫小离正拎着一桶半人高的拖地水，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着脚步，听到有人找她，心下一惊，手一滑，水桶滑了下去，翻到在地。黑乎乎的水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没过鲁布托，将一双刚做过精致指甲的脚给玷污了，那双脚往后倒退了几步，许是地板太滑，人就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莫小离将手往自己T恤上擦了擦，伸向倒在地上的女人，礼貌地笑道：“丁小姐，你好。” 莫小离猜到肯定会有人找她，但她自认从A市躲到C市，一路上也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丁洁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丁洁忍着痛，看了眼莫小离，抓着她的手爬了起来。 叶何何拿了块汗巾递给丁洁，巴巴笑着，“小姐不好意思啊，这清洁工第一天来上班，手脚不够灵活，您大人有大量......” “清洁工？”莫小离心里那个恨啊，她为叶何何做牛做马做了那么多，在叶何何眼里敢情她就是个清洁工！ 叶何何向莫小离使着眼色，天大地大顾客最大，有谁跟票子过不去啊！ “小离，我们能谈会儿吗？”丁洁握住莫小离想要揍人的手，语气竟还带着些哀求。 叶何何的眼睛成了斗鸡眼，这金主认识她家莫小离？ 莫小离抽出自己的手，□□破了洞的牛仔裤口袋里，“好啊。” 第4章 第四章 安静，安静，叶何何将两人带到了贵宾室，金武馆招待贵宾的都是明前的龙井，莫小离买的。叶何何端了茶送了水，识相地关门出去了。 莫小离擦了一天的地板，难得能够吹吹空调喝口茶水，看起来惬意得很。她望了眼略显狼狈但仍旧银光闪闪的丁洁，再看了眼自己身上二十块一件的T恤衫，觉得胸前的唐老鸭真是丑爆了。 丁洁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你回国了。” 莫小离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儿子都这么大了。” 丁洁握着的青花瓷杯晃了晃，满满的一杯水她都没有喝过，晃出了一些到她手上。她拿纸巾擦干净手，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小离淡淡道：“知道我爸跳楼以后。” 丁洁的杯子又晃了晃，还好这次没有晃出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莫小离喝着茶，道，“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爸的事，还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丁洁没有回答，她强作镇定地看着莫小离，语气中满是关切，“小离，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糟蹋自己？” 莫小离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糟蹋？我有吃有喝有工作，怎么叫做糟蹋呢？” 闻言，丁洁换了个问法：“你怎么不回家？” 莫小离笑了笑，“我私生活太乱，没脸回家。” 她是没脸回家。 那时候，天上掉下一张巨额支票，她拿着它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她真的醉得差点死了过去。 从死里逃生醒过来时，她竟从发黄的旧报纸上看到了她爸跳楼自杀的消息。 她想，她爸走之前，一定很想要看到自己，可她却离他那么远。 该回家的时候不回家，现在回家还有什么用呢？ 许久，她低声问：“我爸怎么死的？” 丁洁道：“就像媒体说的，抑郁症，自杀。” “抑郁症？”莫小离将茶杯往桌上一掷，洒出一大片水花，“那段时间，我爸做梦都笑等着抱外孙，怎么会是抑郁症！” 丁洁沉默了。 莫小离看看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该朝你发脾气，是我接受不了事实。” 丁洁摇摇头，“我明白。” 两人沉默了很久，冷气将莫小离满脸的汗吹干了。 丁洁一直盯着起起伏伏的茶叶，像是鼓足了勇气，终是抬起头，说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话，“我和致远已经有五年的感情了，你抢不走他的。” 莫小离笑了起来，“既然抢不走，你还特意来找我做什么？” 丁洁语塞，莫小离清澈的眼神似乎能把她望穿。 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握住莫小离的手，语气里竟然带着三分乞求，“小离，你看到了，我们已经订婚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结婚了。” 莫小离抽出手，给自己续满茶，“嗯，是该结婚的。你们结婚了，俞丁两家的婚约也算完成了。” 丁洁心头一震，刚做的指甲差点被自己掐断，“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喜欢俞致远。” 莫小离端起茶杯，闻着沁人的茶香，道：“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是我把我跟他的合照发给我曾经最信任的你的时候么？” 丁洁的脸色灰蒙蒙的，像是压了一朵黑云，随时可能落下雨来。 莫小离继续道：“你放心，人家都说我二，我做不了三。” 丁洁忙道：“小离，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小离轻笑了声，“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丁洁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确实是这个意思，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能够和俞致远订婚，她怕莫小离的出现会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婚约。 见丁洁不语，莫小离叹了口气，道：“算了，是我自作孽不可活，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放心，五年前我就对俞致远死心了。你知道的，我脾气倔好面子，这种回头草是肯定不会吃的。你走吧，虽然我对俞致远没什么心思了，但也不怎么情愿见到你。” 莫小离从楼上望下去，丁洁神色忧郁，十公分的高跟鞋一歪，将她的脚给扭了。马路边停着一辆显眼的红色超跑，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年轻男人，只见他急匆匆跑过去，蹲下身揉了揉丁洁的脚踝，将她扶了起来。莫小离心道，这不是那天叶何何相亲时见到的绿叶吗？ 叶何何开门进来，劈头盖脸就问：“莫小离，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那女人是谁？” 莫小离道：“叶老板，我对你忠心不二，没有人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叶何何“切”了一声走到窗边，“也是，除了我，没人愿意包养你。咦，那个帅哥好面熟啊，我想起来了，他是陈冬的朋友。” 莫小离点头道：“那次相亲你没看上陈冬，这个帅哥看上我了。他女朋友今天是来示威的。” 叶何何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看上你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珠宝大亨严重山的儿子，严亿光！” 莫小离了然得点点头，都说严重山家里有金山银山珠宝山，换成大米也够吃一辈子了，“不愧是珠宝大亨的儿子，名字也起得这么珠光宝气！” 叶何何从上到下，从左往右，从前往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莫小离，得出结论：“果然有灰姑娘的气质！” 丁洁的小插曲结束之后，莫小离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跆拳道暑期班已经开班好几天，叶何何请了几个道友一起来授课。 莫小离从头到脚裹着护具，悲戚戚地望着她，“你舍得花钱请教练，也不该在乎再多请一个人做肉沙包啊！” 叶何何赤脚在软垫上前后跳着，一个腾空侧踢把莫小离吓得退避三舍，“那不一样，学生多了自然得招教练，教练得专业，不能忽悠学生，这钱不能省。沙包这种东西，啊猫啊狗都能做，没必要浪费钱。” 莫小离气得面色发青。 “老娘美不美，粗旷暴躁大象腿；老娘美不美，方脸凤眼爱嘟嘴；老娘美不美，站上舞台去选美......”叶何何包裹着超级奶爸小黄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叶何何接起手机，“叶花花，我忙着要上课呢，什么事？” 挂了电话，叶何何道：“莫小离，今天给你个特权，你不用做沙包了。” 莫小离坐在地上仰面看着叶何何，顿时她觉得叶何何身上长了一对翅膀，就像天使一样。 叶何何继续道：“叶花花落了个U盘在家里，里面有些资料，很重要很重要的资料，他开会要用，你给他送过去。” 莫小离悟了，长了翅膀的大多数原来都是鸟人，“做完啊猫啊狗，又要做信鸽了。叶何何，你行啊，这世上除了你，没人敢这样使唤我！” 话说叶花花脱下道服，换上西装以后，拿着简历在C市广撒网，还真让他捞到了一条不小的肥鱼。自此，他就卖身给了C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蓝城房产--做售楼员，不到一年，叶花花通过各种能上台面的不能上台面的努力，顺利晋升为了一个小部门主管。 C市本是个三线城市，自响应党的城镇化建设号召以来，一直大兴土木。其中最烧钱的就是要在刚刚落成的高铁站对面造一个巨型的购物娱乐中心。蓝城房产当仁不让接手了这个肥差，莫小离口袋里的U盘装的就是这个大案子的详细规划。 莫小离开着叶何何的大红色奇瑞□□在马路上奔跑着，□□的冷气坏了，叶何何一直懒得去修。七月的顶头太阳烧得像个火球，整辆车就像是个烤箱不断加着热，莫小离终于在被烤熟之前到了蓝城大厦。 她接起叶花花的电话，“莫小离，你到哪儿了？还有五分钟汇报大会就要开始了，市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连购物中心的老总都被请来了。要是迟到一秒钟，我今年的年终奖就泡汤了！” 莫小离把并排的三个电梯按钮都按了个遍，楼层显示分别是13#，16#，17#，两个正在缓缓上升，一个原地不动。 莫小离转头看了眼背后的安全通道，问：“你在几楼？” 叶花花：“十楼。” 莫小离：“在楼梯口等着我！” 莫小离深吸了了一口气，牙一咬，不就十楼嘛，小意思！姑奶奶连十八楼都跑了，还怕个十楼？ 莫小离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跑起楼梯来倒是十分轻便。可当她跑到五楼的时候，轻便早就离她远去了。她扶着楼梯把手，心里念着，晚上一定要让叶花花做五花肉给她吃！叶花花的五花肉做得那是一绝啊，油而不腻，松软爽口。想到这个，莫小离觉得自己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又啪啪啪地开始登高了。 二十八秒，二十七秒，二十六秒，二十五秒...... 当莫小离看到楼梯口那个发着光的“十”字的时候，她的眼眶都要湿了，被汗浸湿的。 叶花花早就等着了，一见到救星，连忙迎了上去，“U盘呢？” 莫小离对叶花花这个只念盘不念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 她摸了摸裤袋，“诶，我明明放口袋的......” 叶花花刚刚爬上了眉梢的喜又掉了，哭喊道：“你丢了！” “不可能！”莫小离摇摇头，又有点心虚地摸着另一只裤袋，“我再找找。” 叶花花看了眼手表，不到十秒钟了！ 他伸手□□了莫小离紧绷绷的牛仔裤口袋，莫小离痒得“咯咯咯”笑出了声，“你不要摸了，我自己找......我怕痒......不要摸了......” 叶花花急得像被开水烫的蚂蚁，“你不要动！” “叶经理，你在做什么！”一个饱含怒气的女声响起。 莫小离和叶花花楞了，此时莫小离的腰靠在楼梯扶手上，叶花花的膝盖顶着莫小离的腿，一只手插在她腰下的口袋里...... “唐助理，你误会了......” 叶花花想要解释，就看到唐助理身后缓步踱来一个男人，室外近四十度的高温，他还是穿着一身严谨的古琦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口看不出一丝汗渍。 第5章 第五章 他看着他们。 叶花花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一把达摩斯之剑，随时会砍了他的项上人头。他吓得急忙抽出了手，“咚”，一个黑色的U盘应声而落，他捡起U盘，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唐助理，会议延迟二十分钟。”男人道。 莫小离气急，她跑死跑活拼了老命拼的就是那几秒钟，结果他说延迟二十分钟就延迟了？还有没有天理！ “俞总，那，那我先去准备资料。”叶花花瞄了眼冒着寒气的那张脸，赶紧拉着唐助理闪人。 再怎么说，莫小离也是完成了任务，她望了眼盘盘旋旋的楼梯，心想，总算可以安安稳稳的坐电梯了。 “想不到你竟然会和叶俊华在一起。”俞致远扣着本就扣得好好的袖口处的纽扣，踮起一起脚跟倚在墙上，对从他眼前走过的莫小离道。 莫小离回过头看他，从前每次自己做了亏心事，俞致远都会摆出这幅姿势等她认罪解释。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是啊，我们都同居好久了。” 她投奔叶家姐弟已经快一年了，一起住在一套八十平米的三室一厅小公寓里。 俞致远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眼里是不屑一顾的冷笑，讽刺道：“你勾引的一直是有钱人，叶俊华满足得了你？” 莫小离从头到尾也就勾引过一个俞致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从不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感到自豪。 她诚恳道：“叶俊华家里有车有房，他家房子在老城区，政府规划着要翻新，一拆迁，他就是土豪了。” 俞致远笑了起来，“你倒是比以前多了不少投资头脑。” 莫小离也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是没有头脑，现在长了一些。” 俞致远没有说话，他一步一步走向莫小离，将她逼到墙角，一只手撑在莫小离上方的白色墙壁上，另一只手撩过莫小离湿漉漉的刘海。 俞致远本就比莫小离高出许多，他从上往下俯视着莫小离，让她透不过气，跑过楼梯后的脸颊显得更加潮红。她听见俞致远一字一句道：“你这么想要找富豪，不如找我。你每陪我一个晚上，我就送你一套房子，怎么样？” 莫小离抬起腿，重重往俞致远□□踢了一脚，跆拳道学得不精，但基本的防身动作还是会的。俞致远满脸通红，痛得站不起腰。 莫小离将马尾一甩，笑道：“俞总，现在房子增值不如从前了，你要送，也该送点有诚意的。” 说完，她大大方方坐上电梯，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真的湿了，她摸了摸额头，汗早就干了。 晚上，叶花花烧了满满一锅五花肉，莫小离一块也没吃。 洗过澡，莫小离走进叶花花房间，他正对着电脑修改设计稿。 莫小离拉了个椅子坐下，“你故意的吧。” 叶花花忙着改稿子，不明所以地道了声，“啊？” 莫小离道：“你们要建的购物中心就是万客广场，万客广场的投资人是俞致远，你早就知道的。” 万客广场是集娱乐、购物、商务办公于一体的商业中心，自第一座万客广场在A市横空出世后，便开始在国内迅速扩张。如今，万客广场早已成为了城市高端消费的标志，而成就这个标志的，就是俞氏集团总经理俞致远。 “我故意给自己找茬呢！”叶花花放下笔记本，转了身正对莫小离，“莫小离，你到底对俞致远说了什么？已经这么优秀了的方案，他吹毛求疵的要我改这改那，害我不得不再熬一个通宵，这摆明了是针对我啊！” 叶花花记得，开会时俞致远的脸色一直很臭，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盯着他看，盯得他毛骨悚然。他讲解完资料，所有人都拍手叫好，除了俞致远！俞致远把他方案中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很多细节都翻了出来，要求一一整改。叶花花心里的痛苦难以言表，他熬了两个礼拜的通宵才把方案做好，俞致远手一指，口一开，他又不得不重做。虽然叶花花不得不承认，俞致远指的每一处都是画龙点睛的，可是能不能不要点那么多的龙眼啊..... 莫小离回忆了下，“哦，我就跟他说了个事实，我们同居了。” 叶花花的眼睛像蒲公英开花似的慢慢放大，最后他跳了起来，凳子也随着他的大幅度运动而倒下，他气急败坏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觉得俞致远只是给了他这些龙眼，真的已经是隆恩浩荡了，“事实？莫小离，你睡你的床，我住我的房，不就是共用一间厨房一个厕所一张饭桌，这叫同居吗？” 莫小离深以为然，“这不叫同居叫什么？” 叶花花道：“这叫共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 莫小离：“不就是同居！” 叶花花捶胸顿足，“姐姐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快奔三的人了还打着光棍呢，老叶家还指着我开枝散叶呢！C市不比纽约，你这样诋毁我的名誉，公司上上下下还有哪个姑娘瞧得上我？你真是要我坐实了无后为大的不肖子孙！” 老叶家等着开枝散叶不假，叶何何为此隔三差五地相亲却没遇上一个适合结果的，至于叶花花，他就是太花了，觉得谁都适合，结果是谁都对他避而远之。莫小离扔给他一个白眼，“你可别给我乱扣高帽，你来来去去谈了这么多回恋爱，就没一个让你付出真心的。你这么风流，谁还愿意做你的露水红颜？” 叶花花越发丧气了，“我对天发誓，我对每一个都是真心的。可是你也知道，家里还有个叶何何，她要是不嫁出去，我怎么好意思把人娶进来？可人家家里都催着结婚，我也不好这么耽误人家了......” 莫小离才不信他这一篇鬼话，在她眼里，叶花花就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偶尔像个痞子的花花公子。 叶花花挥了挥手，抱回他的笔记本，“算了，算了，你是不会懂我的痛苦和无奈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有这几张稿纸懂得我的心。俞大老板说了，明天就要看到修改后的方案，我还是抓紧时间将勤补拙吧。” 莫小离讥笑道：“看来是你太不让人省心了，不就是一个广场设计，还要他来亲自把关？” 叶花花叹着气，“不是我不让人省心，是他闲得没事做。” 休闲旅游，商业广场，商贸酒店，电子商务......莫小离想，俞氏涉猎这么多行业，俞致远光在文件上签名都要签得手酸了，怎么可能没事做？ 叶花花边改着图纸边道：“俞大老板说了，C市的万客广场不仅是C市的世纪性建筑，也是俞氏商贸今年度将要打造的旗舰广场。不仅广场设计他要亲自过目，从建筑商入场到广场落成，他都会进行协助督导。” 莫小离讶异，“他放着俞氏不管，专门来给你们做监理？” 叶花花手上的鼠标停了停，恍然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莫小离将椅子移得离叶花花近一些，“花花啊，你看，最近房价一直没什么动静，房地产没以前那么好做了，好多房叔都卖房炒股去了。不如你也壮士断臂，转行投身到欣欣向荣的证券行业去吧？” 叶花花道：“鼠目寸光！现在是房地产的调整时期，房价小起小落很正常，调整过后，肯定还有暴涨。” 莫小离道：“涨涨涨，都涨了那么久了，市场经济的价值规律告诉我们，泡沫迟早会破灭！” 叶花花莫名其妙看着她，“你在美国待傻了？谁告诉你我们国内是市场经济了？” 一个礼拜过去了，莫小离的生活还是同往常一样单调，除了挨打，还是挨打。待一个个穿着白色道服的小肉团们都走光了，莫小离才开始有气无力地解下笨重的护具。听叶花花说，俞致远来过几次蓝城地产，每次开完会或是办完事情就匆匆回A市了。肯定是她想太多了，那个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娇艳欲滴的未婚妻，怎么还会为年轻不懂事时做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莫小离，你动作快些，我团购的牛杂是六点半的，我们还得去接上叶花花，时间很赶，你别磨蹭了！”叶何何是个资深吃货，一看到新鲜的吃食总要去尝尝鲜，这回蓝城房产附近的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王府牛杂，团购价五折，叶何何二话不说就下了单。 接叶花花？莫小离捏了捏又酸又重的肩膀，像乌龟爬似的挪着，“我就想回家洗个澡睡个觉，能不去吗？” 叶何何一个横踢踢在莫小离小腿上，“你给我把脚步跨大些，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身子骨那么弱，做个靶子还歪歪扭扭的，我特意团了个大份的给你补补元气，你别给我掉链子！” 莫小离往前趔趄了两步，嘀咕道：“明明是你嘴馋！” 叶何何：“你说什么？” 莫小离连忙赔笑道：“我是说你之前没说是在蓝城房产附近，也没说要去接叶花花呀！” 技不如人，只能笑脸迎人。 叶何何收回蓄势待发的拳头，“花花说反正一路回家的，所以他今天没开车，下班等着我们去接。” 果然是叶花花搞的事情！ 但想来也不过是去蓝城房产门口接一下，俞致远那么忙，在不在C市还不一定呢，更别说会遇上他！ 第6章 第六章 蓝城大厦前，一辆黑色奔驰在正门口侯着，叶何何看到叶花花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走了出来，便把□□也开到了正门前停在大奔屁股后头，还对着大奔的四个排气管喊了声赞！ 她探出头向叶花花喊着：“花花，这儿！” 叶花花的脸暗了一半，对于“花花”这个名字他一向是抗议的，但无奈抵不过叶何何的野蛮骄纵，他的抗议也只能无效了。在公司，上司喊他俊华，下属喊他叶经理，哪个不比花花威风？ 走在叶花花前面的男人，西装革履，面色冷淡，在大夏天扫射出一副不识人间烤炉滋味的清冷眼风。 那眼风直直扫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拿着广告扇不停扇风的莫小离，莫小离颤了颤，惊喜地发现扇出的风似乎带了些凉意。 大奔旁的司机早就侯着了，看到俞致远出来，便恭恭敬敬打开车门，弯腰恭迎。 俞致远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叶经理，这位是？” 叶花花道：“这是我姐，叶何何。她是来接我去附近一家新开餐馆吃饭的，俞总有没有兴趣一起？” 见俞致远不说话，他又道：“虽说档次不怎么高，口碑还是不错的。” 莫小离眼里像藏了冰魄银针，随时都能将叶花花射得体无完肤！她就知道她害他开了个通宵，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不好过。 实在是睚眦必报，阴险狡诈的小人！ 不过俞致远怎么可能去？他怕是一刻也不愿意和自己多待的。 再看那人，他竟是一副随意的模样，“那就一起去吧，正好我也饿了。” 莫小离暗暗咬牙，她想她一定要把叶花花切成碎片，放到牛杂火锅里去煮！ 叶花花像是一点也没有看到莫小离狠毒的眼神，只受宠若惊地笑对着俞致远，“俞总肯赏脸，那真是太好了！” 他又殷勤地对身旁的唐助理说，“唐助理，不如你也一起吧？” 唐助理是俞致远的助理，名叫唐言。她做助理已经有三年了，她深懂得对俞致远进行察言观色，其实俞致远的言色也很简单，一个是冷，一个还是冷。她要做的就是谨慎，再谨慎。 除了必要的饭局，俞致远很少与外人一同用餐。她想不到今天老板竟会答应和叶经理吃饭，叶经理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啊！该不会老板对叶经理......老板对丁小姐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也没见过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难道真像一些同事说的，老板的性取向真的......额，不走寻常路？ 唐言偷偷看了眼俞致远，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说明他不反对自己也跟去蹭饭，既然这样，她很欣喜地接受了叶花花的邀请。 于是乎，俞总经理舍弃了尊贵的商务大奔，与叶花花，唐言三人一同挤上了没有冷气的小破□□。 唐言坐在中间，她知道自家老板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可这□□后排座的空间实在不大，她一个劲地往叶花花那边挤，就差坐到叶花花大腿上去了。 莫小离想，俞致远这富贵病还是没改掉！ 叶何何想，这女助理也太奔放了吧？不适合我家花花！ 老式的水晶吊灯，干净整齐的古铜色桌椅，墙上贴了一些怀旧老照片，地上还摆了几株阔叶盆栽，王府牛杂的环境还算优雅，颇有怀旧的风味。 叶何何舔着筷子，细细数着上菜的盘数，这五人份的团购还真招待了五个人，可她原本是想好一个人吃两人份的呀!她偷瞄了两眼坐在莫小离左侧的男人，真的是传说中的俞致远啊！ 她竟然有机会能和男神面对面吃饭！ 男神比杂志上还要好看！即便她看惯了叶花花这样的美色，俞致远仍让她领悟到了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涵义！ 可是男神的脸怎么像刚从冰箱里挖出来解冻一样？唔，还是她家叶花花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温暖迷人。叶何何一拍脑袋，她终于知道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牛杂火锅，可是桌上的温度还是零下的原因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不要客气！”吃饭哪能这么安静？叶何何十分热情地将刚在锅里烫过的生菜放到莫小离碗里，又捞了一块肥牛塞到自己嘴里。 莫小离十分哀怨地瞅着叶何何，一双银色的筷子往她碗里一探，挑出一根细细的香菜，香菜十分自然地入了俞致远的口。 众人一惊，就连俞致远自己也是一惊。 以前，俞致远时常下厨做菜，每每做菜，他总会买一把香菜来调味。莫小离不爱吃香菜，每次看到喜欢的菜里加了香菜，总是阴着脸让他把香菜挑走。可他却改不了买香菜的习惯，久而久之，他养成了另外一个习惯，帮莫小离挑菜。只要一看到她碗里有香菜，他就会自动挑出来自己吃掉。 叶何何嚼了一半的肥牛从嘴里掉了下来，叶花花淡定地喝了一口啤酒。 唐言张大嘴巴扶着五百度的眼镜看着自家老板，老板洁癖得近乎变态，怎么可能吃别人碗里沾满酱汁的东西？一定是火锅的雾气太大，出现海市蜃楼了！ 在众人的抽气声里，莫小离泰然自若地拿筷子在汤锅里挑了挑，挑出一根香菜，慢慢吃了，“俞总，不要老是惦念着别人碗里的东西，想吃就自己涮。” 看着莫小离一根又一根地吃着从前死都不碰的香菜，俞致远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五味成杂，“莫小姐喜欢吃香菜？” 莫小离放下筷子，看着他，道：“不喜欢。但不喜欢吃不代表不会吃，将就着也就习惯了。” 人有机会任性的时候会总会将任性发挥到极致，能撒娇的时候也会撒娇到底，有一点点不如意，便不会将就。但如果连可以任性撒娇的对象都没有了，曾经不愿将就的人在很多事上也只能将就了。 将就着吃香菜，将就着笑，将就着活...... 她早就习惯将就了。 俞致远盯着她，“做叶经理的女朋友，你很将就嘛。” 叶花花被蘸满了辣酱的肥肠呛得直咳，侧过脸使劲拍着胸脯，另一只手不停摇着，“不是......不是女朋友，只是,咳咳咳咳，住，住在一起而已......” 莫小离点头道：“男女朋友关系太麻烦了，嘘寒问暖，强颜欢笑，阿谀讨好，一样都不能少。真心给出去了也不知道收不收得回来，不如同居关系来得简单直接，各取所需。” 叶花花快哭了…… 俞致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冷，反正一直是冷着的。 叶何何十分惊奇地望着莫小离，“莫小离，你终于开窍了！想当年你在美国和小青年谈恋爱的时候，我隔了千山万水给你进忠言，可你就是觉得逆耳，不信我这情场老手的老人言，结果吃亏了吧，半条命都给亏没了！你算是被蛇咬着了，已经好长时间都没碰绳子了。不过，我告诉你，该碰还是得碰，总不能为了一片被虫咬过的破叶子，放弃一整棵生机勃勃的老樟树啊！咱家花花真的不错的……” 叶花花拉住叶何何调炉火大小开关的手，“叶何何，火已经够旺了......” “叶何何，你是不是老手我不敢断言，不过你说的这话还是蛮形象的，来，干一杯！”说着，莫小离给自己加满了酒，一饮而尽。 她知道俞致远在审视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她发现，她似乎高估自己了。 她站起身，用生气的语调掩饰着自己的心乱如麻，“不是还有一盘土豆嘛，还没上呢？欺负我们是团购，菜都不给上全是吧！我找他们要去！”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下楼去找服务台，还接二连三撞歪了几张排得整整齐齐的黄木椅子。 就这么个两百平不到的空间，莫小离还是能够迷路。 莫小离想，这牛杂店隔那么多半开的小包间干嘛，把人视线挡住了不说，搞得像个迷宫似的，下次再也不来光顾这家店了，打一折也不来！ “要到土豆了吗？”俞致远看到莫小离的时候，她正抱着膝盖蹲在一个空包间的角落里，跟从前不高兴的时候一模一样。包间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若在从前，她肯定是红着眼可怜兮兮地等他安慰她。 她将头从膝盖抬起来，系了系压根没散的鞋带，“前台说今天生意好，土豆卖完了。” 说话间，一个服务员一手一只托盘从半敞的包间前走过，每只盘上叠罗汉似的叠了十余盘土豆，端盘技术颇为了得。 俞致远耸了耸眉。 莫小离悲怆道：“世道不公，恃强凌弱！” 俞致远打开灯，往前走了两步，“半条命没了，是什么意思？” 闻言，莫小离看着他，他将叶何何的话听进去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7章 第七章 他将叶何何的话听进去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你没看偶像剧里演的，主角一旦失了恋，就会表现得死去活来吗？我那时候太自以为是，把自己当做女主角似的矫情了一把，其实也没什么。” 俞致远静默了半晌，说：“我不看偶像剧。” 以前都是莫小离买一大堆零食，然后拉着他一起缩在沙发里逼着他看这种没营养的电视剧。他从来都不甚了解看的是什么，现在更不会记得了。 莫小离不由自主地抚上肚子，“那你可能偶尔会看看新闻的吧，新闻里的单亲妈妈把孩子带大多不容易啊。可连把孩子带大的机会都没有的单亲妈妈，更不容易......他在我肚子里住了快八个月，我好吃好喝战战兢兢又满怀期待地伺候着他，结果他说搬走就搬走了，房租都还没付一分钱呢，对我这样嗜钱如命的人来说，这难道不是要了我半条命吗？” 孩子说走就走了，她在病房醒来的时候，只记得昏睡前满地的鲜血将下身染红，她一直喊着俞致远的名字，可他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护士指着太平间的一个死婴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孩子，她才知道，一切早该结束了。 俞致远看见她按在小腹上的手在抖，“你后悔了？当初你可不是这样想的。” 莫小离望了回天花板，硬生生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松松笑道：“不就一个孩子嘛，没了就没了，也给你省了不少麻烦。医生说我身体恢复得不错，等哪天结婚想要孩子了，只要老公没问题，随时可以再生一个。” 俞致远冷冷道：“确实给我省了不少麻烦，这是你做过的最聪明的事情。” 莫小离再也笑不住了，她伸手指着俞致远，藏了太久的眼泪在这一刻涌了出来，“俞致远，你是畜生！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俞致远抓住莫小离的手，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冰冷的声音带着狠戾，“说开始的是你，说结束的也是你，我一切都顺着你，从没强迫过你做任何事。莫小离，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从飞机上刻意的勾搭，到学校里锲而不舍的死缠烂打，莫小离成功地骗取了他的心，也成功地打醒了他的脸。 莫小离觉得自己的力气就要泄完，他确实从未强迫过她做任何事，但他做的事却让她失望，“对，你说得没错，是我自找的，怪不了你......” “俞总！”唐言找到俞致远，谢天谢地地喘着大气跑过来， “丁小姐来电话说她带可可去游乐园玩海盗船玩完海盗船可可就吐个不停后来又发烧了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俞致远耐性极低，对下属要求的效率极高，唐言已经习惯用最快的语速最简明的语言来汇报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了。 唐言屏气汇报完毕，这才发现面前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只能仍旧将气屏住。 过了两秒，俞致远转身道：“谁准丁洁带可可去游乐园了！” 唐助理无言以对，谁准也不是她准的呀！丁小姐眼看就是名正言顺的可可妈了，谁敢不准？ 莫小离记得俞致远也从来不玩强刺激的游戏，她曾经拉着他去迪斯尼公园体验升空电梯，据说那是全球最刺激的游乐项目之一。他悠哉悠哉喝着可口可乐，丝毫没有陪她一起玩的意思。任她怎样软磨硬泡，俞致远就是不答应。最后，他单手扶在栏杆上，眼睛望着蓝天，道：“我怕。” 莫小离还记得当时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平时威风凛凛的俞致远也会有红着脸说我害怕的时候。她在他的注目礼下独自享受了升空电梯的极致刺激，事后，她还整整嘲笑了他两个礼拜。 莫小离“呵呵”了两声，“你儿子这是继承你的优良基因了，玩不来这么好玩刺激的游戏，真是可惜。” 俞致远向莫小离逼近了一步，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可病了，这就是你的反应？” 莫小离觉得好笑，她应该有怎么的反应？难不成她还要哭天喊地，感同身受地对他儿子表示自己的一片慈悲之心？ 她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的时候，他可有落过一滴眼泪？ 她扯了扯嘴角，道：“我没心没肺惯了，你就当我是幸灾乐祸吧。” 俞致远冷笑了一声，“你不是狼没心没肺，你是狼心狗肺！” 说罢，他头也不回急匆匆地离开了王府牛杂，唐言扶了扶眼镜，一路小跑跟在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莫小离的心没来由堵住了，那只大包子真幸福，爸爸疼妈妈爱。 叶花花说，俞致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蓝城地产了，需要他出面的地方，都是由助理代劳了。莫小离松了一口气，大概他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没心没肺，再也不愿意让自己一不小心出现，染污了他的眼。可为什么自己胸膛里空空的，好像真的丢了心一样？ 在了地上，听见叶何何道：“都看清楚了，踢出侧踢动作时，上体、大腿、小腿、脚后跟要成一直线。如果你的对手是像这位小离老师一样心不在焉，那么刚才那一脚再多出三分力，就可以把她踢得满地打滚！” “好好好，叶教练真厉害！” “叶教练太酷了！” “太帅了，我要学我要学我要学！” ...... 一排排十几岁的小孩子兴奋得鼓着掌，叶何何笑得十分谦虚委婉谨慎，莫小离摸摸屁股爬了起来，趁人不备，卑鄙小人！把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姐弟俩一个德行！ “今天就到这里，对了，想要练拳脚就去挑战比你强的，别到处乱踹欺负幼小，解散。”叶何何在人前偶尔还是能够装模作样当个苦口婆心的人面教练的。 学生都被家长接走了，莫小离正打算关门，一只圆滚滚的大包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小离阿姨！” 大包子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抱着莫小离的膝盖不肯撒手，脸不住地往她的大腿上蹭着。莫小离觉得自己似乎被调戏了，但对着这么只一米不到的包子，实在喊不出“非礼”两个字。 包子他爸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莫小离东瞅瞅西瞧瞧，顺手摸了摸包子油光发亮的一头黑发，“大包，你妈有多久没给你洗头了？头上的油都可以炒盘大白菜了。” 俞致远的瞳孔缩了缩，楞是把莫小离当完沙包后流的一身汗给吓了回去。 大包终于不再蹭大腿了，仰起可怜兮兮的一张脸望着她，“我没有妈妈。” 莫小离点了点头，俞丁两家只是订婚，还没结呢，这种没必要的绯闻能避免就避免，只要当事人心知肚明就够了。大包喊丁洁妈妈是迟早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万客广场马上就要动土，我会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可可也在。”一直被忽视的俞致远终于说话了，不似之前阴森森恶狠狠的语气，莫小离看了看他弯下来的眉毛，原来俞致远在儿子面前是这样温柔的慈父。 “爸爸说我坐个海盗船就坐去了医院，体质这么差，太丢男子汉的脸了！可可不要丢脸，可可要强身健体，可可要跟小离阿姨学跆拳道！”大包子字正腔圆地表着自己的决心，快挤到一起的两条眉毛跟他爸还真像。 莫小离“嘿嘿”了两声，硬着头皮蹲下对大包道：“大包，小离阿姨不教跆拳道......” “我教！”叶何何换完衣服，听见有人要学跆拳道，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就跑出来了，见是俞致远，她缩了缩脚趾头，谄媚道：“俞总，您儿子要是想学跆拳道，找这儿绝对是找对了，我一定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教。嗷不，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俞致远点了点头，眼里却是看的莫小离，“那就麻烦了，明天早上我会送可可过来。” 叶何何绿着眼睛接过俞致远掏出的一把毛爷爷，又送爷爷似的送走了这爷俩。 大包走了一段，又忽然回过头喊了句：“小离阿姨，明天见！” 莫小离刚松懈了面部表情，赶紧强扯起着嘴角点点头，摇摇手，“拜拜。” 第二天，叶何何起了个大早，把衣柜翻了个遍，找出一条最新款的翠花裙子穿在身上，美美地对着全身镜转了两圈。直到叶花花出门时被惊吓得喊了声“花痴”，她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高分贝地喊道：“莫小离，要迟到了！” 可恨莫小离竟然还在床上流着口水，做着春秋大梦！ 肿着黑眼圈的莫小离被摇醒，她张开干巴巴的嗓子，“我可能是中暑了，头疼得厉害，浑身没力气，你让我请个假，休息一天吧。” 她哪里是中暑，明明是感冒发烧了。她只是想要看起来有一点小小的病态，好在叶何何的火眼金睛下光明正大地翘个班，做只鸵鸟。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早知道，洗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喝一升冰冻的农夫山泉，空调冷气开到十六摄氏度，毛毯被子收进柜子，昨晚选其中一个做做就好了。 叶何何摸了摸莫小离的额头，极其无奈地恩准了她的病假，“客厅柜子里有退烧药，你记得吃，我得赶紧去金武馆了。” 莫小离比了个OK的手势，“快去吧，一会儿学生到了，没人开门就不好了。” 叶何何走了，莫小离的苦肉计成功了，她探了口气找个舒适些的姿势继续睡，可为什么怎么都不舒服？头好痛，一动也不想动。再怎么样，不用见到那个人，总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在这样的啊Q精神中，莫小离又睡了过去。 好吵啊......睡觉都不让人安静！叶家姐弟走后不久，莫小离就被锅碗瓢盆的磕碰声给吵醒了。叶花花和叶何何都去上班了，谁在家里？难道是进贼了！ 第8章 第八章 谁在家里？难道是进贼了！ 莫小离一个机灵，从床上蹦了起来！头好晕……还管个屁头晕，家里都进贼了！ “110吗？有小偷在我家，哦 ，这里是水榭小区七幢502室......”莫小离脑子烧着，神智却异常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报了警，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在门后严阵以待！ 客厅传来脚步声，离莫小离的房间越来越近了，完了，一定是刚才报警的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小偷不会既劫财又劫色吧？完了完了，她莫小离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可也是娇滴滴的鲜花一朵呀，怎么可以便宜了这种连牛粪都不如的社会败类？ 近了，又近了......110怎么还不来？莫小离用空着的一只手按住抖个不停的拿着水果刀的手，然后两只手一起抖了起来。 “吱”，小偷打开房门了，莫小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鼓足勇气，使上全身力气，“呀！！！” 水果刀自上而下挥落，随着“碰”一声，莫小离睁开眼睛，她看见眼前的“小偷”正火冒三丈地望着她，蓝白相称的休闲衬衫短袖正渐渐被血浸红..... “俞！致！远！”莫小离十分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门外的人会是俞致远，她足足发呆了十秒钟，道：“你竟然也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新闻上说有些有钱人喜欢通过盗窃来寻求刺激感，竟然是真的！” 俞致远气得快能喷出一口血来，他青着一张脸按住被莫小离划伤的肩膀，这女人下手可真重！ “莫小离，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不像。”莫小离摇摇头，就算俞致远无聊了，也不会有闲情去做那么惊险有趣的事情。 见俞致远的脸色越来越差，短袖上染着的血越来越多，莫小离一惊，手上的水果刀掉到了地上，她急急忙忙想要去检查他的伤势。 俞致远眼神一凝，往前赶了两步，将莫小离刚要迈向前的小腿抵到了门上，门又向内转了四十五度，俞致远收不回力道，压着莫小离一起转了四十五度。 莫小离伸手就给了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个巴掌，“俞致远，我莫小离再怎么随便也是有尊严的！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差点毁坏你俞大公子的清誉名节，幸好你妈醍醐灌顶，让我迷途知返了，我也没给你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你该做总经理的还是做着总经理，该和丁家联姻的还是联着姻，您大人有大量，别再羞辱我了，行吗？” 俞致远白白受了一巴掌，脸上泛出一块红印，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碗摔了，我只是怕你踩破脚。” 额，莫小离一低头，果然看到地板上大片小片躺着很多陶瓷碎片，还有溅了一地的蛋花生姜白米粥。她蹭了蹭自己光着的脚底板，刚才要不是俞致远，她怕是早就踩到碎片上了。她还以为...... 忽然，莫小离看到俞致远的脸迅速放大，她觉得额头凉凉的，俞致远的额头抵住了她，莫小离这次只是缩了缩肩膀，没再敢有动作。 俞致远用拇指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略微张开的嘴唇干裂发白，在他眼里却是极致的诱惑。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都无法抵挡这个诱惑。他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轻轻的，柔柔的，和记忆里的是一个味道。记忆，真不是个好东西！莫小离移开头，眼眶微微泛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俞致远略显尴尬地咳了声，“额头很烫，退烧药吃了没有” 莫小离摇摇头。 俞致远一副“就知道”的样子，“我再去盛碗粥，你吃一点，吃完了再吃药。” 说完，俞致远找了双拖鞋给莫小离，又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粥。 莫小离跨过碎碗片，走到桌旁，接过俞致远递给她的筷子，听见他道：“粥已经不烫了，你多少吃点。我先把这碎碗收拾一下。” 粥温温的，不凉也不烫，不咸也不淡。她知道俞致远的厨艺一直是很好的，在纽约的时候，人家约会都是上餐厅，他们是下厨房，她喜欢看俞致远专心致志做菜的样子。 莫小离喝着粥，看着俞致远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的残局，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他们都在纽约，莫小离念G大，俞致远念H大，他们一起住在一套市中心的公寓里，是G大和H大的中点。莫小离不喜欢做家务，她以为俞致远也不会做，谁知道他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还能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时候她想，能有这样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公，真是太太太幸福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幸福的时光，会是那么短暂...... 俞致远给她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一粒退烧药，莫小离温顺地喝了开水，吞了药。 俞致远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莫小离以前总喜欢跟他唱反调，他要往东，她偏要往西，很少会服从他。一旦莫小离照他的意思做了，俞致远都会带着成就感摸摸她的脑袋，说：“夫唱妇随，莫小离，你这样才对。” 感冒真讨厌，有流不完的鼻涕。莫小离吸了吸鼻子，抓开脑袋上的那只手，望着他衬衫袖子上的血渍，有些不自然道：“水果刀新买的很锋利，这一刀不浅，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难得你还能想起我被你砍伤了。”俞致远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莫小离，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当做了铜墙铁壁，怎么都伤不了。” 莫小离低下头，“你特地来照顾我，我很感激。但你不请自入，任何人都会本能地自我防卫，怪不得我。” 俞致远忍不住笑道：“还是一样牙尖嘴利。这些年，你就没因为你的蛮不讲理吃过一点苦头？” 没有多少血色的一张脸看起来白得吓人，莫小离抬头看他，“你想看我吃苦么？那我告诉你，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非常非常好，没有吃过一点点的苦头，没有受过一点点的伤。和你分手后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 俞致远黑漆漆的眼眸暗不见光，他点点头，“那就好。你这样聪明的一个女人，肯定不会叫自己吃亏，是我杞人忧天。” 莫小离扯扯嘴角，“以前我也认为我很聪明，还拼命地想要更聪明。但有人告诉我，女人傻一点没关系，聪明是留给男人的，女人只要傻傻地幸福着就好了。我相信了，后来，我就真的变傻了。” 这话是俞致远说过的。那时候她测出怀孕还没多久，老是忘东忘西，丢三落四的，她抱着俞致远的胳膊说：“俞致远，我记性越来越差了，等我给你生完儿子，我说不定就变傻了！你那么聪明，我本来努力一下，还有希望跟得上你，但现在看来似乎越来越不可能了！要是以后我脑子笨得转不动了，跟不上了怎么办？” 俞致远啄了一下娇嫩的红唇，“傻了就傻了，我聪明就够了。男人要靠聪明赚钱养家，女人有男人养，傻傻的多幸福。” 那时候，她挺着肚子，记性又不好，俞致远不放心她，每天都接送她上课下课，看得旁人好生羡慕。她觉得，原来傻傻的，真的好幸福。 她一直这么傻着，直到俞致远的母亲出现在她病床前，“能给致远生孩子的，只有丁小姐。” 那时候，她刚动完手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病床头却多出了一张支票。 俞致远的母亲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多看她一眼，放下支票就走了。莫小离没有争辩的机会，也没有争辩的力气。 她刚失去了她的孩子，这已经要了她半条命。 孩子没了，她傻傻地安慰自己说，她还有俞致远。 可是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她哪里还有什么俞致远啊，那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俞致远看出她笑得牵强，没有说话。 莫小离着看五年后的俞致远，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我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记性很好对不对？果然不应该怀孕的，没有孩子记性就好了。” 俞致远似乎很不满意她说的话，“怀上我的孩子就让你这么不堪？怎么，你后来找的男朋友介意你生过孩子，和你分手了？” 莫小离还没听清楚俞致远的话，俞致远就把她被嵌入自己怀里狠狠吻了起来。她看得出俞致远很生气，浑身上下都透着暴躁的气息，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就算有谁要生气，那也应该是她呀。 她生气了，却反抗不了，她被钳制得很牢。 “叮咚......”门铃声响起，俞致远一失神，莫小离赶紧推开他，慌慌张张跑去开门。 莫小离站在门口愣住了，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蜀黍威风八面地进了屋。 “是你报的警吗？”一人问。 莫小离神游般地点了点头，她都忘记这茬了...... 俞致远泰然自若地坐着，眉头透露出他极度的不爽。 警察往屋内张望了会儿，看见俞致远不怒自威的样子也不去理睬他，只问莫小离：“小偷呢？跑了吗？” “啊？”莫小离呆了五秒钟，“他！他就是小偷！” 俞致远转过头，看见莫小离正气势汹汹地指着自己，“这个人趁我睡着偷偷进到我家里，想要劫财劫色！” 第9章 第九章 “莫！小！离！”俞致远一字一顿喊着她的名字，眼里冒着寒气，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 莫小离缩了缩脖子，又望了眼威风凛凛的警服壮了壮胆，用下巴指着餐桌边收起来的水果刀，“喏，那把刀，就是他带来的凶器，还好我机灵，他想要砍我却被我刺了，他肩膀上的伤就是我用这把刀刺的。但我是正当防卫！” 莫小离胡言乱语得振振有词。 俞致远眼里的冰越结越厚。 莫小离又翻了翻自己的睡衣领子，领子下有两颗纽扣没扣上，“他还想要强……，我的纽扣都被他扯掉了，要不是你们这么英勇神武地及时赶到，我就要被他......” 莫小离作势哭丧着脸抹了抹眼睛，但她没觉得自己说谎啊，俞致远确实有那个意思，她的纽扣也是他扯掉的！ 警察蜀黍望着衣冠楚楚的俞致远，俞致远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金表早就亮瞎了他的眼，可他毕竟没全瞎，这女孩的指证底气十足，物证也都齐全，他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志，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俞致远认命地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十指紧握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莫小离身前，紧紧盯着她躲闪的眼睛，道：“莫小离，你，好样的！” 不等警察蜀黍喊话，俞致远便顾自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几位蜀黍赶紧从后头跟了上去。 莫小离望着离去的几个背影，为什么这几个警察蜀黍怎么看都像是俞致远的保镖呢？ 晚上，叶何何下班回家，屁股后头还牵着个半人高的大包子。 莫小离正拧着鼻涕，大包子两眼放光地跑来把她扑倒在沙发上， “小离阿姨，何何阿姨说你生病了，按时吃药了吗？今天可可学了好多拳法，我表演给你看！” 莫小离吐出半张被塞到嘴里的纸巾，咳着把大包子从自己身上归位到沙发上，“你怎么来了？” 大包子嘟着嘴，一副受伤的表情，“你果然不愿意见到我。” “嘎？”莫小离望着大包子深情又受伤的眼神，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大包子又郑重道：“小离阿姨，我喜欢你。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莫小离刚抽出的一张纸巾飘到了地上，又重新抽了一张按住鼻子。现在的小孩，熟得，太早了些吧？ 望着那汪汪的双眼，莫小离撑着头道：“小离阿姨最喜欢可可了。” 大包的眼睛一亮，往莫小离脸上猛亲了一口。 叶何何拿着冰激凌走到大包子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小帅哥，你也亲一口何何阿姨，我就把冰激凌给你，怎么样？” 大包子舔了舔嘴巴，却抱胸别过头道：“大丈夫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不吃也罢！” 叶何何和莫小离面面相觑，为俞小少爷难得的坚毅品质而折服。 叶何何愤愤地咬了口冰激凌，“大少爷，你听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了，你就得听我的。” 大包子仍旧倔强地别着头。 莫小离问：“怎么回事？” 叶何何道：“叶花花打电话说俞致远有事不能到金武馆来接他儿子，让我先带回家里。叶花花也要很迟才能回家。你说这俞致远人这么帅，钱这么多，却连儿子都没法顾，这年头就没个十全十美的事儿。” 莫小离擤了擤鼻涕，她想起俞致远被带去派出所了，罪魁祸首是自己。 叶何何把大包领到家，就出门买菜了，莫小离因祸得福，只需等着叶何何扫荡归来，大显身手。 叶何何买菜买了很久，莫小离眼睁睁看着大包子把她大包小包的存粮消灭得一干二净，然后又看着他心满意足地摸摸越发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莫小离摸摸自己的肚子，今天只喝了一碗俞致远做的蛋花粥，早就饿了。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叶何何，你买菜买到哪颗星星去了？” “喂，亲爱的......奥，你说雷大酒店的烛光晚餐啊，吼吼吼，不好意思啦，我给忘记了啦，要不我们改天啦！”电话里传来叶何何娇滴滴的撒娇声，听得莫小离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叶何何，你在说什么呀？”烛光晚餐？还雷大酒店？叶何何八成是想男人想疯了。 “诶呀，人家都说了改天嘛，改天嘛改天嘛，好嘛好嘛~人家遇到大学同学了啦，就是我提过的王宁和陆双双啦，对对，就是我们学校的金童玉女啦。我们在星巴克喝咖啡呢，我不跟你说了啦，拜拜啦，么么哒！嘟......嘟......” 莫小离对着手机缓过了神，怪不得叶何何说话像是神经错乱了，原来遇到王宁和陆双双了。王宁是叶何何的初恋，叶何何做了他两个月的女朋友，就被陆双双替代了。想不到这两个人现在还在一起，真是难得。 莫小离垂下了脑袋，看样子，叶何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她打了个盹，也眯着眼窝进了沙发。 俞致远和叶花花进门时，就是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人一侧缩在沙发上，手垫在脑袋下，睡得正香。 看到这一幕，俞致远满腔的怒火消了大半，一向冰冷的面孔竟显出一丝温暖，眼里百感交集，像是对这样的景象期盼了千百回，却又抗拒了千百回。 叶花花望着沙发上的两人，不禁感叹道：“这睡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说完，叶花花像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眼俞致远，他正看着沙发上的一大一小，嘴角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不可能！叶花花想，这绝对不可能！ 俞致远轻轻走到沙发边上，蹲下身，探上莫小离的额头，还好，烧退了。 莫小离皱皱眉头，醒了。 俞致远赶紧站起来，手插到裤袋，换回冷冰冰的一张脸。 叶花花似是随意地吹了个口哨，真能装！ 莫小离晃了晃早就麻了的手臂，坐了起来。瞧了瞧两个站在客厅的男人，对着稍远那个道：“叶花花，你给的钥匙？” 叶花花望着天花板继续吹着口哨，要不是他给的钥匙，白天俞致远怎么可能进得来！ 他被莫小离盯得难受，才道：“俞总不就是买个药来看看你，莫小离，你用得着那么绝吗？我今天是跑完公司跑派出所，跑完派出所跑医院，你下手再重些，俞总的手就废了你知道吗？” 莫小离这才发现俞致远的肩膀已经包扎过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下手会再重些的。” 俞致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说，有种试试！ 叶花花被两人眼里的杀机震慑到，哈哈笑着，“我们还没吃饭呢，我让叶何何做饭了，她人呢？” 莫小离道：“哦，她碰上王宁和陆双双了，在星巴克叙旧呢！” “什么？”叶花花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又意外又焦急，急急忙忙打开门就要冲出去，冲出去的那一刻，才记起对俞致远说了句：“俞总，我去找我姐，您自便。” 真是个好弟弟，莫小离想。 叶花花让他自便，俞致远还真自便了起来。 他翻着茶几上一包又一包的垃圾食品，面色极臭，“你就给可可吃这个？” 莫小离点点头，“叶何何买菜一直没回来，家里没其他吃的，大包子爱吃这些。” 这些也都是她的最爱，看在是大包子的份上，她才忍痛割爱的好不好，怎么到了俞致远眼里，她就像是要毒死他儿子一样了！ “叶俊华说你回来有一年了，你这么懒，一个人在美国的那四年，是怎么过的？”俞致远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保鲜盒，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莫小离刚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个汉奸被八路徒手撕成两半的血腥场面，莫小离看得痛快淋漓，汉奸就该有这下场！ 她又怕吵醒大包子，赶紧把声音调成静音，“叶俊华快成你的走狗了，我怎么过的，他没告诉你？” 俞致远笑了笑，“我还没来得及问。” 莫小离道：“哦，那你不用问他了，我告诉你好了。我用你妈给的那笔钱买了辆车，环游世界去了。可能是我跟着你的时候养成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恶习，没多久，钱就被我花光了，我就只能回国投靠叶花花了。” 那笔钱，买断了他们的过去，也让她差点埋葬了自己。 呵，那么大的一笔钱，够人过一辈子了，她真的花得太快了。 俞致远把保鲜盒放进微波炉，面色有些僵硬，“你就那么想要钱？” 他知道她收了钱，然后就消失不见了。那时候他刚硕士毕业，莫小离还要一年才毕业。他刚交了毕业论文就被叫回了国，那时候莫小离已经快到预产期了。 他想回趟家也好，也是时候该摊牌了，他不要和丁家联姻，他不要娶别的女人，他只要莫小离。 他计划着回家表明立场之后马上赶回美国，陪着莫小离生下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回国没多久，他母亲打来国际长途，告诉他，莫小离在他和钱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觉得可笑，怎么可能？一定是他母亲拿什么威胁了莫小离。 莫小离那样倔强的个性，怎么可能被一张支票收买？ 但就在那天晚上，他收到了莫小离发来的邮件，“分手吧。” 第10章 第十章 就在那天晚上，他收到了莫小离发来的邮件，“分手吧。” 他打她电话打不通，发她邮件没人回。他急急处理完了国内的事情，买了机票飞去美国，可是莫小离已经从他们的公寓搬走了。他去找叶俊华，叶俊华说她已经休学了，也有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找她，可是“莫小离”这三个字就像是从没在这个世上存在过一样，连学校的学生名单上都没有她的名字。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再次见到她，是在他的订婚宴上。 她抱着可可，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角，可他仍旧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慌。她明明已经紧张得在发颤，却还是装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笑脸，挺直腰杆仰起下巴逞着口舌之快，她高跟凉鞋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大脚趾一直向内缩着，她只要一紧张就会这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直到丁洁出来，那是他的未婚妻，是订婚宴的女主角。他想看看莫小离会有什么反应，可她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也可能是她伪装得太好，他没看出来。她只是笑笑说了声恭喜，然后就走了。 她怎么可以笑得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她怎么可以在他挣扎了那么多年终于打算放弃的时候出现？怎么可以把一汪死水搅出惊涛骇浪之后，甩甩头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就走掉了？ 他挣开丁洁抓在他手臂的手，不顾一切冲了出去。他想要从这个窒息的订婚宴逃出去，他想要追上她，问问她，那时候为什么要消失，现在又为什么要出现？ 当他在大厅看到她的时候，他确信她也看到他了，她却急急忙忙拉着叶何何拦住一辆出租车就走了，她走得那样洒脱，那样决绝，没有一点儿犹豫，没有一点儿留恋。一如五年以前。 —— 俞致远走到莫小离面前，挡住她专心致志看着的电视剧，“莫小离，在你眼里，我还不值我妈给的那几百万吗？” 莫小离笑：“你很值钱，整个俞氏都是你的，连丁氏都会有你的份，你怎么可能只值那区区几百万呢？” “那你为什么……”俞致远停了停，“你知道的，如果你不收那笔钱，你得到的会更多。” 莫小离被扫了兴，索性关了电视，“俞致远，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你说的更多？是死缠烂打抱着你妈的鞋后跟向她摇尾乞怜，还是在你娶了丁小姐之后偷偷摸摸地做你的情妇吗？不好意思，我性子倔，这两样都做不来。” 俞致远看着她，“你终究没有相信过我。” “我没必要相信你，就像我从不要求你相信我一样。”莫小离站起来迎上他的视线，“俞致远，你怎么可以一面发邮件让别的女人跟你结婚，一面又让我在美国等你？” 闻言，俞致远怔怔的。 她摇摇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俞致远有些恍惚，“你，你怎么会知道？” 莫小离忽然很想笑，她怎么会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呀，她宁愿自己一直不知道，一直活在他的甜蜜谎言里，至少，那样的她不会在死了孩子的时候绝望得那样彻底。那时候，她没了儿子，一个人离乡背井，唯一支撑她的就是远在国内的他，可是，她偏偏又看到了那样一封邮件。 不管俞致远的母亲怎样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她俞致远是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想要俞致远快点回来陪她，她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孩子没了，她需要他。可是她看到了那封邮件，她清楚地记得，发那封邮件的邮箱还是她帮他申请的，密码是love-0722，7月22日，她们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可是那个时候，邮箱的密码已经改掉了。 俞致远给丁氏的大小姐写了好多封邮件，大多声情并茂，辞藻华丽，情真意切。他希望丁小姐原谅他的无知，请求丁小姐能够赶紧回国嫁给他。他说他对自己年少冲动所犯下的错误悔恨不已，他说他对莫小离只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他说莫小离怀上他的孩子实属意外，他说他会想办法弥补这些错误。 莫小离知道他从来不是口号主义者，他确实采取行动弥补了错误。她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从教学楼的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不是一个意外。她摸着自己空空的小腹，好像心也一起空了。 莫小离看完邮件，舌头被自己不自觉咬出了血。 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把他当做了海上唯一的浮木，可是这根浮木却把她当做了负担，一直漂浮在海中央，根本没有救她上岸的意思。待明白过来时，她已经在海水里浸得太久了，从头到脚都冷透了，心也被冰住了。 她开始敲键盘，开始写信，她要告诉俞致远自己是多么 恨他，她要告诉俞致远他错得有多么离谱。她一直写着，写着，从天黑写到天亮，她从来没有那么思如泉涌过，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写作文，可她已经从一个字写到了一千字，从一千字写到了一万字，她还是觉得没写够。 但是，对待那样一个人，有必要讲那么多吗？ 她开始删，从一万字删到三千字，从三千字删到了三个字，她看着屏幕上的“分手吧”三个字，满意地点击了发送。 从此以后，她莫小离的生命里再没有俞致远这个男人。 “叮！”微波炉响了一声。 俞致远等不到莫小离的回答，转身走向微波炉。他从里面拿出保鲜盒，打开盖子，热气冒了出来。 他把它端到餐桌上，声音沉沉的，“这是白天多做的粥，热过就能吃了。” 莫小离看着白粥，腾腾的热气弥漫了她的双眼，“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俞致远沉默着，他走到沙发边抱起熟睡的俞可。俞可像是在做梦，两条眉毛打着结，嘴里吐出两个字，“妈妈......” 俞致远心底一抽，可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什么都不缺，可就是缺妈妈。这也是他当初答应和丁洁订婚的原因之一。 可可想要妈妈，他比可可更想要。 他想要可可的亲妈妈。 他抱着可可走了，关门前，他说：“明天我会按时送可可来上课的。” 只剩下莫小离一个人了，她把白米粥倒进了垃圾桶，把自己窝在沙发上，看着根本没开的电视。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莫小离觉得今晚特别清醒，一点困意都没有。一直到叶花花抱着叶何何回家，她还是不困，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叶何何浑身都是酒气，很臭，像是刚吐过。 叶花花一面推着她往浴室走，一面躲避着她的张牙舞爪。 醉酒的叶何何像只母老虎一样唱着两只老虎，她抓住叶花花的脸问：“花花，我真的像母老虎吗？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喜欢我？她陆双双算个狗屁，不就胸比我大了些，屁股比我大了些！她的嘴巴哪有我大，她的脸哪有我大！” 焦头烂额的叶花花挥了把汗，“你最大你最大。” 叶何何拉着叶花花坐到了地上，“那你说，王宁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这块胎记？” 她指着眼角的胎记，“你说它像莲花一样美丽，可我每天带着它，从没有过什么优越感，光不自卑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我知道你骗我的，它很丑，很丑对不对？我这么丑，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叶花花轻轻摸着那块胎记，眼里很是纠结，纠结了一会儿，他说：“怎么会没人喜欢？我喜欢。” 说完，他轻轻吻上了那块胎记。 叶何何打了个嗝，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莫小离手上拿来给叶何何的换洗衣服掉到了地上，她想，不愧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感情真好。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要是有叶花花一半贴心就好了。 莫小离整夜没有睡着，早早就认命地起床了。她吃了药喝了水，感冒还是那么难受，但至少没发烧了。昨天这么作死作活地想要躲开俞致远，反倒纠缠了一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如此，便不如挺起胸膛上战场，怎么着战场也是在她的地盘上！ 叶何何拍着脑袋从房间出来，一副头疼的样子，“叶花花，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现在头都要涨破了！我跟你说了要拦着我，要拦着我的嘛！” 叶花花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白了她一眼，“那也得拦得住才行！我上班去了，先走了。” 叶何何望着莫小离的两个熊猫眼，“小离，我昨天是不是喝醉酒，把你眼睛打肿了？” 莫小离也学叶花花白了她一眼，“走了，上班！” 她们到金武馆的时候，门口停着辆奔驰，她们在叶花花的公司门口见过这辆车。 果然，车上跑下只大包子，抱住莫小离的腿，“小离阿姨！我昨天明明在你家睡着的，醒过来却在酒店了，肯定是爸爸把我偷走了！你下次不要让爸爸偷走可可，可可想和你睡。”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下次不要让爸爸把我偷走了，可可想和你睡。” 莫小离含泪摸了一把大包子，这只包子怎么就这么惹人爱呢？想和她睡，那也得他爹点头才可以啊。 大包子他爹悠哉悠哉走过来对大包子道：“你这么想要和小离阿姨一起，那晚上我们和小离阿姨一起吃饭吧，你问问小离阿姨同不同意。” 大包子抱着莫小离的腿扭来扭去，“小离阿姨一起吃饭啦，一起吃饭啦......” 莫小离不是个心软的人，但对着这只正卖萌撒娇的大包子，实在是硬不下心来。 莫小离还犹豫着没说话，叶何何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一起啊一起啊！能和俞总再吃一次饭实在是太荣幸了！是不是想吃什么都能随便点？” 大包子不乐意了，“人家是想和小离阿姨吃饭嘛，又不是和你......” 竟然被这么只包子奚落了，要不是看他高富帅老爸就站在边上，叶何何十有八九会把他踢上楼去！ 俞致远的手落在大包子的小肩膀上。“可可，怎么能这么没礼貌？我们是要和小离阿姨还有何何阿姨一起吃饭的，对吧？” 俞致远像是在和大包子说话，眼睛却是看着莫小离。 只要有小离阿姨在，大包子就满意了，他使劲点着头，“对！” 叶何何也笑呵呵点着头，“对！” 莫小离一个头两个大，“开门进馆，关门打狗！” 三人进了金武馆，俞致远心情大好，他望着自家儿子抱着莫小离的大腿一歪一扭地走着，就像是自己抱了莫小离大腿似的。 叶何何答应去吃饭了，还怕莫小离不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一排洁白的牙齿，又瞧了瞧刺眼的太阳，心想四十度的高温真是太给力了，把一脸的冰都给融化了。 盛夏的太阳又毒又辣，虽是清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已把金武官照得热火朝天。叶何何将冷气打开，堵在空调前吹气，面色红润，胸怀澎湃，眼波荡漾，“莫小离，你说俞致远是不是看上我了？他肯定是为我准备了烛光晚餐！我太激动了，我的男神竟然邀我共进晚餐！我好开心好高兴好幸福……” 大包子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摇头道：“你不要自作多情了，爸爸才不会喜欢你，爸爸只喜欢我妈妈。” 叶何何又被这小娃娃波了冷水，十分不甘心，张牙舞爪地吓唬着大包子，“我告诉你，你爸爸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只喜欢一个女人的。你妈妈是好，又白又富又美，跟你爸是绝配。但又高又富又帅的男人，尤其是你爸爸这种钻石级别的，谁还没几间金屋子藏几个美娇娘呢？” 大包子生气道：“我爸爸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眼见着大包子要滚下泪珠来，莫小离急忙哄道：“可可乖，可可对！爸爸只喜欢妈妈，等爸爸娶了妈妈，爸爸妈妈都只喜欢可可！” 闻言，大包子包着的泪才渐渐收了回去。莫小离松了口气，朝叶何何吼着，“叶何何你真长本事了，跟小孩子赌气吵架很长脸，是不是？俞致远都跟丁洁订婚了，人家感情好得很，你犯什么花痴，做什么白日梦啊？别再胡思乱想了，他跟我们都没关系，他现在不过是心血来潮找个乐子，没几天他就会走，他会结婚，他会爱他老婆，他会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 莫小离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像是把肚子里的一把火给放了出来。她分不清这话是说给叶何何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 叶何何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莫小离，“你没事吧？我，我也就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认真吗……” 莫小离这才察觉自己反应过度了，略显尴尬，“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别老在小孩子面前开这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叶何何道：“好好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傍晚，一辆大奔早早停在了金武馆门口，叶何何拉着莫小离战战兢兢上了车，大包子还是抱着莫小离的大腿不肯撒手。俞致远十分满意，没多久，车就停在了雷大酒店门口。 雷大是去年刚落成的五星级酒店，这是蓝城房产除了蓝城大厦外在C市最长脸的建筑。 它长脸就长脸在一个字，贵！ 叶花花老是说从内部搞几张消费券，请她们来酒店的游泳馆游泳，可半个夏天快过去了，叶花花的消费券还是没有着落。 刚下车，一个经理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俞总，您要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俞致远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待他走得稍远了些，大包子偷偷拉拉那经理的衣摆，小声说：“叔叔，我的发卡找到了吗？” 经理见俞致远在前面走着，没注意到他们，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大包子的手心，弯下腰轻声道：“找到了，就在你枕头下面，放心，你爸爸不知道。” 大包子开心地把手上的东西藏在卡通背包里，还甜甜地道了声：“谢谢叔叔。” 经理受宠若惊地傻笑笑，赶紧追上走在最前头的俞致远。 看着这神秘兮兮的两个人，莫小离忍不住问：“什么东西？” 大包子伸开手臂，一副你抱我我就告诉你的样子。莫小离苦笑着抱起了他，大包子抓着她的耳朵，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把妈妈的发卡从家里偷出来了，还差点弄丢了，还好经理叔叔帮我找到了。爸爸很宝贝那个发卡的，不能让他知道。” 莫小离“唔”了一声，眼底像蒙了一层纱，“你爸爸对你妈妈真好。” 大包子抱着她的脖子笑着猛点头。 叶何何感叹完雷大酒店的金光闪闪，见大包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莫小离想了想，道：“大包子说他们住这个酒店，晚上好像闹鬼。” 叶何何大跨着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手握住莫小离的手臂，道：“小离啊，我们快些吃完饭早点回家吧，我今天上课上得有些累。” 莫小离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累，那好吧。” 叶何何这个人，跆拳道黑道，武力值爆表，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流氓，但有一点，就是怕鬼。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讲鬼故事，一准被打得鼻青脸肿！她要是晚上一个人在家，必定是整夜不敢关灯睡觉。 叶何何怕鬼，却又不舍得向往已久的雷大晚餐。雷大的一顿晚餐能抵上她们全家一个月的伙食费，要是不吃，叶何何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于是乎，一进到包厢，叶何何就开始了扫盘模式。菜源源不断地上，叶何何火急火燎地吃，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尝遍山珍海味，在天全暗下来之前逃之夭夭。 叶何何扫着菜，从百忙之中抽出一句话的空隙，“小离，你什么时候报的菜单？怎么都是你喜欢的菜，也不给我点碗麻婆豆腐？” 莫小离只喝着茶，菜不是她点的，她也没怎么吃。有人一直高深莫测地盯着她，她能有胃口才怪！ 听见叶何何颇有不满的语气，她悠悠道：“那叫服务员再加个菜吧。不过这酒店生意这么好，你的麻婆豆腐好像也没在菜单里，等大厨做好了，也不知道是九点还是十点了。” 经这么一提醒，叶何何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将一只凤尾虾狼吞虎咽到肚里，又猛灌下一杯椰汁，道：“小离，我吃饱了，我们快走吧。” 俞致远有些意外，“这么快？” 坐下来还不到半个小时好不好？ 莫小离拎起包包，耸肩笑笑，“好，我们走吧！” 第一顿雷大晚餐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第二天，大奔又早早地候着了，俞致远对着莫小离无奈道：“可可说喜欢你陪着他一起吃晚饭。” 这一次，叶花花也有幸被邀约了。 叶何何怕鬼，叶花花对她来说就是钟馗。 于是，雷大的第二顿晚餐，大家都吃得很是舒坦，除了莫小离。 俞致远隔三岔五地往莫小离碗里夹着菜，莫小离总是小心翼翼地夹起来吹一吹，再小心翼翼地搬到大包子的碗里。 叶何何一边啃着骨头一边不解地观察着这微妙的流水线，叶花花倒了杯酸奶给她，“吃太多了，当心消化不良。” 这一次，莫小离还是没吃什么菜，只是当了一晚上的搬运工。 这样的豪华晚餐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叶何何营养过剩，原本傲人的腹肌竟变成了羞涩的小肚腩。而莫小离却像营养不足似的，原本就消瘦的脸庞变得越发楚楚可人。 早上，叶何何换好跆拳道服，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对莫小离道：“小离，你怀过孕，你说我这肚子像有几个月了？” “碰……碰……”莫小离正在戴头套，听见叶何何的话，手一松，头套掉落，在地上滚了起来。 见状，叶何何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知道莫小离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谈恋爱，还怀孕了，可她的孩子却早产死了。那以后，她和叶花花都联系不到莫小离，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在想，莫小离是不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可大概在一年前，莫小离忽然出现在金武馆，嬉皮笑脸地对她说：“老板，你这儿招人么？我不用工资，包吃包住就行。” 第12章 第十二章 “老板，你这儿招人么？我不用工资，包吃包住就行。” 莫小离就这样成了金武馆的包身工，她似乎还是出国前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无忧无虑，无伤无痛。 她看起来过得很开心，每天都嘻嘻哈哈，笑起来扔旧像是七八点钟的太阳，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但有一样变了，莫小离的体力大不如前。 以前的莫小离在三千米长跑比赛上能拿个亚军，可从美国回来以后，她跑个三百米就气喘吁吁；以前的莫小离能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从商场开门逛到关门，可从美国回来以后，她连去趟超市都会喊累。 慢慢地，莫小离在金武馆练练拳，挨挨打，体力虽恢复不到以前那么好，至少也不像刚回来时那样不济了。 莫小离从来不提起自己在美国的日子，好像她根本就没有去过一样。有一次叶何何尝试着八卦，结果莫小离足足有一个礼拜都没有和她讲一句话。自那以后，叶何何再也不敢提起一个字了。 —— 这一次，兴许是因为觉得时过境迁，兴许是觉得俞致远对莫小离有不一样的情愫。叶何何以为，莫小离是时候该坦然面对从前那段往事了，那是她经历过的，她受过伤，却不能一辈子走不出那片阴影。 头套一路滚出了换衣间，莫小离一路跟出去，她看见一个女人正捡起她的头套有些好奇地看着。 女人穿着一件普拉达套装，脸上的妆容整洁精致，将她衬得越发年轻高贵，完全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看见莫小离，伸手把头套递还给她，优雅地笑笑，“你果然在这里。” 莫小离接过头套，没有说话。 这时候练功房里已经有好些学生了，拳打脚踢的又热闹又开心。 最开心的要数拖着腰带跑出来的大包子，“奶奶，奶奶，你怎么也来了？可可会跆拳道了，你是来看可可打拳的吗？” 奶奶？有这么年轻的奶奶？叶何何把自己快掉下来的下巴托了回去。 江书蕾摸摸大包子汗哒哒的头发，“奶奶来接可可回家。” 大包子摇摇头，“可可不要回家，可可要和小离阿姨一起练跆拳道。” 江书蕾转头看向莫小离，“莫小姐，有空喝杯咖啡吗？” 上午的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勺子碰杯子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前几天致远进派出所了。”江书蕾搅着加了奶的咖啡，“我早该想到，能让他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你。” 莫小离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是我。” 江书蕾道：“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俞家和丁家的婚事订了二十多年了，没有人能破坏。如今又多了五年了。” 莫小离道：“俞丁两家的联姻，我一直很尊重，从来没有想过去破坏。五年前没有想过，现在更没心思想。” 江书蕾道：“但你却让致远在订婚宴上追着你跑了，从A市追到了C市。” 莫小离笑笑，“他们还是订婚了，不是吗？” 江书蕾看着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支票。 莫小离耸耸肩，“您已经给过我了。” 江书蕾将支票放在桌上，移到莫小离手边，“上一次是让你离开致远，你做到了。这次我要你答应我，不要再跟致远和可可有纠葛，离开他们父子。” 莫小离拿起支票，看看上面的数字，笑着说：“阿姨，您真是越来越大方了，这比上次还多呢。” “江阿姨！”一个急促的喊声从楼梯口响起，莫小离望去，丁洁一只手拎着两只高跟鞋，正着急地跑上来。 江书蕾皱了皱眉。 略显尴尬的丁洁弯腰套上了水钻细高跟，她缕缕额前的乱发，笑得有些拘谨，“江阿姨，我听王叔说您在这里，就过来看看您。” 江书蕾指指一旁的椅子，语气带着些宠溺，“瞧你这孩子，都快和致远结婚了，还长不大似的，快来坐下。” 莫小离喝着咖啡，“丁小姐可真孝顺，特意从A市赶来C市看未来婆婆？” 丁洁没有说话，只乖巧地在江书蕾身旁坐下。 江书蕾介绍道：“小洁，这位就是莫小离小姐，你见见她也好。不过以后就再没这个必要了，是吧，莫小姐？” 莫小离没有回答，只盯着支票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啧啧啧，丁小姐，你婆婆对你真是太好了，竟然肯花这么多钱给你买个清静。就是不知道丁小姐是不是也像江阿姨这样大方？我听说，丁氏集团顶楼的保险柜里还锁着一颗红宝石，好像是叫月瞳，不如也一并送了我？” 丁洁还来不及回答，江书蕾便道：“月瞳是俞丁两家联姻的嫁妆，不是一张支票比得了的。莫小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知进退的人，你该知道什么能是你的，什么不能是你的！” 江书蕾气有些急，说完便咳嗽了起来，丁洁忙拍着她的背道：“江阿姨你有哮喘，不要着急不要生气，我相信莫小姐只是开玩笑的。” 莫小离哈哈笑道：“当然是开玩笑的，那样稀世的宝石，我怎么配拥有？俞夫人，谢谢你的支票，你的要求，我会做到。” “买单。”莫小离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晃着马尾利索地离开了。 太阳火辣辣的，莫小离热得难受，却还是逛了一圈才回的金武馆。回去的时候，叶何何正在大门口候着她。 “莫小离，你不要告诉我俞致远他妈找你就是为了去街头那家奶茶店喝咖啡？” 莫小离对着空调吹着冷气，“那家店的奶茶不好喝，咖啡还真挺不错的。” 叶何何挡在她面前，“你不要再告诉我，你和俞致远不熟。你不能让我的肚子大得不明不白的！” 莫小离瞥了她一眼，“那以后咱们就不危害你的肚子了，雷大酒店的免费晚餐今晚就开始停了吧。” 叶何何忙道：“凭什么！” 她找不到精神食粮，把精神二字去掉的美食也让她欣慰不少，怎么可以说剥夺就被剥夺？ 莫小离道：“凭他妈给我的支票。” 叶何何擦亮眼睛，“你和俞致远果然有□□！等等，你收了他妈的支票？你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没志气没胆气！你这样做让我很生气！” 莫小离叹口气，“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难道眼看着掉进臭水沟里头也不接着？我跟俞致远没关系，要是不收支票，不是诚心让人家不放心吗？” 叶何何只挑眉伸手问：“支票呢？” 莫小离望望天花板，“唔，寄给孤儿院了。” 叶何何不可置信地哭丧着脸，“莫小离，你知不知道咱们金武馆需要装修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想要卖了奇瑞买个比亚迪啊，你知不知道我打算血拼一套上万的行头去见王宁和陆双双啊......” 莫小离盯着时钟，计划着等俞致远来接他儿子的时候，首先向他感谢这一个礼拜的盛情款待，然后礼貌地谢绝今天明天后天以及大后天的晚餐。 在莫小离埋怨着钟走太慢的时候，练功教室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叶何何苦口婆心地教育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赖坐在地上不停抹着眼泪。叶何何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觉间，凶相毕露了，小姑娘哭得更凶了。 莫小离只想安安静静等到下班，这突来的吵闹惹得她很是烦躁。她抓了抓头皮，还是去了教室。 小姑娘小名叫青青，她正哭得两眼泛红，比她眼睛更红的是蹲在角落里的大包子。 大包子见是莫小离，委委屈屈抬起头，翘着嘴巴，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抓了她的衣角，另一只指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青青，“小离阿姨，她偷了我的发卡！” 小姑娘闻言，头一抬，吸了吸鼻子，也跑去抓了莫小离另一边的衣角，“小离老师，我没偷！俞可踢我，你看！” 青青说着撩起宽松的白色裤腿，小腿肚上果然有一块浅浅的淤青。 莫小离转头问大包子，“你踢的？” 大包子绞着衣角点点头，还是道：“她偷了我的发卡。” 莫小离冷声对叶何何道：“我去给家长打电话。” 叶何何忙拦住她，“小离你别着急，虽然可可的发卡比较贵重，但你相信我可以找到的，犯不着为这么点儿小事去打搅俞总。” “小事？”莫小离道，“小小年纪无凭无据就诬蔑别人偷东西，明明是男生却为了一只女生才用的发卡闹脾气，仗着有爸爸妈妈撑腰就对别人拳打脚踢，打伤了人也不知错，这叫小事？小孩子要从小教起，不然长大了也会像他父母一样惹人厌恶！” 莫小离的火气像台风一样说来就来，叶何何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大包子一直鼓着腮帮子，把眼睛撑得大大的，就是刚才和小姑娘吵架的时候也没落下泪来。现在却低着头，眼泪“啪啪”地滴到白白胖胖的小手上，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我没有妈妈......” 在莫小离的两通紧急电话之下，两位家长都火速赶到了金武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莫小离的两通紧急电话之下，两位家长都火速赶到了金武馆。 小姑娘的妈妈心疼地检查着她腿上的伤，一会儿吹吹，一会儿揉揉。大包子牵着俞致远的手，眼里却一直盯着她们，一眨也不眨。 俞致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俞可一直想要妈妈，可他却一直不能给他。他只能摸摸他的脑袋，道：“爸爸在这儿。” 俞可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是盯着她们。 莫小离讥笑了一声，“呵，俞总可真是护犊情深，有这么厉害的爸爸给撑腰，怪不得你儿子做什么都是有恃无恐的。” 俞致远看着她，这些天，莫小离虽然对他仍旧不冷不热的，可也很久没有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叶何何赶忙打圆场，“学跆拳道嘛，小磕小碰很正常的。我最近教了前踢，很多孩子忍不住脚痒常一块闹着玩儿的。” 青青本就伤得不重，只起了块小小的淤青。只是青青妈妈很心疼，时不时怨恨地瞪一眼俞可，但俞可身后站着冷若冰霜的俞致远，直觉不敢惹这个男人，便也松口道：“小孩子家家的，没什么大碍，过两天淤青就消退了，不要紧的。” 俞致远递去一张名片，“如果孩子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眼看事故圆满解决，俞可却不依，忽然朝青青伸出手，“把发卡还我！” 俞致远一怔，看向俞可，俞可接到视线，又有些后怕地低了头，这才有了做错事情的悔过模样。俞致远知道自家儿子不会无缘无故闯祸，原来是偷了发卡还弄丢了。怪不得他一直不说话，这孩子是想要回发卡又怕让俞致远知道。 莫小离瞥了一眼，道：“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人家宽宏大量不计较被打伤了，他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说人家偷东西，不就一只发卡，有什么好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扔哪儿去了。金武馆不收这样动不动就使性子打人的学生，也教不来这样娇蛮的小少爷。俞家小少爷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享尽了世间的福气，却不懂得做人谦逊，与人为善的道理，说到底还是父母没教好。俞总工作繁忙没时间教，难道他母亲也从来不教这些的吗？明天开始，俞可就不用再来金武馆了，还请俞总和丁小姐多花些时间管儿子。” 莫小离一口气把话说完，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俞可怯怯望着莫小离，眼里的泪花打着转。 俞致远擦了儿子的眼泪，对莫小离道：“不说可可绝不是你说的模样，即便是，你也没有资格这样训他。” 这一番话，倒也是让莫小离如梦初醒，她冷笑着，“俞总提醒得是，我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市井女人，怕是连给俞小少爷提鞋的资格也没有。教训俞小少爷这样高大上的事情，自然只有丁小姐才有资格了。” 俞致远的眉头皱了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又将莫小离拽到一旁，轻声道：“你今天怎么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就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也不该把气撒在可可身上。虽然可可年纪小，但他什么都知道，你这样会让他不喜欢你。” 莫小离自嘲道：“我哪有资格让俞小少爷喜欢我？俞小少爷喜欢我还是讨厌我，一点都不重要。反正，从今往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俞致远的背僵了僵，“你说什么？” 莫小离看着他，“俞总，谢谢你近来赏的晚餐。酒店里的东西吃起来味道确实很好，就是太油腻，多吃有害健康。就像有些人一样，看着很完美，但其实是有毒的，不能多接触。俞致远，你的家庭已经很美满了，我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来这里，但对不起，我没兴趣在你和丁小姐之间插一脚，更没兴趣破坏你们的婚姻。所以，无论如何，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就此打住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即便再木讷，她都能看出俞致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跟她有关系。他会来C市待这么长时间，她不相信真的是为了万客广场；他每天邀她一起晚餐，她也不相信只是因为大包子想要和她吃饭。 俞致远抓住莫小离的手臂，往身前一拉，莫小离瞬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呼吸近在咫尺。他对着她的眼睛，“你没有自作多情。莫小离，你听清楚，我和丁洁还没有结婚，所以你没有破坏谁的婚姻。” 莫小离冷笑着摇摇头，“俞致远，你这是在做什么？五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俞致远道：“莫小离，你听着，我不管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你现在回心转意就好。我试过忘记你，但失败了。无论你那时候为什么离开，我都能原谅你，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妻子，可可的妈妈。” 莫小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大笑了起来，她真的觉得很好笑，眼前的男人离得这么近，她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他。 五年前她那么想要成为他的妻子，他却抛弃了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扔到海里之后，又有人往她身上绑了块大石头，必死无疑。五年后，他因为五年前英明的决定得到了现在的一切，却说要她做他老婆？他把她当做了什么？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莫小离挣了手臂却挣不开，她只能用不输人的气势回答他：“你原谅我？俞致远，你向来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只是很抱歉，我没有兴趣做你的老婆，或许以前想过，可是现在没有兴趣，以后也不会有。” 俞致远紧紧盯着她，“莫小离，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是因为可可，我不会这样低声下气。” 莫小离抬头看他，“可可？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做你儿子的妈妈。呵，你知道妈妈这个词有多神圣吗？你的儿子如果喊我妈妈，我会觉得那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曾经有自己的儿子，却没有机会听他喊一声妈妈，为什么现在要听别人的儿子来喊她妈妈？她也不喜欢做继母，不管做得再好，那终究是别人的母亲，她也从来没有喊过自己的继母一声妈妈。 莫小离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人额头青色的经脉，她听见他说：“莫小离，我果真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你这样狠心，五年前我就该知道这一点了。” 莫小离不再去争论，“既然我是这样的不堪，就请你放开我的手。俞致远，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去和丁洁联姻，我也会好好找个男人相夫教子。” 俞致远冷冷望着她，过了很久，他甩开她的手，牵过在一旁怯生生望着他们两的俞可。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莫小离，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俞致远父子离开了，青青母女还陷在刚刚过去的口水仗中缓不过神。青青妈揉着青青腿上的淤青，心想，这淤青到底惹出了多大的事啊？想着想着，偷偷看了眼心力交瘁的莫小离，便也领着女儿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学生也都下课回家了，叶何何拿笔轻轻戳戳还在神游状态的莫小离，“你这算完成俞可奶奶的任务了？” 莫小离深吸了口气，“嗷，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钱都花出去了，事总得也办好吧。” 叶何何点点头，“你就是个灾。” 莫小离难得没有拌嘴。 叶何何又唉声叹气，“事是办好了，就是可怜了可可。你没见那娃有多委屈啊，人家就是想找个发卡，结果都摊上世纪大战了。” 那只大包子今天确实有些委屈，今天的事本质上和他没啥关系，可莫小离就是顺手拉了根导火线，还把大包子炸了个里嫩外焦。想到这里，莫小离不禁对大包子生出些歉意。可转念一想，如她所说，反正不会再见面了，更何况小孩子忘性大，也没啥好愧疚的，便狡辩道：“谁让大包子无理取闹要找什么破发卡。” 叶何何眼里瞬时闪了光，“那倒不是什么破发卡，我见过一次，那发卡上嵌着颗钻石，那可不是普通的水钻，射出来的光别提有多耀眼。” 发卡上嵌着钻石......莫小离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镶钻的发卡多了，怎么可能是那只。 “老娘美不美，粗旷暴躁大象腿；老娘美不美，方脸凤眼爱嘟嘴......”又是闹心的铃声。 叶何何按了扩音，“喂，花花。” 手机里传来叶花花有些着急的声音，“你们到哪了？俞总接到你们了吧？” 看样子叶花花还在雷大酒店等着一惯的晚餐呢！ 叶何何望望莫小离，“诶，你姐姐福薄，与雷大酒店的缘分就此断了，你也别在那儿了，回家买菜吧。” “等等等等......把花摆旁边，别挡住了走道......”叶花花像是在忙些什么，过了会儿才又对叶何何道：“你说什么呢？今天是蓝城地产和俞氏正式合作的庆祝晚宴，还是俞可那小家伙的生日，我们老板特意选的今天设晚宴。俞总说要亲自接你们去做造型选礼服，礼服选好了吗？” “什么！晚宴！我一辈子都没参加过这么高档的晚宴，没穿过那种露肩的高级小礼服啊！莫小离呀莫小离，你说你不早不晚的，干嘛挑在今天跟俞致远撕破脸啊......真是可惜得要命了......”叶何何垂头丧脑地喊叫着。 “俞可的生日......今天几号？”莫小离忽然抓住叶何何，脸色有些吓人。 第14章 第十四章 “俞可的生日......今天几号？”莫小离忽然抓住叶何何，脸色有些吓人。 “8月20号......怎么了？”叶何何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回答。 “什么？撕破脸？莫小离做什么了？俞总走的时候难得心情大好，难道又被莫小离坏了心情？他们不会是又吵架了？”手机那边的叶花花似乎更急了。 “唔，是吵架了，也不算是吵架，比吵架严重一点......” 叶何何形象地解释着比吵架严重一点的吵架，莫小离掏出手机怔怔看着日期，8月20号。她怎么可以忘记，五年前的今天，她在手术台上昏了过去，醒来时，小腹平平，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孩子早产死了，死了...... 她在太平间找到她的孩子，冷冰冰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所有人都说，那就是她的孩子。 可如果，万一，不是呢？ 俞可...... “我不想丁洁阿姨做我妈妈，你来做我妈妈好不好？” “小离阿姨，我喜欢你。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小离阿姨！我昨天明明在你家睡着的，醒过来在酒店了，肯定是爸爸把我偷走了！你下次不要让爸爸偷走可可，可可想和你睡。” “我把我妈妈的发卡从家里偷出来了，爸爸很宝贝那个发卡的，不能让他知道。” “小离阿姨，她偷了我的发卡！” ...... 可怕的认知一点一点敲打着她的头颅盖，莫小离两只手强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要碎掉了。 “叶老师莫老师，太好了你们还在。”早已走了的青青妈妈拉着青青又回了金武馆，小姑娘哭着，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 “这孩子真是太丢人了，都怪我没教好。我刚才给她整理书包，发现了这个钻石发卡，那小男孩和青青打架，是为了这只发卡吧？我看这发卡很贵重的样子，就赶紧送了回来。这孩子从小就喜欢些亮晶晶的小饰品，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去偷别人的......”青青妈妈一边训斥着女儿，一边把发卡递给了莫小离。 发卡是银白色的，上面的花纹十分精细特别，还镶着一颗亮眼的皇冠型钻石，隐隐泛着蓝光。 叶何何对青青妈妈应和了几句，又作势对青青教育了一番，这才客客气气送走了人。 回来时，叶何何见莫小离盯着发卡在发呆，便指着发卡道：“我就说这发卡不一般吧，瞧你都看得傻掉了，你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发卡吧？” 她见过，她怎么会没见过？这是她用过最长时间的发卡，她还记得发卡的背面刻着的字母，“L&y”。这是她的发卡！ “车钥匙！”莫小离伸手冲叶何何喊道。 叶何何一惊，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莫小离，两眼涣散得找不到焦距，浑身发着抖，整个人明明没有力气的样子却还是靠着桌子站得笔直。 “快给我！”等不及叶何何掏钥匙，莫小离夺过她的包包翻了起来，可是手抖得厉害，包掉到了地上，钥匙也跟着掉了出来。莫小离捡起钥匙就往门外跑了出去。 下班时间，路上很堵，莫小离不停按着喇叭，可车子仍旧像长龙一样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到了个十字路口，莫小离望望前面见不到头的车队，连转向灯都顾不上打，就转到了小路上，她知道一条去雷大酒店的近路，那条小道上几乎没什么车。 她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可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脑子里全是俞可的那一句，“肯定是爸爸把我偷走了......” 俞致远把他偷走了，把她的孩子偷走了。 那是她的儿子呀！ 她的儿子没有死，他长得很可爱，他像她一样会迷路，会偶尔撒撒娇，还会抱着她的腿，亲热地喊她“小离阿姨”。 小道上在修路，到处坑坑洼洼，高高低低，异常泥泞。莫小离油门踩得急，一不小心底盘就撞到了高出许多的水泥地上，轮胎陷到了泥土地里。不管她怎么倒车，怎么转方向，怎么踩油门，车子丝毫都不动了。莫小离愤愤地撞了下方向盘，最后还是认命地下了车。 刚一下车，天上就打了一个雷，没走几步，雨便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在这偏僻的小道上，莫小离打不到车，也坐不了公交，只能卷着裤腿在泥地里走着。雨打在她身上，她像是不知道，闪电在眼前闪过，她也不去理会。她心里只想着，她要去找俞可，那只大包子，是她的儿子。想到这里，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又露出一丝笑容。 莫小离到雷大酒店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但酒店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莫小离起初被拦在了酒店外，她从头到脚都在滴着水，乱糟糟湿答答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一条雪白的九分裤上沾满了泥，鞋子更是脏得惨不忍睹。 幸好，迎宾的服务生认出了她是每天与俞致远共进晚餐的女人，这才恭恭敬敬放了行。 这是蓝城地产专门为俞可设的生日晚宴。 她站在宴客厅外，远远地看见大包子软软地趴在主位席上，看起来并不大高兴。俞致远在一旁应酬着喝酒，身边站着丁洁，她看上去笑得很幸福。江书蕾切了块蛋糕放到大包子面前，大包子只是尝了一口，就不要吃了。 俞可，她的儿子。 莫小离不由自主柔柔地笑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大包子走去。 参加晚宴的人很多，这个落汤鸡一样又脏又乱的女人实在和这个高档晚宴的格调格格不入，许多人都向她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叶花花也看到了她，他已经从叶何何乱七八糟的叙述中理顺了原委，可在看到莫小离这样落魄的模样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俞致远放下酒杯，看着眼前的女人。 不久前，她还盛气凌人地同他说着让人心寒的话，现在她却像只被抛弃的野猫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如果我没记错，几个小时之前，你说过我们不相干了。”俞致远冷声道。“你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莫小离根本不去理会他，只是看着大包子。大包子似乎被莫小离奇怪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抓住身旁丁洁的胳膊挡在脸前方。 莫小离的心底咯噔一下，大包子怕她？ 她看了眼挡在俞可前面的丁洁，冷冷道：“丁洁，有些东西我可以让给你，但绝不包括孩子。” 丁洁脸色大变，望了眼冷眼旁观的俞致远，才道：“小离，我知道我和致远在一起，你心里很不好受，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试着忘记了。我很喜欢可可，他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我会对他很好很好......” “我的孩子，为什么要你来对他好！”不等丁洁说完，莫小离大声吼道，“你把可可还给我。” 莫小离说着就要去握俞可的手，俞可却手一缩，跳下椅子，整个人都躲到了丁洁身后。 见状，莫小离整个人扑到丁洁身上，要去抢可可。丁洁将俞可严严实实护在身后，不让莫小离碰到半分。这场景像及了老鹰捉小鸡，让在场所有人都乍舌不已。 “够了！”俞致远一把拽开莫小离，挡在丁洁前面，“莫小离，你发什么疯！是你自己不要可可的，五年前你不要，今天下午你还是不要。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莫小离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满眼血丝，她笑得说不出话。她不可置信地指指俞致远，指指俞可，又指指自己，她把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我不要可可？我不要可可？俞致远，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笑话的本领这么高了！” “莫小姐。”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江书蕾终于说话了。 莫小离转身看向她，耷拉着脑袋，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可可姓俞，俞家能让他过上最好的生活，使他成为最优秀的人才。为了孩子考虑，你也该想清楚再做决定。更何况，不管你的决定如何，对可可，对俞家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江书蕾穿着一件淡蓝色旗袍，将江南女子的温婉秀气衬得十分完美，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温婉。 莫小离看着江书蕾，她是俞致远的母亲，她从一开始就讨厌自己，她一次又一次拿钱买下自己的尊严。莫小离可以不要尊严，可她不能没有孩子。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孩子！”莫小离冲着江书蕾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道貌岸然，信口雌黄？你是长辈，我一向尊重你，可你却把我对你的尊重狠狠踩在了脚底。你怎么可以做得出那样的事情！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所有你看不上眼的人都算不上是人，就算我遍体鳞伤，在你看来也只是在你欣赏风景的时候飞过了一只苍蝇？” 当初第一个告诉莫小离孩子死了的是她，那么瞒天过海带走孩子的自然也是她！ 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书蕾见惯了各种场面，对莫小离突发其来的质问仍是面不改色，倒是俞致远将莫小离往外拉了一把。莫小离在雨里走了快一个钟头，本就没剩什么力气，一个重心不稳，沾满泥的鞋子一滑，人就往后倒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一直躲在丁洁背后的俞可这才探出半个脑袋惊呼了一声，“小离阿姨！” 俞致远只是轻轻拉了拉，没用什么劲，没想到会把人摔到地上，他下意识想要去扶，最终还是没让手伸出去。他闪躲开莫小离探究嘲笑的眼神，沉声道：“这是我母亲，你再怎样撒泼也不能这样诋毁她！” 莫小离看到俞可小心翼翼又有些受惊的样子，哪还顾得上俞致远。她扶着一旁的椅脚爬了起来，也不觉得刚刚快要断了的腰有多痛了。她抹了把脸，对俞可微微笑着，柔声道：“可可，你不是喜欢小离阿姨吗？不是想和小离阿姨一起睡吗？小离阿姨这就带可可回家，好不好？” 俞可看了看莫小离，又把脑袋躲回丁洁背后了。 俞致远厉声道：“莫小离，你下午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 闻言，大包子想起下午莫小离训斥他的模样，低头用小胖手揉起自己发红的眼睛。 莫小离不停地摇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落下一些水珠，她急切地看着俞可，“不是的，不是的，那些话都不算数。可可，小离阿姨最喜欢你了，你是小离阿姨最重要的人，小离阿姨是你的......” “莫小离！”俞致远止住莫小离要说的话，“都不算数？呵，是啊，我怎么忘了，你说过的许多话都没有算数。你一直都是这样出尔反尔，厚颜无耻！但可可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掉的。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 “不是的，不是的......”莫小离一直摇着头，她抓住俞致远的手臂，把他崭新的阿玛尼西装抓出了褶皱，“不是那样的，你把可可还给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可可还给我......” 俞致远惊了，莫小离真的是在求他？在他记忆里，莫小离是心高气傲的，从不轻易向人低头，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卑微地哭喊着求他。 “保安。”江书蕾对着厅外喊了一声，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她道，“这位小姐并不在晚宴的邀请名单上，把她请出去。” 保安一左一右架起了莫小离，把她往外拖着，莫小离伸着手，眼里只有俞可，她不停大喊着，“可可，可可......” 她拼尽全力挣扎，最终还是被保安毫不留情地驾到了酒店外。 雨一直在下，没有停过，她倚在墙角，看着进进出出的大人小孩，呆呆地任由雨水击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自作孽，又是自作孽。 这辈子她都在自作孽，对俞致远是这样，现在连对俞可都是这样。可可之前那么粘她，那么喜欢她，可是就在刚才，他竟然不敢看她。都怪她下午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即便是大人，也会生气伤心，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 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不停地往墙角撞着头，好像能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都撞掉一样。 一把伞撑在她头上，替她挡去了一些雨水。她抬起头，慢慢站了起来，她扯住男人的西装领子，气愤地喊道：“叶俊华！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今天是可可的生日，早就知道可可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直喊他叶花花，几乎没听过她喊自己的名字，叶俊华。 叶俊华说不出话，从俞致远主动接近莫小离时，他就在怀疑了，直到不久前，老总说要把庆祝晚宴办在俞小少爷生日那一天，他就确信了，俞可是俞致远和莫小离的孩子。 但他没有告诉莫小离，他想，这件事，由俞致远告诉她才更有意义。可俞致远一直没有说，他甚至怀疑俞致远以为莫小离是知道俞可的身世的，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自然就不需要说了。好吧，他原本想，不管怎样，今天晚宴过后，莫小离自然就知道了，这会一个天大的惊喜。俞致远也对今晚的宴会很重视，他为莫小离请了最好的造型师，买了最别致的礼服，他说莫小离会是晚宴上最醒目的女人。 俞致远没有说错，莫小离的确成了晚宴上最醒目的女人，没有人能比她更醒目了，可却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看着莫小离失魂落魄地走进宴会厅，发疯一样地去抢俞可，低声下气地求着俞致远把儿子还给她，最后又被保安赶了出来。 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他相信，在未来一星期里，莫小离会成为C市那些所谓的上层人士茶余饭后最受欢迎的一个笑料。 他看着一切发生，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 “我们回家吧。”叶俊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着她回家。 “我不回去！可可还在这里，我要带他一起回去！”莫小离道。 “你带不走他的。”叶俊华实事求是说，谁都看得出来，俞家已经把莫小离打入了黑名单，而俞可，只能是俞家的长孙。 “你走，我不要你假好心，你早就该告诉我可可的身世的，你知道我有多可笑，你知道我今天下午做了多讨人厌的事情吗？”莫小离自嘲着。 她两只手捂着嘴，手上沾满了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她低头闷声哭着，模样像极了做错事情害怕挨骂的小孩子。 “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莫小离和叶俊华转头望去，只见一把黑色雨伞下站着一个男人，一双贝路帝皮鞋被打起的水花溅得发亮，昏暗的灯光将他照得有些落寞。 他绅士般地微笑着，莫小离认出他，她见过他两次，一次在A市的隽漫酒店，一次在金武馆门外。他曾陪着丁洁来C市找她，但并没有一起进金武馆，只是在车上等着丁洁。 莫小离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叶俊华皱眉问道。 “严亿光。”他做出握手的姿势，报着自己的名字，手却是伸向莫小离。 莫小离并不想和他握手，只道：“你是丁洁的朋友？你去告诉丁洁，只要她现在把俞可还给我，她的一切我可以永远不去跟她争！” 严亿光收回落空的手，笑了起来，“一切？莫小姐指的是什么？” 莫小离看着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气。 严亿光又道：“其实你该知道，把俞可还给你，她做不了这个主。” 莫小离不愿和他绕弯子，直言道：“你找我，要做什么？” 严亿光走得离莫小离更近些，“你要儿子，我能帮你。” 莫小离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严亿光道：“重山珠宝最近接了一笔订单，是一枚钻石戒指，我请了Leonard Knox来设计这款戒指，这会是俞致远和丁洁的结婚戒指。可是我不想把这枚戒指交给俞氏了，我想要自己给丁洁戴上这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莫小离和叶俊华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严亿光。俞丁两家联姻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严亿光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乐意见到这桩婚事。 严亿光的嘴角微微勾起，道：“你要俞可，我要丁洁。我们会是互帮互助的。” 生日宴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金武馆除了少了一个长得像包子一样的学生，其他都没有什么变化。莫小离也还是照常上下班，照常当人肉沙包，一切井然有序。 下班回家，莫小离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因为对儿子的相思情而生出茶不思饭不想这种怪病。当然，莫小离最近还爱上了睡觉，除去上班和吃喝拉撒，莫小离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睡觉。 从前她总是爱和叶何何叶花花天南地北地斗嘴，最近因为要睡觉，她连讲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像现在，她又在睡觉了。 哦，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练就了一个睡觉的新技能，就是睁着眼睛睡觉。 莫小离睡着觉，手上握着蓝钻发卡。她其实并不习惯戴发卡，更何况这个发卡还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可五年前，她对这个垃圾箱里捡来的发卡可谓是情有独钟。 那个时候，Leonard.Knox还不是美国最赤手可热的珠宝设计师，但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Leonard.Knox正值事业上升期，他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设计了许多珠宝首饰拿去投稿参赛，最终却都铩羽而归，包括这只唯一打造成形的蓝钻发卡。 Knox一气之下将发卡仍进了门口的垃圾桶，住在对门的俞致远也刚好去倒垃圾，当俞致远潇洒地把莫小离的怀孕呕吐物倒进垃圾桶的时候，Knox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他毫不犹豫地拧着鼻子把垃圾桶打翻，拿了根棍子戳啊戳，戳啊戳，终于戳出了他那只发卡。 俞致远本就有洁癖，看到这情景唯恐避之不及，可无奈Knox不肯放行。 Knox一面拿手帕捂着鼻子，一面深情款款地盯着沾满污秽的发卡，用稍显蹩脚的中文对俞致远道：“这是我设计的最满意的作品，你看，这里按一下，发卡就变成了戒指。” Knox轻轻一按，果然发卡就弯成了圈，虽然外型有些粗笨，但俨然是一只钻戒。看到俞致远脸上的惊讶，Knox骄傲道：“结婚需要戒指，但戒指绝不该仅仅是手上的累赘，它可以成为女士头顶的皇冠，就像婚姻不仅仅是责任，也会是生活的甜蜜。我把戒指和发饰的设计进行了合并升华......” “How much？”俞致远突然问道。 第16章 第十六章 “What？”Knox不解地看着他。 “Lee will like it.”Lee是莫小离的英文名，俞致远言简意赅。 Knox恍然大悟，脸上满是神采，道：“Lee teaches me Chinese ,but,no discount!” 俞致远笑笑，从Knox手里拿过发卡， “Thanks,I will pay you tomorrow.” 发卡就这样误打误撞到了莫小离手里，莫小离对着镜子照照自己整整齐齐的刘海，嘀咕道：“现在哪还有人戴发卡啊，真老土。” 俞致远摸摸鼻子，咳了声，从莫小离手里拿起被她嫌弃的发卡，照着Knox的方法在上面按了一下，发卡立刻变成戒指，俞致远趁着莫小离呆滞的时候，把戒指套进了她手里，又故作随意道：“我看Knox的小设计很有趣，以为你会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去还给他。” 莫小离傻傻看着手上可以说是有些难看的戒指，心里像开了花一样欢喜，她迅速把手藏到背后，“不能还！” 俞致远悠悠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她又状似耐心解释，“你要是买了又还，会打击到Knox脆弱的心灵的。” 俞致远还是悠悠看着她，道：“Knox被打击惯了，不多这一次。” 莫小离气急，转而一想，也笑眯眯盯着俞致远，戴着戒指的手从他眼前晃过，“你送我戒指，是要向我求婚么？” 莫小离一句话，顺利将俞致远的脸染红。两人之间，是莫小离追的俞致远，俞致远好面子，一直默默享受着这个小女人的死缠烂打，很少对她说一些情侣间常有的甜言蜜语。 莫小离见他一言不发，便道：“你就这样随便垃圾堆里捡来一只难看的戒指就想让我嫁给你啊？我告诉你，仰慕我莫小离的男人多了去了......” 莫小离还来不及细数仰慕她的男人，就被俞致远吻住了，“你什么男人都不能想，只能想我。” 莫小离被俞致远吻得浑身发热，她感受到俞致远滚烫的手钻进她衣服，大喘着气把他的脑袋从身上挪开，“不可以。” 她说着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她儿子还在里面呢！ 俞致远盯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任命地吼了一声，又在莫小离嘴上咬了一口，“你还带着我儿子呢，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快说，你要嫁给我。” 莫小离吃吃笑着，“哪有你这样求婚的！我不说。” 俞致远无奈地看着笑得傻乎乎的女人，可他就是爱死了她这样的傻乎乎，他抵着她额头，声音又低又哑：“不管你说不说，都得嫁给我。” 说完，他在她耳垂轻轻一咬，又去吻她脖子，莫小离瞬时没了力气，软软瘫在他怀里。俞致远抱了莫小离去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又轻轻吻着他，手下也没停，莫小离连忙拍掉他的手，娇喘连连，却也还清醒着，“说了不可以了......” 俞致远哪里还停得下来，脸埋在莫小离身上，嗓音低哑，“过了三个月了，可以了......” 莫小离虽然嘴上嫌发卡戒指难看，可心里是喜欢得不得了。 一直都是她买礼物送给俞致远，俞致远就没正正经经送她过一次礼物。所以这次的发卡戒指显得尤为珍贵难得。 第二天，莫小离就拿着戒指去找Knox，让他帮忙在上面刻了“L&y”，离和远的首字母。 此后，莫小离一直戴着它，时而戴在头上做发卡，时而戴在手上做戒指。其实，她的发型很漂亮，戴了发卡反而画蛇添足，她的手指很纤细，这个戒指在她手上显得笨重，可她就是好喜欢。 有一次，俞致远握着她的手，对着那略显粗笨的戒指拧眉道：“我们再去挑个好看点的结婚戒指吧。” 莫小离摇头，“不行，我答应了Knox，结婚只能戴他设计的戒指。” 俞致远不悦道：“你是和我结婚。” 莫小离嘻嘻道：“和你结婚要有派头！你看，这个钻石还是蛮大的嘛，足够亮瞎所有人的眼了。” 往事如烟，却不能灰飞烟灭，它更像是大火燃尽后的火苗，藏在大脑深处，随时等着死灰复燃，把人烧得鲜血淋淋。 这就是莫小离现在的感受。 曾经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个笑话，但是她的儿子，必须要回来！ ---- 宝山墓园的绿化做得很好，九月初的A市仍到处弥漫着夏日残留的慵懒燥热，只有在这个墓园里，才能感受到一丝自然的凉意。 莫小离从墓园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门卫旁，莫小离下意识蹙了蹙眉，果然，车里走下一个挺拔的男人，他摘下墨镜，对她笑着，“莫小姐，很高兴又见面了。” 严亿光，在雷大酒店门口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她夺回儿子的那个人。在这里见到他，莫小离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严亿光迈步到她身旁，俯到她耳畔，似是说着悄悄话，“我不久前知会了这里的保安，但凡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来扫墓，都通知我一声。” 莫小离瞥了他一眼，“无聊！” 说完莫小离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走几步，只听严亿光道：“上回你陪叶何何来相亲，没有来这里，我猜这次你一定会来。” 莫小离吃惊地转过头，只见严亿光笃定地看着她，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怒道：“你一直有派人跟踪我调查我？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是丁洁告诉你的？” 严亿光点点头，对此供认不讳，“在订婚那天见到你以后，小洁的第一个反应是来调看宝山墓园门口的监控。” 莫小离很快镇定下来，轻笑了声，道：“看来你和丁洁的关系确实很好，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严亿光耸耸肩，笑道：“如果是小洁授意的，你觉得他们订婚那天，你还可能会出现在隽漫酒店吗？” 当初陪叶何何相亲，就这么凑巧地选在了隽漫大酒店，又这么凑巧地遇上了俞致远的订婚宴，莫小离一直觉得老天真是太爱开玩笑了。可如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严亿光，“是你？是你安排的？” “比起跟踪调查这些被动手段，我更喜欢主动的方式。”严亿光点了支烟，吐出一口云雾，朝着莫小离笑了笑，“比如给叶何何找相亲对象。” 莫小离只安静地等他抽完一支烟，道：“你做这些，都是想要阻止丁洁嫁给俞致远。” “没错，我说过，我们会是互帮互助的。”严亿光丢掉烟头，向莫小离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莫小离没有迎合他，反而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严先生，像你这样喜欢掌握主动权，喜欢俯视一切的人，却要在自己的感情上机关算尽，费尽心思，不觉得悲哀么？” 严亿光勾起嘴角，“没有费过心思的感情又怎么称得上是感情？我一旦起了心思，不管花多久的时间都一定要得到这份感情。” 莫小离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真的爱着丁洁。 但是丁洁的心里却是俞致远。 严亿光看了眼腕上的万国手表，“再过半个小时，俞可就要放学了。莫小姐知道俞可在哪个幼儿园吗？” 莫小离愣了下，她确实有想过去学校找俞可，可是A市的顶级幼儿园有三家，她还不知道是哪一家。 严亿光将莫小离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么，莫小姐，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了。” 莫小离笑笑，点头表示感谢，却道：“我不是个有团队精神的人，比起合作，我更喜欢单打独斗。更何况，我只要可可，至于丁洁最终嫁给你还是嫁给俞致远，与我无关。” 去幼儿园是个法子，却不是最好的法子。她不可能在俞致远的监视范围内顺利无阻地让俞可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她顶多只能见上可可一面。她既然下定决心回到了A市，她要的绝不只是远远地望着她的孩子。 严亿光有些意外：“俞小姐有信心是好事，只是俞家的长孙怕是没那么容易拱手让人的。” 莫小离笑道：“严总，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连要回自己的孩子都要假手于人，那我还怎么要回其他的？” ----- 俞氏大厦大气磅礴，大厦前方的绿化地精巧细致，在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还能规划出这么一大块绿化地带，不能不说这里的草比金贵。 离下班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莫小离一直蹲在地上拔草，一块草皮已被她拔得见了底。从下班时刻一涌而出的商界楚翘，到现在三三两两牵着手漫步的办公室情侣，她一直没见到要见的人。 但她不着急，她打定主意，今天截不到明天截，明天截不到后天再截，反正这地上的草皮够她拔好几个月。 一阵风起，她眼角瞄到一辆大奔驰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青草落到地上的同时，莫小离已拔腿伸着双臂拦在了大奔前。 她感到车头的热气喷到自己的小腿，紧接着听到的是沉重的关车门声，与其说是关门，不如说，是撞门。 第17章 第十七章 她稍稍睁开紧闭的一只眼睛，只见俞致远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司机站在他身后擦着冷汗，看样子吓得不轻，只是不知道是被自己差点撞死个人吓的，还是被俞致远冲冠的怒发吓的。 莫小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作出一副后怕的模样，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请的司机技术肯定好！” 俞致远被气得更甚了，他从头到脚打量完莫小离，才松了口气，又怒道：“你发什么疯！你找死不用来找我！” 莫小离歪着头，似乎在细细琢磨俞总经理的话，道：“嗯，所以我找你肯定不是来找死的，我找我儿子。” 俞致远也不意外，他们之间的纠葛，现在也只剩下儿子了。他盯着莫小离看了会儿，想要看出些其他情愫，可如他预料般，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眼睛很干净，眼里的目的和欲望也很直接很迫切，她要她的儿子，她只要她的儿子。 俞致远转身走了两步，终是吐出两个字，“上车。” 莫小离笑了，一直紧绷的双腿忍不住抖了两下，她知道自己赌赢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那么久，她回想了许多过往，理清了许多脉络。 她一直以为当初是俞致远害死她的孩子，是俞致远要撇清和她的关系，是俞致远拿钱堵她的嘴。 可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看来，至少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俞致远并不知情。 过去的事情究竟怎样，她并没有太大心力去追究。但是，既然她的孩子还活生生地在这世上，她就一定要夺回来。 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见到儿子。 她拒绝严亿光提出的合作，一是她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二是她觉得去幼儿园找俞可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对于俞致远，她更愿意光明正大地正面交锋。她来找俞致远，是因为她觉得俞致远是肯让她见俞可的。至于为什么肯，莫小离自己也没有想过，她只是想当然觉得他是肯的。 车上，气氛安静得诡异。 莫小离很安静，但她心里其实是沸腾的。 她满心满意地期盼着就要见到的大包子，心里不住想着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毕竟上一次留给孩子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她必须把自己冒失失掉的分数赚回来。她又担心，她那样说过大包子，他不肯认自己这个妈妈了该怎么办？ 俞致远也很安静，他的心里是郁闷的。 这个女人，从上车起就没看过自己一眼，明明自己就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就隔了个公文包。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当年她在美国生下孩子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她分明是受不了委屈的人，从前就是挤地铁的时候被踩了一脚也会拽着他的手臂抱怨好久，现在的她却一点诉苦的意向都没有，可这件事明明是那么苦。 就这样，安静了一路，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车子到了俞致远的公寓楼下。 莫小离以为这父子俩是住在俞家大宅的，她甚至连面对俞母的冷言冷语时该怎么反唇相讥都想好了，却不想他们单独住在外面，这倒让她瞬间放下了一层防备，轻松了许多。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俞致远觉得气氛愈发安静了。从前忍不了安静的一直都是莫小离，可这次轮到俞致远了。他眼睛盯着前方，话是对莫小离说的，“你一会儿见了可可不要说太多，他还小。” 莫小离道：“我知道，他是我儿子！我儿子必须是个阳光男孩，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世界有多黑暗，我还要带他远离黑暗。” 俞致远被噎，还是看了她，“你什么意思？” 莫小离答：“他是我儿子，我有抚养权。” 俞致远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可可离不开我。” 莫小离道：“我找了律师，反正我无事一身轻。你要是不介意在俞丁两家联姻前把这个案子翻到台面上来，我也无所谓，反正俞氏股价掉几个点什么的跟我也没关系。” 俞致远轻笑了声：“你想得太天真了。” 莫小离道：“从前是天真，现在不会了。” 电梯门开了，莫小离夺步出来，俞致远跟在后面，心里闷闷的。 俞致远一开门，莫小离便迫不及待地朝里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地板上，前面是一块块零零散散的拼图。大包子肉呼呼的小手捡起其中一块拼图，放到嘴角蹭了蹭，紧锁的眉头显出主人甚是为难，又有另一只小手捏着拳头轻轻敲着脑袋，仿佛在怒其不争。 莫小离被这严肃认真的景象逗得乐了，这是她儿子，多可爱！ 一直专心致志的俞小少爷终于抬头瞧见了朝他走来的两人，立马笑逐颜开，大喊着：“爸爸，小离阿......” 俞小少爷张大着嘴“阿”着，后面的“姨”字终归没有喊出来，莫小离心头一阵失落。自己在金武馆把大包子骂得那么狠，现在她又有什么立场让大包子像以前那样亲热地喊她呢？ 大包子一脸兴奋地扔下手里拼得火热的拼图，风风火火地朝着他们跑过来，出乎莫小离意外的是，大包子竟然像个包子似得撞进了自己怀里，撞得她一个措手不及，幸好俞致远手快在她腰上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连人带包滚到地上去。 “爸爸说以后看见你再也不能叫小离阿姨了！”大包子的脑袋闷在莫小离怀里，发出来的声音也显得闷闷的。 闻言莫小离恼怒地瞪着俞致远，后者没什么表情。 莫小离正要柔声讨好，大包子的脑袋突然就从怀里蹦了出来，“爸爸说，以后要叫妈妈！” 莫小离顿住了，她又望了眼俞致远，他眉眼轻轻柔柔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莫小离心花怒放，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可是大包子扭了扭身子，似乎有些难处，一双眼睛为难地看着莫小离。这让莫小离刚刚火热的心花又凉了大半截。 “可是，可是可可把妈妈的戒指弄丢了，妈妈怪可可吗？” 大包子是喊自己妈妈了吗？莫小离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摇着头。 “妈妈，你怎么哭了？” 怀里传来的柔柔的声音让莫小离秉着呼吸不敢大意，在确定大包子再没有转折之后，莫小离凉了的心花迅速升温，直至沸腾。 “可可，再叫我一声妈妈......” 大包子愉快又听话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莫小离蹲下身子把大包子抱得紧紧的，也同样愉快地应着。只是大包子喊得一脸笑，莫小离应得一脸泪。 这么多年，莫小离做梦都梦到儿子喊着自己妈妈，可就连做梦的时候，她都知道那是在做梦。 可现在，儿子真真实实在怀里，一声一声喊着自己妈妈，她也真真实实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俞致远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五味成杂，俯下身子把他们圈在自己臂膀里。他望向落地窗外，虽看不见什么，但他却晓得今晚天上挂着的一定是轮圆月。 晚饭过后，莫小离挤了洗发水在大包子头上搓着，大包子高兴得吹着浴缸里的泡泡。几个小时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她还担心俞致远不愿意让大包子认自己，不愿意让大包子跟自己太亲近，毕竟她表明了态度，她要俞可的抚养权。 可俞致远似乎并不在意，不仅主动让大包子认了自己，还一点都不干预她们母子培养感情，甚至还助推了一把。 哄完了大包子睡觉，莫小离心满意足地关灯关门走出房间。 隔着大得显空旷的客厅，一盏壁灯投出柔黄色的灯光，把整个露天阳台照得分外温和。 灯光下，一个孤寂的身影品着红酒，欣赏着缤纷的夜景。像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俞致远转过身，果然看见莫小离站在不远处，脚下拖鞋半穿半脱，嘴里含着根棒棒糖，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俞致远不由得笑了，见她仍是只盯着自己看，便道：“你要谢我的话，就直说吧，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在送秋波。” 莫小离一恼，棒棒糖被咬成了两块，嘴硬道：“为什么要谢你，可可是我儿子，叫我妈妈是理所当然的！” 俞致远点了点头，笑问：“那你偷看了我半天，想要说什么？” “我才没有偷看！”莫小离下意识想要狡辩，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道：“钥匙。” 俞致远皱皱眉头，又听见她道：“我明天还会来，你把公寓钥匙给我，我马上就走。” 俞致远握着酒杯的手不觉紧了两分，“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莫小离想了想，道：“有，等哪天我争到了可可的抚养权，就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碰！”酒杯被摔到了地上，俞致远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阴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从C市回来，他就越想越不对劲，莫小离不会无缘无故在可可的生日宴失控，更不会在那样的场合近乎疯狂地想要认回可可。 他派人去了美国调查，也质问了自己的母亲，得到的答案几乎在他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心如刀割。 第18章 第十八章 答案几乎在他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心如刀割。 五年前，他母亲告诉他，莫小离收了她的支票，抛弃了刚出世的孩子。 五年后，他却在医院查到了当年莫小离被他的母亲设计，抱着停尸房的一个死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从来不曾相信过莫小离会为了钱放弃他和孩子，但五年来，她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他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的信念被一点一点侵蚀，一点一点瓦解，他想，与其爱着一个虚无缥缈不知所踪的人，不如给自己找个理由恨一个让自己痛心的人。 直到再次见到她，他才发现，原来，他根本恨不起她。 “莫小离，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他指节分明的手用力地摇着她瘦弱的双肩。 他恨，他恨他们错过了五年，他恨他让她受伤却一无所知，他恨她明明受了委屈却闭口不言。 莫小离舔着棒棒糖，白皙的脸庞浮出一丝虚无的笑，“你要我说什么？” 俞致远看着她，“说你被我妈逼着离开我，说你早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说你......说你以为我们的孩子夭折了......” 莫小离静静听着，仿佛在听一个跟她无关的故事，末了，她道：“五年前，我一直想说，可我找不到你。现在，我已经不想说了。” 俞致远的心一痛，手也跟着松了。 莫小离挣开俞致远的手，望向俞致远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我的孩子没有死，这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的补偿。所有的过往，我都不会和可可说，但我一定会要回我的孩子。” “小离......”俞致远叫着她的名字，似在哀求，似在自责，却无法让莫小离动容。 他转向阳台外吹了会儿冷风，又倒了杯红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沉沉的，“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床单和被子都是早上刚换的，熏了你喜欢的檀香，有助睡眠。” “你知道我要来？”莫小离有些意外，很快，她又道，“叶俊华告诉你的？” 俞致远没有回答，只道：“可可一直吵着要妈妈送他去幼儿园，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莫小离本不想住在这里，可是一提到可可，她的心就软了，她也想像别的妈妈一样送自己的孩子上学，给自己的孩子做菜，每天晚上哄自己的孩子睡觉。 “等一下！”莫小离喊住了正要回卧室的俞致远，他立刻回头，原先死灰似的眼神正闪着光，牢牢盯着她。 接到这目光，莫小离踌躇了几秒，一时竟忘了想说什么。她瞥见自己手上的棒棒糖，便顺口道：“你给可可买的棒棒糖太甜了，对牙齿不好。” 俞致远顿了顿，目光仍旧灼灼的，柔声道：“以后你给他挑。” 客房布置得很温馨，一开门，就能闻到淡淡的紫檀香，沁人心脾，让人不觉想要美美地睡上一觉。被子是她偏好的淡粉色，还印有她最爱的卡通图案，莫小离不免想笑，她这房间，可比她儿子的房间更像儿童房。但是她喜欢。 靠窗处是一张白色的小书桌，桌上放着一只玻璃瓶，盒盖打开着。莫小离捧起瓶子，只一眼，她的心便被触动了。 玻璃瓶里装满了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纸星星，星星看起来有些粗笨，棱角不够分明，模样也不够精致。一看就是不擅长手工的人折出来的。 莫小离看着这些算不上十分漂亮的星星，落下了一滴泪。 在她少女怀春的时候，她曾要求过许多当初看起来浪漫唯美，现在看起来却是无理取闹的事情。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俞致远是寡言少语的，即便她不高兴，他也不会哄她，所以她时常生闷气。有一回，她实在是闷得受不了，便硬拉着他去商店，她指着一瓶装满纸星星的玻璃瓶道：“我要那个！” 俞致远当即点头要买单，却被她拉住，听她道：“我不是要那个！” 俞致远不解。 莫小离嘟着嘴道：“这叫‘Sorry star’，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分歉意。” 俞致远更加不解，“Sorry star？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莫小离气呼呼道：“很多！你昨天来学校接我的时候看了一眼Candy，前天做的晚餐放了太多香菜，大前天出门的时候没有跟我说再见！” 俞致远哭笑不得，“你可真够刁蛮啊……” 莫小离理直气壮道：“总之我不高兴了！” 俞致远认命地点头，“那我买那瓶星星给你？” 莫小离摇头，“我不要你买，我要你折。你亲手折满那样一瓶纸星星，我才会消气。” 俞致远拒绝：“只有女生才折这种东西，我不折。” ----- 晨起，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俞致远见到睡眼惺忪的莫小离，问：“昨晚睡得好吗？” 莫小离揉揉眼睛，“昨晚做了一夜的梦。” 俞致远问：“梦到什么了？” 莫小离：“星星……” 都怪那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害她梦了一夜的星星，醒来的时候还眼冒金星。 俞致远看着她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有些疼惜地摸上她稍显杂乱的长发。 莫小离这才清醒，打死也不折星星的俞致远折了满满一玻璃瓶的星星，折星星的那只手如今正按在自己头上。她退后两步，避开他的手，道：“可可起床了没有？我要送他上学去了。” ---- 今天，俞家小少爷特别开心，他左手拉着俞致远，右手牵着莫小离，欢欢喜喜朝幼儿园门口走去，脊背还挺得特别直，仿佛在告诉旁边偷偷瞄着他们的人，我也是有妈妈的人！ 到了门口，大包子依依不舍和妈妈告了别，接到爸爸的一个眼神，忙喊道：“妈妈，放学来接我哦！” 大包子喊得中气十足，一旁的老师和一些送孩子的家长认出俞致远，纷纷对这个自带钻石气场的男人和站在他一旁的女人投去好奇的目光。他们一直认为能让俞家小少爷喊“妈妈”的只能是丁氏的小姐，可眼前的这位又好像和时尚杂志上的丁洁小姐长得不太一样，别说长相了，光这身低调得看不出来是哪个牌子的衣裳，也和丁小姐的品味相差甚远。 对于大包子的要求，莫小离当然欢喜，根本顾不上旁人寻味的眼神，笑得合不拢嘴，“妈妈当然来接你，嗯，晚饭想吃什么，妈妈做给你吃！” 大包子摸摸下巴思考了会儿，报出一道菜名：“糖醋鱼。” 莫小离对儿子有求必应，一面亲吻着他肉乎乎的脸颊，一面点头喊着好。 俞致远安静地站在母子俩身旁，一脸享受地看着他们。见到这场景，周遭老师和家长的八卦心受到了猛烈的召唤，俞家和丁家的订婚当初可是占了好几天头条的，这让俞家小少爷喊“妈妈”的人究竟是原配呢，还是后来者居上？ 终于把大包子送进了学校，俞致远问仍依依不舍张望着儿子的莫小离，“你去哪儿？我送你。” 闻言，莫小离立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用了，我去找个熟人叙叙旧。” 俞致远有些意外，“你在A市还有熟人？” 莫小离没有再理他。 对于有可可在没可可在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俞致远还是不大习惯。 又听莫小离道：“让钟点阿姨下午不用来了，晚饭我会做的。” 俞致远的眉毛扬了扬，道：“好。” ---- 风仁医院，有人给它起了个别名，叫做“疯人院”，因为这里住着的大多都是疯子。 这是A市最高规模的精神病院，不同于其他医院的忙碌熙攘，风仁医院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安静而空旷，让人心旷神怡。草坪上停着一群白鸽，正肆无忌惮地觅着食物，偶尔走过几个行人，也没有把它们惊起。 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从木碗里捞出一把石子撒向鸽子，模样有些痴傻，只听她嘴里喊着：“吃，吃......” 几只鸽子飞了起来，女人随手把碗丢到地上，手指着鸽子，哈哈笑着：“飞，飞......” 莫小离心情复杂地走到那女人身边，捡起碗，道：“欣姨，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女人回头，一把夺过碗护在自己怀里，警惕地瞪着莫小离，“抢，抢......” 莫小离笑着，无奈摇摇头，“好好，欣姨，我不抢你的碗。” 在莫小离记忆里，欣姨是她见过的最优雅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都在告诉别人什么叫做气质。欣姨爱美，不施粉黛不见外人，她说那是礼貌；欣姨爱名牌，不是当季的衣服不会穿，她说，那是态度。 可再见眼前的女人，素面朝天，头发蓬乱，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邋遢。明明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可她头顶的白发却多过了黑发，一张脸松弛得满是皱纹。 刚找到她时，莫小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年的时间，竟然把一个绝代芳华的女子变成了一个老妪。她曾经是那样完美，莫小离站在她跟前，仍是觉得，欣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回VIP病房没多久，一个护士拿了药过来，“韩欣，到时间吃药了。” 莫小离接过药，对护士道了声：“谢谢。” 可护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韩欣目光呆滞地从莫小离手里拿过药，小小的十几粒药片被她一把塞进嘴巴里，然后她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 护士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间。 莫小离的心里有些酸楚，拿起纸巾想要去擦韩欣嘴角流下的口水，可韩欣却一把推开她跑进了厕所，对着马桶吐了起来。一粒粒的白色药片竟然被她吐出来，末了，她将水一冲，皎洁地笑着。 莫小离愣住了，难道欣姨一直都是这么吃药的？ 她刚想质问，却听韩欣指手画脚道：“毒，毒......” 毒？什么毒？莫小离心惊，难道是这些药有问题？ 可随即她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欣姨的精神不正常，对药有所抵触也是在所难免的。 莫小离扶韩欣坐回床上，“欣姨，你这样不乖哦，病了得吃药，吃了药病才会好呢！” 莫小离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韩欣，可韩欣却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抓得生疼。莫小离惊了一跳，只见韩欣方才一直呆滞着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正紧紧锁着莫小离，眼里甚至还夹杂着血丝。韩欣摇着头，下颚猛烈地颤抖着，“他，他......” 莫小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欣姨，你怎么了？” 韩欣的情绪仍旧十分激动，“他，他......他杀！” 莫小离停住了所有动作，惊恐地看着韩欣。 韩欣说得不清不楚，可莫小离却听得明明白白，她压制住内心的狂风巨浪，问道：“欣姨，你是要告诉我，爸爸的死，不是自杀，是他杀！对吗？” 韩欣重重地点着头，眼里满是狠戾，“报，报......报仇！” 第19章 第十九章 “报，报......报仇！” 离开风和医院，莫小离的心里像是刮着台风。 她从来就不愿相信爸爸会自杀，但怀疑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欣姨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外人看来，欣姨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可在刚刚那一刻，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欣姨说的每一个字。 欣姨是跟着爸爸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极强。即便她是在爸爸的事情上受到了打击，也不至于精神错乱到发疯。 莫小离看着她迫切又狠戾的眼神，似是想通了什么。 仇，必须要报！ 可是该找谁报？要怎么报？ 路旁的树枝哗哗摇摆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起风了，九月初的第一场雨就要落下来。 莫小离急急忙忙赶到幼儿园的时候，俞可正撑着一把小黄伞兴奋地朝她招着手。看到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胖脸，莫小离终是松开了紧绷一整天的心弦。 她遭受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还好，她的孩子还在。 这是她最大的幸事。 俞致远回到家的时候，大包子仍全神贯注地玩着拼图，莫小离也看似全神贯注地做着糖醋鱼。 俞致远脱下外套，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浓郁醋味，不由得皱了眉。虽然眉头皱着，但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他走进厨房，首先看到的是垃圾桶里躺着的一堆鲫鱼，有的焦掉了，有的糊掉了，有的断成了好几段...... 总之是面目全非。 再看莫小离，手拿着水果刀，有一下没一下切着鱼肉，眼睛虽然盯着鱼，可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俞致远实在看不下去，夺下莫小离手里的刀，“你到底买了多少鱼？办法倒是挺聪明，知道自己做不好，多买些来练手？” 莫小离心里想着事，根本没注意到俞致远，直到手里的刀被抽走，才如梦初醒，“嗯......” 俞致远笑笑，“做菜得用心，你这样无心也无力的，怎么可能做得好？” 莫小离点点头，“哦......” 俞致远对着水果刀摇了摇头，“用水果刀来切鱼，你还真有创意！” 莫小离仍旧点点头，“奥......” 看到莫小离难得的温顺和不反驳，俞致远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对着莫小离魂不守舍的模样，问道：“你今天去见谁了？” 没有等到回答，他低头抽出一把菜刀切起了鱼。 “我去见了欣姨，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她住院了，身体不大好，她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莫小离低低的声音落到俞致远耳里，俞致远原以为她不愿意搭理他，可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他，这个认知让他很高兴。但是莫小离的语气悲悲凉凉的，似乎有些伤心，这又让他高兴不起来。 “你有亲人在A 市？我以前都不知道。改天我和你一起去看望她吧。”俞致远意识到自己对莫小离的亲戚几乎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她的母亲早早过世，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不用了，欣姨脑子不清楚，谁都认不得。”莫小离摇头道。 俞致远看着有些落寞的莫小离，他知道她不愿意再让他介入她的生活，但此时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了解她，了解跟她相关的一切，“那你爸呢？我想带可可去见见你爸，你爸一定会喜欢这个外孙的。” 莫小离抬起头，呆滞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俞致远见状，心里暗悔，是他冒进了。 两人存了五年的误会才刚刚解开，她现在肯站在他面前不过是因为儿子，她个性那样刚烈的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冰释前嫌？ 作为男人，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是他失职；作为父亲，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和母亲分开了五年，是他无能；作为儿子，他没能说服自己的母亲接受自己的爱人，反而让莫小离受尽伤痛，是他窝囊。 这样的他，还有着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俞致远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人渣，“对不起，我没资格见你爸。” 莫小离像是终于听懂了他的话，她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爸死了。” 俞致远怔住了。 只四个字，莫小离说得轻松随意，他却知道，她淡定的表象背后是波涛汹涌的呐喊 他知道莫小离自小跟爸爸相依为命，她爸很疼她。 在美国的时候，莫小离只要一旦被他惹得不高兴了，就会说：“回国以后我一定要告诉我爸说你欺负我！他饶不了你！” 那神情像极了要去打小报告的小学生。 --- 俞致远看着专心洗鱼的莫小离，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 莫小离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将鱼装进盘里，对他笑道，“我知道你手艺好，但我还是想亲手给可可做糖醋鱼，这是我答应儿子的，一定得办到。你教我吧！” 他看着她，道：“好。” 糖醋鱼终于在两人的协力合作之下上了桌，大包子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口，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看他爸。他爸一面悠闲得喝着茶，一面回了他一个眼神，大包子立刻将一张苦瓜脸变成了蜜枣脸，眯着眼睛道：“好吃！” 闻言，莫小离喜出望外，她亲昵地亲上大包子的脸颊，“不愧是我儿子，真给妈妈面子！来，好吃就多吃点！” 大块大块的鱼肉被夹进了大包子的碗里，大包子盯着自己小山高的饭碗，眼神有些幽怨，只听得他爸轻飘飘道：“都吃完，不能浪费。” 大包子心一横，眼一闭，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不一会儿，一大碗白米饭就被吃了个底朝天。 莫小离见到大包子吃得香喷喷的模样，对自己的厨艺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她摸着他圆鼓鼓的小肚子，“可可，妈妈明天再给你做糖醋排骨吧！” 大包子幽怨的小眼神投向他爸。可后者却自顾自悠闲地喝着茶，根本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 最终，大包子擦了擦油腻腻的小嘴，把脸埋进他妈怀里，“妈妈，我明天想吃水煮蛋。” 莫小离道：“水煮蛋，把蛋往水里一煮就好了，没问题！” 大包子在她怀里不住地点头。 莫小离看着点头点成拨浪鼓的儿子，犹豫地问道：“儿子，你是真的想吃水煮蛋？” 大包子的头点得更猛烈了，“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俞致远十分满意自家儿子的表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叮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间按他家的门铃，俞致远有些不高兴。 在看到来人之后，俞致远更加不高兴了。 “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欢迎。 丁洁穿着一套无袖V领的紫色短裙，高贵中带着性感，优雅中带着俏皮。 她提起手中的袋子，甜甜地笑着，“致远，我路过奇米西点屋，买了些可可喜欢吃的蛋糕上来。” 俞致远没有接话，顾自坐到了沙发上。 “原来莫小姐也在啊。” 见到莫小离抱着俞可有说有笑的，丁洁似乎很意外地说道。 莫小离抬眼看她，“莫小姐？丁小姐这么叫我真是让我不大习惯啊！” 丁洁有些紧张，她确实是第一次这么喊莫小离，因为在俞致远面前，她们并不熟。 莫小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我无父无母，也不是丁小姐这样的名门千金，丁小姐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俞致远对她们的谈话并没什么兴趣，只管自己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看起资料。 “可可，看，小洁阿姨买了什么？”丁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蛋糕盒，“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大包子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感受到搭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轻轻按了按，他的眼睛又暗了下去，礼貌地对着丁洁道：“谢谢小洁阿姨，可是妈妈说晚上吃甜食会长蛀牙的。” “妈妈？......”丁洁吃惊地重复这个称呼。 “怎么？丁小姐不知道可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莫小离看着她。 “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丁洁避开她探究的眼神道。 “最近？”莫小离笑了笑，“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最近才知道的呢，原来丁小姐是和我一样被瞒了五年啊！” 之前莫小离误以为俞可是俞致远和丁洁生的孩子，而丁洁对这个误会乐见其成。 可如今，纸终是包不住火。 她看起来很诚恳，“小离，这件事情，致远从来没提过，我也就没问。我真的是最近才知道可可是你的孩子，无论如何，你放心，我一定会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可可的。” 对于这套说辞，莫小离只觉得讽刺，“我的儿子有我疼爱就够了，丁小姐大可不必操心。” 丁洁看了眼莫小离，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她眼波流转了一圈，在沙发上挨着俞致远坐了下来。她稍稍靠向俞致远，搀住他的手臂，对莫小离道：“小离，我和致远的订婚宴没有请到你，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莫小离眯眼看着附在俞致远身上的丁洁，这算是挑衅了吗？ 在莫小离印象里，丁洁的口才并不好，从小到大两人在一起也干了不少混账事，每每东窗事发，丁洁都是委委屈屈缩着脖子等着挨骂。 一般来说，如果能够扭转乾坤转危为安，那都是靠莫小离的指鹿为马，能言善辩。 而如今，丁小姐说话一针见血，见血封喉，逼得莫小离无言以对。 莫小离沉默了，倒不是在思考他们结婚时她去还是不去的问题，她只是在感慨，五年的时间，改变的，原来不只是自己。 莫小离的感慨还未结束，俞致远早已不着痕迹地挣开丁洁的手，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丁洁早已习惯了俞致远的冷漠，在她眼里，俞致远对谁都是冷的，这和莫小离从前和她讲过的暖萌王子的形象截然不同。但没关系，只要他是她的就好了。 丁洁听话地拎起自己的包包，起身要走，走之前又回头，看似无心并且好意地问了一句：“小离，我们一起走吧。司机在楼下，你去哪儿？我送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去哪儿？我送你。” 莫小离心中又不免冷笑了两声，丁洁的口才已经不能只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她的每句话里都还藏着炸弹。也幸好她在叶何何的熏陶下，脸皮早已练得如铜墙铁壁了，炸不烂。她靠着椅背，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和你未婚夫住在一块儿，最近我的食宿都由他包了，丁小姐若是有空就多来坐坐，只是今晚真是迟了，就不留你了。一会儿洗完澡，我还得给你未婚夫洗衣服呢，看来要很迟才能睡了，丁小姐，慢走不送。” 俞致远饶有兴致地盯着莫小离，他似乎很享受她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又酸又辣的话。 丁洁的脸色很难看，她用难看的脸色看了看俞致远，又看了看莫小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愿意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阵仗，只是两个当事人都表现得十分泰然，俨然她真是打搅到一家子睡觉的人。 可是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这是满城皆知的事实，光在这一点上，她就占了理。 她深吸了两口气，义正辞言道：“莫小姐，我不在乎你和致远有怎样的纠葛，那都是过去了，但你应该知道，致远和我是有婚约的。你现在堂而皇之地住在我未婚夫家里，我计较事小，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或是被专门偷拍的媒体曝光，那对俞氏和丁氏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 莫小离好笑地看着丁洁，缓缓道：“俞氏和丁氏的事，关我屁事？” 丁洁脸色白了白，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莫小离没去看她，顾自牵着大包子去洗漱。 莫小离临危不惧的表现让俞致远很满意，他看得出她对丁洁有敌意。他觉得个中原因无非是莫小离把丁洁看做了情敌，而把丁洁看做是情敌这一件事又说明莫小离对自己是有情的。 得出这个结论，他很高兴。 但是他面前的丁洁又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阐述一件事实，他的未婚妻是丁洁而不是莫小离。 他会答应订婚不过是因为俞丁两家定下的娃娃亲。五年前他从美国回来，为的就是推掉这桩亲事，只是亲没有来得及推掉，莫小离却失踪了。那以后，这事一拖就是五年。五年后，他觉得新娘是谁都无所谓，既然父母选了，那他从了便是。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前脚刚订婚，后脚就看到了莫小离，而莫小离当年的不告而别实则是母亲的手笔。这个时候，新娘的人选又变得至关重要了。 然而，俞丁两家的婚事关系到的绝不仅仅只是俞家和丁家，这是A市近年来最受重视的联姻，是两家上市公司诸多股东翘首以盼的强强合作。五年前，他还不是俞氏的总经理，他的婚事也没有公开见报，他的肩上更没有担着这么多的责任，那个时候的他还心存侥幸可以摆脱掉这个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的未婚妻。可事实上，五年前，他就摆脱不了。而现在，这对他来说，似乎更是天方夜谭了。 他还没来得及正视这个问题，他目前想做能做的，就是把莫小离留在身边。 他开口道：“丁洁，是我让小离住这里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责。”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真正听到这样的话，丁洁仍是难以接受，“你会负责？致远，就算你有办法对俞氏负责，对丁氏负责，那我呢？你怎么对我负责？我是你未婚妻，你让一个女人住在你家里，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跟我解释吗？” 他瞥了她一眼，“我告诉过你，我的事，与你无关。” 听到的依旧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丁洁伸出手指，那上面是一枚闪着光的订婚戒指，她的眼睛已经红肿，“那是以前！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已经订婚了，你知道订婚是什么意思吗？我再也受不了像从前那样被你无视，丁氏也丢不起这个脸!” 莫小离伺候了大包子睡觉，回来看到丁洁梨花带雨的模样，一边顺手拿了块丁洁带来的巧克力蛋糕吃起来，一边道：“俞总肯收留我，不过是看我可怜罢了，丁小姐不要多想。” 话是对丁洁说的，落在俞致远耳里却很不舒服。 他是觉得莫小离可怜，但他的同情心还没泛滥到看谁可怜就把谁带回家！ 莫小离看了一眼有些不愉快的俞致远，转而笑对着丁洁，“我现在一没钱二没房，打算在A市找个工作，等发了工资也就不用寄人篱下了。丁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家族企业，我从小就仰慕它，希望能够成为丁氏集团的一员。前两天我在网上找工作的时候，看到不少丁氏的招聘信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应聘上其中某个职位？” 前一刻，丁洁还满心满意地想着法子不让莫小离住在这里，此时此刻，她却不知所措了。 莫小离的意思很明确，要么让她和俞致远住一块儿，要么让她去丁氏工作。这两样，丁洁都不愿意看到。 若说她可以有理有据地站在这里对莫小离的住处提出异议，那么对于莫小离进丁氏这件事情，她却是拿不出丝毫反对的理由。 “你要哪个职位？”她问。 “这些年，丁小姐厚积薄发，凭着傲人的身材和无人能敌的美貌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当红模特，也早已是丁氏旗下各类品牌的门面担当。”莫小离从头到脚打量着丁洁，明明是赞美的话，却带着几分轻蔑，“我想要做你的助理。” 闻言，丁洁和俞致远都是吃了一惊。 莫小离说要去丁氏，俞致远就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要找工作，又何必舍近求远，难道他还不能在俞氏给她安排一个适合她的职位？现在她又说要做丁洁的助理，不说莫小离做不做得来这种低眉顺眼的工作，光看三人之间的尴尬关系，丁洁怎么可能会答应？ 丁洁更是没有想到，下意识反问道：“你在开什么玩笑？美国G大毕业的研究生，做一个小小的艺人助理？” 莫小离不以为然道：“现在‘海带’这么多，工作不好找。能够在丁氏给国际巨星做助理，是常人可遇不可求的，难道丁小姐不这么认为吗？丁小姐是觉得丁氏集团不够大，还是觉得自己的身段不够高？” 丁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她稳下心来，掩饰道：“我只是奇怪，你是学工商管理的，怎么突然对娱乐圈有了兴趣？” 俞致远也奇怪，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我对娱乐圈没有兴趣，但对丁小姐很有兴趣。我想要跟着丁小姐学习，在拍广告之余，怎样才能把戏演好。”莫小离转而道，“不过我看丁小姐似乎也对我很有兴趣呢，我上的什么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丁小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嘛！” 室内空调打得很低，丁洁的背上却是渗出了汗，她知道此刻俞致远正审视着自己。 “丁小姐不要紧张，你调查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未来婆婆还亲自来找过我呢！”莫小离自问自答打破了沉寂，也让丁洁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样你却查得不清楚。我在G大读过研究生不假，不过没有毕业。你看，其实我文凭也没你说得那么高，不知道丁小姐还肯不肯给我这个工作机会呢？”莫小离的话说得很实诚，仿佛真的很担心会得不到这个工作。 俞致远当然知道莫小离没有毕业，她生完孩子就失踪了，没有回过G大。 莫小离给丁洁做助理，丁洁肯定是不高兴的，俞致远也不愿意，“小离，你想工作，可以到俞氏。我......” “我只去丁氏。”话没说完，莫小离就打断了他，“俞总，我可是答应过丁小姐不做小三的。虽然我还没有搞清楚小三的定义究竟如何，但现在，我还不想当着丁小姐的面，受你太多的情义。” 莫小离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丁洁，“丁小姐，你考虑好了吗？我有了工作有钱租房了，自然就不会死皮赖脸住在你未婚夫家里了。” 俞致远好不容易用俞可牵着莫小离住下来，自然不愿意她搬走，“小离，你不用......” “好，我答应你！”丁洁答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莫小离满意地笑了，“很好，我明天早上九点会到丁氏办入职手续，丁小姐可要腾出时间啊！” 丁洁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丁洁走了，走的时候魂不守舍。 她原本是想要给莫小离一个下马威，她想在莫小离面前宣布自己对俞致远的主权，她想要莫小离知难而退。可她没有想到，莫小离还是像从前那样，一点亏也吃不得。她永远能在自己面前反客为主。 俞致远脑子里乱糟糟的，丁洁来了一趟，莫小离就要搬走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几乎连发言权都没有，两个女人一来一往几句话就把事情给定了。 倒不是他没办法插手，只是这件事怎么看，莫小离都不像是被丁洁逼走的，反观丁洁才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做丁洁的助理？”俞致远问道。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你为什么要做丁洁的助理？” 这个时候莫小离正在刷牙，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撞开，惊得她差点把漱口水咽进去。 她慢悠悠漱了口，洗了脸，“怎么，担心你的未婚妻被我欺负？” 俞致远黑着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小离道：“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我以为我已经面试完了。” 俞致远忍不住笑了，“你那是在面试？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面试官呢！” 莫小离也笑，“怎么，心疼了？” 俞致远往前走了两步逼进莫小离，“怎么，吃醋了？” 莫小离倒退了两步，“我不认为我们熟到这个程度了。” 俞致远又往前两步，“你刚刚利用我逼着丁洁就范，你也不认为应该感谢一下我吗？” 莫小离的脚又往后迈开步子，只是她身后就是浴缸，步子迈不开，重心不稳，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当然她倒不了，俞致远早早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莫小离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骤升，俞致远的脸也骤然放大。 “你想要我怎么谢？”莫小离的吐息落在俞致远脸上，让他觉得不那么真切，紧接着，莫小离的红唇轻轻触到他的，轻轻的，柔柔的，像羽毛，像雪花，转瞬即逝。 莫小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吻了上去，行动快于思维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但她仍旧装得镇定，“是这样谢吗？” 俞致远紧紧锁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的任何一个表情能够逃脱。 这算是重逢以来，莫小离对他最亲密的举动了。他仍旧能够看到怀中女人的既大胆又羞涩的模样，一如从前。只是她表现出来的还有疏远，躲避。 “我还能要得更多吗？”他想要知她懂她，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看着她做一些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她却丝毫不想对他坦诚。 “你帮我得了工作，你想让我和你上床来报答你吗？”莫小离道。 闻言，俞致远觉得像是有一把剑刺在心口，又凉又痛。 他放开了莫小离，“你一定要这样说来作践你自己吗？” 莫小离洁白的脸庞浮出虚渺的笑意，“难道不是吗？我以为我浑身上下一没值钱的东西二没有用的东西，唯一能取悦你感谢你的，就只有这个了。原来是我想错了。” 俞致远真是被气得不轻，“我就是那样一说，也没真要你怎么样。” 他见莫小离一动不动地低头站着，心中的怒气也消得七七八八，“早点睡，你明早还要去丁氏。” 莫小离似是回了神，“哦对，还要送可可去上学。俞致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听见莫小离喊自己的名字，俞致远真觉得自己等这一声等了千百年了。她喜欢连名带姓喊他，既不亲切也不特别，可落在俞致远的心田，就是别样的舒服。他差一点儿就想说，“好，我答应”了。 残存的理智让他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再出口时，就是：“什么事？” 莫小离道：“我这两天就要去找房子，我想让可可和我一起......” “不可能！”就知道不是好事！ 莫小离又道：“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完。” 俞致远道：“莫小离，你想要和可可在一起，就只能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让你带着可可走的！” 莫小离道：“和你在一起？我对做小三或者二奶都没兴趣！俞致远，我告诉过你，我也有可可的抚养权。只是可可还小，我暂时还没真的想要和你打官司，我知道这不是场好打的官司，我现在也没有这个心力。我只是想让可可陪我住一段时间，我才刚认了他，我舍不得他！” 俞致远稍稍放宽了心，又道：“你舍不得他，就舍得我？”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别扭，和儿子吃什么醋！ 莫小离却没顾得那么多，只当他不肯，急道：“你放心，我会在丁氏上班，在A市住着，我逃不了也跑不了！” 俞致远不禁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五年前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莫小离一震，面露痛色，“不会了，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俞致远对莫小离消失的五年一直耿耿于怀，索性问道：“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莫小离道：“这五年啊？我想想，我好像是睡了一觉，睡饱了，然后就回国了。” 俞致远明显不信这胡诌似的鬼话，“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莫小离抬眼望他，“你不要扯开话题，你到底答不答应让可可跟我住？” 俞致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把莫小离推出卫生间。莫小离攀着门不肯放手，俞致远道：“我要洗澡了，你要欣赏吗？” 莫小离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要个回答。 俞致远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肯告诉我这五年发生了什么，我就什么时候答应你！” 接着门就被关上了，莫小离隔着门，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转了个身背靠在门上，像一朵逐渐枯萎的睡莲，洁白美丽却被剥夺了生气，“可是我已经告诉你了呀......” 夏末秋初的阳光虽不似七八月份的毒辣，但还是没人愿意在烈日底下站太久。莫小离已经在丁氏大厦的门口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她仰起头，正好可以看到二十一层楼上突出的天台。那个天台从顶楼向外延伸，像一个皇冠一样围住整个建筑，牢固而巍峨。丁氏大厦也因为这个设计获得过建筑类的最高奖项“鲁班奖”，它一直是丁氏的标志，丁氏的骄傲。 莫小离默默站着，她似乎亲眼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天台边缘的雨花石上，然后毫无前兆地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刚好砸在自己站着的位置，血肉模糊。 人事部，丁洁早已等着。 莫小离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远远笑对着丁洁打招呼，“丁小姐，早啊！还要麻烦你来陪我这个走后门的小助理办入职，真是不好意识。” 丁洁的神色暗暗的，指着一旁站着的中年女人道：“这是人事部蔡经理。” 莫小离道：“蔡经理，您好。” 丁洁道：“这是我特招的助理莫小离，你给她办一下手续。” 人事部蔡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精明干练，多年的人事经验也使她比别人更善于察言观色。 她点点头对莫小离道：“身份证，学历证学位证带了吗？” 丁氏千金举荐的人，自然是要留用的。只是身份信息该登记的也得登记，该留档的一样也不能少。 莫小离道：“没有。” “没有？”几乎没有人会在办入职手续时不带这些证件的，蔡经理不免有些讶异。 刚在见到莫小离时，她就感觉这个年轻女孩子不大一样。先不说她敢让丁小姐在人事部等了她大半个钟头，只听她见面时对丁小姐说的话，话里表达的虽是歉意，可那语气那姿态，怎么也不像是将要入职的小助手对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的态度。更何况这上司是丁氏千金丁洁。即便是丁氏的老员工见了丁大小姐，至少也会在面上端出三分敬意，更不用说是新人了。 但看这个女孩子对丁小姐说话时的模样，反倒是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若用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句子来解释，蔡经理是肯定不信的。 “蔡经理，她只是我私人的助理，不用那么麻烦。你给她简单登记下，做张员工证，让她以后出入丁氏方便些就可以了。”丁洁道。 虽然不合规矩，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既然丁大小姐发话，蔡经理自然不会去反对，多余的话也不说，只应道：“好的，丁小姐。” “丁小姐做事果然干脆果断。”莫小离笑笑，“一定是袭了丁道年董事长的风范吧！” 丁洁没有答话。 她看着笑容满面的莫小离，道:“ STAR MODELS 的主要业务集中在九层，我带你过去。” STAR MODELS是丁氏集团的模特经纪公司，在丁氏创立之初并不存在。丁氏成立之初，只是一家服装公司，逐渐的，它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国内服装行业的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紧接着，前任董事长丁儒年将丁氏的业务拓展到了腕表，包包等领域，也相应打出了广受欢迎的自家品牌。 随着公司的发展，丁氏需要越来越多的艺人进行品牌代言，广告宣传，这个时候，STAR MODELS 便应运而生了。 起初，作为丁氏专属的模特经纪公司，STAR MODELS的任务只是招聘以及培养模特为丁氏各项品牌进行代言宣传。久而久之，它的业务拓展到了公关策划、品牌推广、广告创意、表演制作以及组织承办大型系列文化推广活动等，它的服务范围不再局限于丁氏，它的部分艺人也成为了国内炙手可热的明星。 这其中，丁洁毫无疑问是最受瞩目的。 丁洁的成名离不开她自身的外貌和努力，但真正让她顺利走上时尚圈顶端的，靠的是她自带光环的身份。她是丁氏的御用模特，也是STAR MODELS 的负责人，更是丁氏集团的千金小姐。 莫小离看着眼前气场十足的人，发现她早已不能跟五年前同日而语。 五年前，丁洁刚进STAR MODELS没多久，她憧憬地跟莫小离打着越洋电话：“STAR MODELS 的明星真多！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她们之中接受最多掌声和最高赞美的那一个。” 她做得很好，用最短的时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莫小离想要在丁洁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却是徒劳，她道：“丁小姐带路，是我的荣幸。”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莫小离一脸兴奋，似乎对新工作很期待的样子。丁洁却是一脸的心事。 她看着莫小离，语气里还带了些许乞求，“小离，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管。只有一样，你既然瞒了，我希望你能一直瞒下去。致远带着可可离开了你五年，你不会原谅他的，对吗？” 莫小离笑了，“你还是这么了解我。那你希望我瞒到什么时候呢？你想要我一辈子给你做助理吗？”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你希望我瞒到什么时候呢？你想要我一辈子给你做助理吗？” 丁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至少在我和致远结婚之前，你不要告诉他。” 莫小离耸耸肩，“原来你的底气这么不足啊！你在金武馆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知道，我要的只是可可，等我要回可可，我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纠葛了。我答应你，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还有，我向你承诺过的，我会很快从俞致远家里搬出去。” 丁洁:“谢谢。” 电梯门刚开，就看见一个女孩子抱着文件夹走来。 女孩子见到丁洁，稍稍弯腰，低头道:“丁小姐，严总在您办公室。” “我知道了。”丁洁指着莫小离道，“这是新来的同事，你带她熟悉一下环境。” 女孩子依旧低着头，道:“好的。” 丁洁走后，莫小离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很年轻，却也很沉稳。 莫小离道：“你好，我叫莫小离，是丁小姐新招的助理。” 女孩子点点头，面容严肃，“我叫白雅静，这边走。” 一圈逛下来，白雅静惜字如金，除非必要的介绍，否则闭口不言。很快，两人就回了STAR MODELS 。 在门口，莫小离远远就看见了从丁洁办公室出来的严亿光。 她问白雅静:“你刚才说的严总就是重光珠宝的严总经理？” 白雅静点头:“是的。” 莫小离道:“听说重光珠宝想要砸重金请丁小姐代言，看来是真的。” 白雅静道：“不全是。” 莫小离问：“什么叫不全是？” 白雅静却不再说话。 莫小离了然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严总在追丁小姐嘛，对吧？” 白雅静惊讶地看着莫小离，这件事很少有外人知道。 莫小离惋惜地摇摇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莫小姐，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在这里见到你！”严亿光也看到了莫小离，很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白雅静又低了头：“严总。” 莫小离笑了笑，“我倒是做好在STAR MODELS 和严总见面的心理准备了。” 严亿光点点头，往丁洁的办公室望了一眼，“看来，之前确实是我小看了莫小姐。我都听小洁说了，原来没有我的援手，莫小姐也能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怪不得会对我提出的合作嗤之以鼻呢！” 莫小离摇摇头道:“严总高估我了，离达到目的还道阻且长。我并不是不想和你合作，只是严总护花心切，就怕合作起来很难有双赢的局面。” 严亿光正色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对小洁做什么？你来丁氏到底有什么目的？” 莫小离反问道:“丁小姐没有告诉你我来丁氏做什么吗？看来严总想要得到丁小姐的心，也是道阻且长呢！” 严亿光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做小洁的助理？” “这个嘛……”莫小离苦思冥想了一下，又转头问白雅静，“你为什么来丁氏做丁小姐的助理？” 白雅静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忽然听莫小离这么问，一时却答不出话来。 倒是正朝着白雅静走过来的一个白衣女孩听到了莫小离的话，立即答道：“丁氏工资高福利好名声响，在丁氏上班特有面子！丁小姐有钞票有资源有人脉，跟在她身边特有前途！” 严亿光呆了呆，莫小离也呆了呆，接着，她指着那女孩对严亿光说:“对，就是这个理由！” “最好是这样。”严亿光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也不打算再自讨没趣，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白衣女孩见严亿光走了，牵着白雅静的手道：“雅静，我这里有份文件要交给丁小姐，你帮我送一下好不好？” 白雅静看了一眼女孩，对莫小离道：“悠悠。” 莫小离点点头，这算是在介绍同事了？ 说完白雅静理也没理悠悠拿到她眼前的文件，意思很明显，自己去送！ 悠悠赶紧抱住她的腰，“雅静啊，看在我刚才帮你回答问题的份上，你可一定得帮我啊！重山珠宝之前谈好了一个大牌设计师，可他却临时拒绝为丁小姐设计婚戒。严总跟丁小姐说了之后，丁小姐正发火呢，我就是穿上金丝盔甲进去，也会被炸得体无完肤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雅静淡淡道：“我也会被炸。” 悠悠道：“你本身就是块防弹玻璃，刀枪不入的！” 在丁氏的第一天，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莫小离下了班，还不忘买了鸡蛋回去，宝贝儿子吩咐的水煮蛋可不能少。 回到公寓，莫小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香。俞致远正从厨房端了一碗剁椒鱼头出来，又香又辣的味道飘进莫小离鼻子，引得她咽了几口口水。 “你下班这么早？”莫小离觉得奇怪，这一桌子的菜没一两个钟头估计也做不出来。 “你是第一个管我下班时间的人。”俞致远笑道。 闻言，莫小离明了，人家老总，爱几点下班几点下班，她管不着！ “真是难为你了，又得上班又得做奶爸伺候我儿子。”莫小离同情地看着他，“不过以后有我，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俞致远听得心里苏苏的，他做梦也想不到莫小离会说出这么好听的话。在听到下一句时，他就觉得要莫小离向自己示好只能是在梦里了。 “我下班后去了趟房产中介，我看中了一套房，一厨一卫，两居一厅，正适合我带着可可两个人住。” 俞致远没去理她，盛了碗排骨汤放到她面前:“按你的口味，去油去脂过的。” 莫小离把汤端给大包子，“这个汤最适合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了。” 大包子咕噜咕噜喝得很欢乐:“好喝！” 俞致远得意地笑了。 莫小离有些忧郁，她剥了个水煮蛋放到大包子碗里，道:“鸡蛋也很有营养的。” 她正要阐述鸡蛋的营养价值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好你个莫小离，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才几天啊，就忘记你在我那儿白吃白喝的日子了？” 叶何何久违的河东狮吼又出现了，别说，莫小离听到这声音时还真有些怀念。 “哪敢啊！”莫小离道，“这谁的手机号？” “我的呀！这是我新办的A市的号码，你给我存好了。还有我家花花的，我一会儿发给你。” “A市？你们，什么情况！”莫小离着实很吃惊，她才刚来A市没几天，怎么这对姐弟也来凑热闹？ “咦？你儿子他爸没跟你说吗？”叶何何问。 莫小离犀利的眼神刷得射向俞致远，只见他优雅地喝着汤。 “没有。” “啊？我明白了，你儿子他爸一定是觉得我家花花太厉害了，让他自叹不如，所以才没告诉你。男人嘛，都好面子！” 正在喝汤的俞致远听到手机里的这段话，猛得咳了几下。 “我跟你说啊，我家花花，工作能力太强了！你走以后，你儿子他爸亲自打电话给花花公司的老板，你知道他打电话干嘛吗？他要挖墙角！” 莫小离只觉背后阴风越来越甚，“然后呢？” “然后花花的老板当然不舍得失去我家花花这样百年一遇的人才啊！他亲自连夜到我家来找花花，表达挽留之情，惜才之意。他还说，以后要靠花花照顾了！那可是绿城老板啊，C市房地产的老大啊！连他都要靠花花照顾，你知道我家花花有多牛逼了吧！” 莫小离盯着俞致远的眼珠子就像要掉出来一样，“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家花花就要去俞氏做总经理秘书了呀！明天就上班！” 莫小离火冒三丈，“花花堂堂七尺男儿去给别人做小秘，你们疯了吗？” “那也不算是别人，是你儿子他爸，我觉得挺好！再说了，俞氏工资高福利好名声响，在俞氏上班特有面子！你儿子他爸有钞票有资源有人脉，跟在他身边特有前途！” 听着叶何何的话，莫小离觉得莫名的耳熟，这不就是悠悠形容丁氏丁洁的话嘛！ 丁洁和俞致远，还真是绝配啊！ 莫小离咬牙切齿，“你怎么舍得让花花来A市呢？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C市，他舍得吗？” 叶何何:“当然舍不得啊！所以花花就让我在网上投了份简历，想不到当天下午就接到了电话。说我非常符合她们公司的招聘要求，不用面试，直接录取了！” 莫小离已经彻底无语了，“哪家破公司效率这么高？哪家破公司不面试直接招人？哪家破公司会愿意收毫无相关工作经验的你？” 叶何何:“你可算聪明一回了，破公司哪能有那眼界识得了我这匹千里马！我告诉你，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杂志社，A市的ENDLESS !” 莫小离转头冲正在给大包子夹菜的俞致远喊道：“你和ENDLESS 什么关系？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你和ENDLESS 什么关系？说！” 俞致远笑了，“我和ENDLESS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们是清白的。” 莫小离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不大对劲，看着俞致远的坦荡笑意，她又问：“你还想骗我？你到底瞒着我对ENDLESS做了什么？” 俞致远一脸无害道：“我就是和ENDLESS的一个董事吃了顿饭。要是你介意，我下次就不和他吃饭了。” 莫小离吼道：“我介意！我非常介意！” “喂喂，莫小离你还在听我讲话吗？我跟你说，刚刚跟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俞氏求贤若渴，分配给花花的员工宿舍实在太赞了！” “员工宿舍？”莫小离不解，又问俞致远道:“你又做了什么！” 俞致远耸肩:“我求贤若渴，对外地来的员工一向都很照顾。” 莫小离:“……” 叶何何:“时代精英，开拓未来，领衔建筑，彰显尊贵，A市都心，复式别墅，欧式装潢，即入即住……” 莫小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卖房呢？” 叶何何:“我就是表达一下这个超豪华宿舍的观后感。” 莫小离皮笑肉不笑对着俞致远:“俞总，俞氏的待遇可比丁氏好太多了！” 俞致远点头道:“你要是后悔的话，我不介意你从丁氏跳槽来俞氏。”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恼:“这儿房间太多了，一个给花花，一个给我，一个给大包子，还剩下两个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愁死我了！看来，只能做杂物间了！” 莫小离急道:“等等，为什么会有大包子的房间？” 俞致远惬意地品着红酒。 叶何何:“你儿子他爸又没跟你说啊？你儿子他爸最近要出差，他不放心你儿子一个人……” 莫小离喜道:“你要出差？” 俞致远点头:“美国的分公司出了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莫小离欢快地点着头:“去吧去吧，去多久都可以，你不用不放心儿子，儿子有我！我会带他去我新找好的房子的。” 他要出差，她就这么开心？ 俞致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找的房子安全吗？交通方便吗？儿子要是住过去了，你要他天天吃水煮蛋吗？” 莫小离哑然，又硬气道：“你这是偏见，武断！” 叶何何还在继续:“你听我说完嘛！你儿子他爸把你儿子暂时托付给我们了！他还说，等他回来以后，你儿子要是喜欢，再住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住多久都可以？”莫小离抓住重点，又偷偷瞄了俞致远一眼，见他似乎品酒品得很认真，“咳，叶何何，你先别安排杂物房，留一间给我！” “什么！莫小离，你又想要来蹭吃蹭喝蹭住！不行！”叶何何大声道，“你这次必须得交房租！按照这地段这装潢，我给你个友情价，一个房间，八千一个月。” 莫小离沉了沉气，近乎吼道:“叶何何，你信不信我把你写给王宁的情书拿给陆双双去看！” 莫小离挂了电话，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道:“俞致远，你有什么阴谋？” 俞致远道:“要是你一定觉得有阴谋，那大概是……不管多晚，只要想见你，都会有人给我开门。” 莫小离立刻警惕地看着俞致远，俞致远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再说话。 大包子已经把一桌的菜吃得干净，却唯独没有碰他妈亲手剥的水煮蛋，这让莫小离很伤感，“可可啊，你爸爸做的菜虽然好吃，可你吃了这么多年，吃不厌吗？也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大包子吐出一块骨头，露出虎牙道:“可可只有第二次吃爸爸做的菜，不厌不厌！” 莫小离:“额……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大包子道:“昨天啊！” 昨天……昨天的糖醋鱼？ 俞致远手里摇晃着红酒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小离:“我平时下班确实没这么早的。” 莫小离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就像桌上的剁椒鱼头一样辣，她迅速端起一旁的白开水，一口气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 俞致远带着新任秘书叶俊华去了美国，莫小离带着大包子鸠占鹊巢，霸占了叶花花的公司宿舍。 “何何呀，这宿舍，得有个三百平吧？”莫小离觉得这果真是她见过的最大气豪华的宿舍了，明明就是个小洋房啊！ 叶何何特骄傲特自豪:“一层差不多三百，咱有两层呢！” 大包子爬上爬下地参观完了每一个房间，然后慎重地对着叶何何道: “何何阿姨，爸爸说了，哪个房间的床最大，哪个房间就是妈妈的。” 莫小离莫名其妙，“你爸爸什么时候还给你下这个指示了？” 叶何何顿了两拍，茅塞顿开道:“对对对，床很重要，床很重要，你的床必须又大又结实，要经得起剧烈的运动！” 莫小离当即拿了个抱枕朝叶何何扔过去…… 俞致远去美国有一个礼拜了，大包子早上由莫小离送去幼儿园，傍晚由司机接回“宿舍”。俞致远一直很忙，也经常出差，真正陪在大包子身边的时间也不多，大包子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大包子对于爸爸不在身边是一点也没有不适应，反而很享受妈妈一直在眼前晃悠。 莫小离觉得，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她一定能让大包子离不开自己，这样真要争起监护权，她也更有信心了！ 莫小离送了大包子去幼儿园，心情大好地回到丁氏上班。 还没走近，莫小离就看到丁氏门口停着一辆丰田。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脖子上带着一厘米粗的金项链。只见他笑眯眯地弯腰伸手，从车里迎出一位年轻女孩。 女孩子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一阵风吹过，拂起她额头的刘海，只见她笑容甜美，优雅而安静。 莫小离有些错愕，这不就是白雅静！ 正想着，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年轻人，对着那中年男人狠狠打了一拳，这一拳既有速度又有力度，还有角度，打得非常漂亮！中年男人摔倒在地上，年轻人不依不饶，又拽着他的衣领揍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样子。 本就是上班的高峰，没一分钟，丰田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员工。 一直以恬静著称的白雅静此刻也不再镇静，她着急地冲着那个年轻保安一直喊：“啊晨，你快住手！你疯了吗？快住手啊......” 啊晨打得尽兴了，才回头对她喝道：“白雅静，我跟你说过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到底长没长心眼？这种人的车也是随随便便能上的吗！” 白雅静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闻言，啊晨又要去打那男人，白雅静连忙拽住他的手臂道：“王导在路上遇见我，好心送我一程而已，他没对我怎么样！” 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痛得站不住，靠在车上摸着下巴，从嘴里吐出颗镶金的牙齿，“又是你？你个小保安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竟然敢打我......” 啊晨提起拳头又想上前，王导抖着腿向后逃了两步，见白雅静把啊晨拉住了，他又对着周遭的人道：“你们都看到了啊，这个保安出手打人！” 他又气冲冲指着啊晨道：“你，把你们保安组的领导叫出来，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雅静忙道：“王导对不起......” 啊晨不屑地笑道：“王振同，就凭你，还想使唤我？” “啊晨！怎么能对王导这么没有礼貌？来者是客，既然到了丁氏，作为丁氏的员工，我们就应该以礼相待。”众人望去，莫小离正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啊晨在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一声“啊晨”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浑身的戾气在瞬间消失了，脚像是有千斤重，他想要转身，又不敢转身。 他怕自己猜错了，万一不是呢？可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音，不是她还会是谁？ 他猛得转过头去，莫小离正笑盈盈看着他。 她走到他面前，握起他的手检查了一番，她皱起眉头，心疼道：“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喜欢打架，打得手出血了都不知道！” 啊晨颤着腮帮子像是随时要落下泪来，哪里还有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 王振同打量着莫小离，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在丁氏见过你？” 莫小离道：“王导您好，我叫莫小离，跟雅静一样，也是丁小姐的助理。” 啊晨一愣。 王振同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丁小姐自己是美人，挑的助理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挑莫小离的下巴，手刚伸出，就被啊晨掐着手腕直喊疼。 只见啊晨又是一脸的杀气，愤怒道：“癞□□想吃天鹅肉！” “啊晨，礼貌。”莫小离道。 啊晨这才不情不愿松了手。 王振同有些讪讪，倒退了几步离得啊晨远了些，道：“好你个臭保安，我在广告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对我动手过！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就等着打铺盖回家吧！” 啊晨轻蔑地冲他笑笑，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觉悟。 倒是白雅静走到他身后，扯着他袖子小声说：“啊晨，快道歉。” 啊晨回头看她，“你关心我？” 白雅静道：“找工作不容易，我不想看你因为我被辞退！” 啊晨笑道：“想辞退我？没门！” 莫小离喝道：“闭嘴！” 啊晨果然闭了嘴，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莫小离。 莫小离朝着王振同走了两步，笑着道：“王导是广告界的名人，丁氏的不少广告片都是跟王导合作的，王导的作品也是许多广告导演望尘莫及的。王导这样有身份有才华，就不要跟一个小保安计较了。” 王振同听着这些话，很是舒服，却仍是道：“哼，难道我还要任凭一个保安打揍不成？说出去，你叫我的面子摆哪儿？” “面子这种事，的确很重要，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臭名远扬。”莫小离又走近两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王导，您昨晚是不是去天空□□玩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王导，您昨晚是不是去天空□□玩了？” 王振同怔了怔，道：“那又怎样？” 莫小离：“我有个朋友在ENDLESS做采编，她给我看了几张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技术一点也不好。除了小姐光溜溜的身子，我似乎还在照片上看到了王导。王导的身材，啧啧，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实......” 王振同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你想要怎么样？” “您说呢？”莫小离看了眼手表，“看时间，我朋友连夜赶的那篇稿子应该还没有交上去。要是我们继续耗在这儿，王导可不能怪我没有及时向她讨人情了！” 王振同闭眼吸气，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一刻也不多留，立马开车走人。 ENDLESS是A市最畅销的娱乐杂志，也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传媒企业。凡是能在ENDLESS留下名字的人，要么早已成名，要么会一夜成名。至于是功成名就还是身败名裂，就得看编辑的笔风了。 此时此刻，莫小离觉得，叶何何去ENDLESS是她做的最聪明的事情了。 白雅静还从没见过王振同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你跟王导说什么了？” 莫小离不答反问：“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白雅静是个有主张有分寸的女生，她不会无缘无故上这种人的车。 白雅静低头道：“他说，他要拍片，我有机会。” 啊晨冷笑道：“这你也信!” 白雅静没有说话。 啊晨以为她生气，急忙道：“不是，我不是说你没机会，也不是，我不是说你形象不够靓，个子不够高，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就是王振同这个人不可信！” 对于啊晨的解释，白雅静明显不愿多听一句。再不多说，顾自上班。 莫小离看着啊晨一直跟着白雅静飘的眼神，问道：“你喜欢她？” 闻言，啊晨傻傻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俨然是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 啊晨收了笑，眼睛被蒙蒙的水气笼罩，他问莫小离：“姐，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站在丁氏的天台上，能把A市的景色一览无余。自从这里出了命案，就基本没有人再上来了。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青苔。 莫小离摸着天台边缘的防护栏，问道：“啊晨，爸爸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吗？” 啊晨点点头，“那一晚，爸爸死了，妈妈疯了，我找不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你难道不看新闻，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啊晨，莫小离黯然，“我没有看到新闻，没能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啊晨道：“怎么可能？爸爸跳楼这件事的影响面很大，媒体陆陆续续追踪报道了好几个月，不仅国内有新闻，国外也有！” “啊晨，这件事是我不对。”莫小离心疼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快两个头的弟弟，“那个时候，你还在念高中，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你一定很难承受发生的一切。” “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外面的事都有叔叔应付，我还好。”啊晨看到莫小离眼里的痛苦，道，“姐，都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要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以后我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莫小离了解自己的弟弟，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往事，但心里的痛楚不比自己少。他曾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可却无能为力，一点一点地被绝望侵蚀。 比起自己知道时的时过境迁，啊晨受的伤更加真切，更加噬骨。 啊晨不愿意揭开伤口，也不愿意让她再伤一遍，只把所有的伤都埋在心底，独自承受。 莫小离看着眼前俊朗坚毅的脸庞，原来，一直被自己呵护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好，过去的事情就都不提了。”莫小离拉着啊晨背靠背坐在地上，感受着高楼上的宁静。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放下伪装，她不用像面对丁洁时那样处处警惕，针锋相对，也不用像面对俞致远时那样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我们谈谈现在的事情吧，你为什么会在做保安？”莫小离问。 啊晨显然很得意，“哈哈，你想不到吧？怎么样，我刚才揍那个王八的身手是不是很帅？” 莫小离冷哼了一声，啊晨这才认真道：“爸爸说，要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必须有在底层奋斗的勇气和决心。我也这么觉得，靠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争取到的位置，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莫小离点点头，眼前有些模糊，“你从小叛逆，爸爸说的很多话你都不听，难得你独听进去这一句。” 啊晨没有说话，抬手想要抓住看似触手可及的白云。但他知道，那是奢望，就像爸爸的话，再也没有机会听了。 莫小离转身问他，“那么，请问我们的啊晨同学，你在底层爬了多久了？除了保安，你还有轮过其他岗位吗？既然做了保安，你有好好做吗？” 啊晨：“我，我......” 莫小离道：“我来替你回答。你大学毕业就回了国，游手好闲一段时间后才到丁氏上班，近一年的时间，你的岗位一直是基层保安。在做保安期间，你时常无故迟到，请假。前几天你没有来上班，就是请假去了西藏旅游。我说的对吗？啊晨保安？” 啊晨愣愣的，瞪大眼睛佩服道：“姐，你查得可真清楚啊！” 莫小离拍掉他竖起的大拇指，“你要从基层做起我不反对，但你也得给我挑个专业对口的岗位；就算你一开始做了保安，公司那么多的升迁考试，你也该让我在那么大一堆名字里面找到你！” 见莫小离发了火，啊晨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姐，我不是不思进取，我做保安是丁烨哥安排的。我也不是没有参加考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多努力准备考试，结果都考不上。” “考不上你就自暴自弃啊！”莫小离怒其不争道，“不过丁烨也真够会安排！” 啊晨道：“他也许是想磨练我的脾性。他一直都挺忙的，最近又去德国了，不过......” 莫小离问：“不过什么？” 啊晨道：“我就是觉得丁烨哥这两年在海外的投资有些冒进，市场预估也不够精确。不少项目都打了水漂......” “他一向都急功近利,以前......不说了,现在怕是没人能够约束他了。”莫小离叹了口气，又道，“啊晨，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欣姨？” 啊晨摇头，“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我妈。” 韩欣是莫小离的继母，也是啊晨的亲身母亲。 韩欣待她比待啊晨还要好，小时候的啊晨时常会抱怨，“姐，我觉得妈妈是你的亲妈，是我的后妈。” 韩欣听到后，不以为然地闻一闻新泡的龙井，“女儿要细养，儿子要放养。” 以是，亲妈的呵护不足，啊晨只能向莫小离撒娇，莫小离也对这个流着鼻涕喊姐姐的弟弟分外上心。 只是现在，这个比亲妈还亲的后妈，天天在精神病院与白鸽为伴，再没了往昔令人敬服的风采。 莫小离扶着啊晨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下班后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她吧，她上次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 啊晨苦笑道：“我妈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跟你说什么话？” 莫小离看着垂头丧气的啊晨，有些伤疤，还没有到非揭开不可的时候。 她笑笑：“是啊，也说不了什么话。”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白雅静正等着她。 “你认识啊晨？” “嗯。”莫小离点头，“认识很久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白雅静的表情仍旧淡淡的，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沉稳。 “什么忙？” 刚认识白雅静的时候，莫小离以为她个性孤僻，不好相处。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莫小离发现她只是为人独立，不爱说话而已。她和同事的关系还算温和，不少人喜欢找她帮忙做一些棘手的事情。别人请她帮忙的事，她能很快做好，而且做得很好；她自己的事，却从来不会要求别人帮她分担。 现在她竟然主动找莫小离帮忙，莫小离不免有些意外。 “啊晨好像很听你的话？”白雅静问。 莫小离回忆着从小到大，这个骄纵的弟弟总是三天两头找着由头和自己过不去，她要画画他偏把蓝球拍到她画架上，她要睡觉他偏把音响开到最响放摇滚...... 白雅静怎么就看出他听话了？ “我想请你劝劝他，让他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白雅静道。 莫小离想了想，道：“他管你哪些事情我不知道，但就刚刚那个王振同，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白雅静低了头，轻声道：“我知道。” 莫小离看着她，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啊晨。他听不听，我就不知道了。” 白雅静咬咬唇，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莫小离不怎么好的脸色后，也就识趣地闭了嘴。 白雅静的座位就在莫小离隔壁，她坐回自己位子，拨了个号码，“隽漫大酒店吗？今晚七点，两人，谢谢。” 莫小离看到那间紧闭的独立办公室，问道：“丁小姐又不在？她去哪儿了？” 白雅静：“BEAUTY BAR.”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 莫小离拿起支水笔边转边道：“俞总艳福不浅。” 白雅静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莫小离笑笑，去BEAUTY BAR自然是要做造型，还预定了隽漫的烛光晚餐，丁洁这么费心思，自然是俞致远要从美国回来了。 白雅静又拨了个电话：“你好，我想咨询今天下午从美国飞回A市的所有航班的落地时间。” 白雅静把时间一个一个记了下来，莫小离问道：“丁小姐不知道俞总乘坐的航班？” 白雅静：“俞总不喜欢丁小姐干预他的私事。” 莫小离点点头：“丁小姐为了给俞总接机，花一上午的时间打扮，又花一下午的时间接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俞总迟早折服于牡丹花下。” 莫小离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酸味儿。 “那可不？”刚巧路过的悠悠听到两人的谈话，像是打了鸡血。白雅静不爱讲话，悠悠平时连八卦的机会都没有，难得莫小离看起来像是同道中人，她怎么能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俞总和丁小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虽然俞总整颗心都挂在事业上，对丁小姐不怎么上心，但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他们已经订了婚，要我看，丁小姐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莫小离掐着水笔，“那还真是要恭喜丁小姐了。” 白雅静却道：“未必。” 莫小离看着她，这两个字让她舒服；悠悠也看着她，难得白雅静会对这些事发表意见。 两人都等着她的进一步分析，可白雅静却闭口不再言了。 倒是悠悠，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雅静的判断一直很准，照你这么说的话，俞总面前的这层纱确实太厚了些，丁小姐都拨了这么多年，还没能拨开呢！不过这样也好，要知道，俞总是我心中的男神，多金，霸气，酷帅！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但他已经摄走了我的心魂！” 看着悠悠一副自我陶醉的浮夸模样，莫小离咳了两声，“你没见过男人啊？至于这样吗？” 悠悠笃定道：“你要是见到他，也会跟我一样！是吧，雅静？” 白雅静做着手上的事情，白了她一眼：“花痴。” 莫小离点头附和：“花痴！我才不会跟你一样！” “嘿，小离你别不信。”悠悠急道，“你现在没有觉悟是因为你没见过活的俞致远！” “咚！”莫小离的笔突然从手上滑了下来，她怎么觉得这女孩子的话带着一股阴风。 悠悠却压根没注意到她，顾自满眼冒光道：“你最多也只是从新闻杂志上看到过俞总，光是杂志上的俞总，就已经融化了万千少女的心。可当你真真正正见到俞总的时候，就算只是那么远远的一望，你就会被他的气场彻底折服，你会觉得，这是俊朗无比的男神，这是睥睨天下的霸主。一眼万年，大抵说的就是这样了......” 只听这绘声绘色的描述，莫小离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承认，俞致远长得嘛，好吧，确实还不赖。但要扯什么睥睨天下，一眼万年，反正她是没见识过。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你文采这么好，你语文老师知道吗？”莫小离觉得俞致远招桃花的本事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眼前的这朵桃花正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好了，不说这些豪门情史了，总归是可望不可即的。”悠悠叹气道，“要我说，还是楼下的小保安看得见也摸得着。是吧，雅静？” 白雅静这次是彻底无视了悠悠。 悠悠讨了没趣，嘿嘿笑了两声走开了。 莫小离想起自己弟弟为了这女孩大打出手，不免也有些好奇，“雅静，你让我替你劝啊晨，你也得让我稍稍了解一下原委。” 白雅静问：“你想了解什么？” 莫小离想了想，道：“比如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白雅静道：“员工旅游的时候。” 莫小离抚着额头，循循善诱道：“详细一点。” 白雅静看了她一会儿，才“详细”地概括道：“我们两个一起迷了路，后来变天了。他怕打雷，我在山洞里陪着他。” “啊晨怕打雷？”莫小离觉得奇怪，他从来胆子大，怎么可能怕打雷？ 白雅静点点头，“他说，他爸爸去世的那天晚上，也一直打着雷。” 原来是这样…… 一个下午，莫小离都心不在焉的。 她似乎看到，雷电交加的夜晚，狂风暴雨下的啊晨，血肉模糊的爸爸……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啊晨的下班时间又比其他人晚一些，莫小离就坐在大厅里等着。 终于等到他下班，公司早就没剩几个人了。莫小离看着刚换下保安服匆匆跑到自己跟前的啊晨，摇摇头，去给他扣上领口处的纽扣，“多大的人了，还不好好穿衣服！” 纽扣还没扣上，莫小离的胳膊就被人狠狠拽走了，莫小离吃痛，刚要喊出声，就觉得胳膊上一松，抬头就看见啊晨跟俞致远扭打在了一块儿。 莫小离头都大了:“住手！都给我住手！” 可两个男人哪里还听得到她的话？ 啊晨中学时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运动细胞特发达，打起架来比打篮球还要漂亮。 俞致远学过击剑，这会儿虽然手上没有剑，可搏击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跟啊晨比起来，他身上还多了层凌冽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打得热火朝天，不分伯仲。 这架打得很是漂亮，莫小离却是心急如焚。 只见两个男人打至对面站定后分别出拳对准了对方的脑袋，莫小离一咬牙一抬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到了两人之间的空隙之中，就那么一秒钟，拳头一边一个都对准了她的太阳穴，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拳头同时硬生生偏了方向，两个男人同时大喊:“你干什么！” 莫小离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惊魂稍定，仍是被气得不轻，提起嗓子就骂：“我还没问你们干什么呢！都出息了啊？大庭广众，当众聚殴。” 她指着啊晨，“你！早上刚刚打过架，现在又来一出，太久没人管你皮发痒了是吧！” 啊晨:“我……” 莫小离:“我什么我！” 她又转向俞致远，“还有你！上次去派出所意犹未尽了是吧？是不是还要我报警再去故地重游一番啊！” 两个大男人被她喝得一声不吭，场面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大家长在训两个小孩子。 但场面也就维持了那么一瞬，待俞致远消化了面前女人久违的泼辣本性，他嘴角一勾，伸手将莫小离拦腰抱起，快步走向不远处停着的奔驰。 莫小离突然腾空，慌忙抱住了他的脖子，脚却折腾得厉害，将两只高跟鞋都挣脱到了地上。但看上去俞致远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 这情形，啊晨自然不让，拦住俞致远又要出手，但俞致远手上抱着莫小离，啊晨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定定地挡住他的去路:“放开她。” 俞致远不怒自威:“不放。” 莫小离知道这情形，俞致远是铁了心要带她走，再怎么抵抗也只是枉然。 眼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她道:“啊晨，我改天再跟你去看你妈，你先回去吧。” 被俞致远抱在怀里，她明显感受到了俞致远的手臂有那么一瞬间松了一下，又及时恢复正常抱住了她。心惊胆战啊…… 莫小离说出的话让啊晨很惊讶，他认真看了看抱着她的男人，更加惊讶了，“俞致远？” 俞致远挑眉看了看眼前透着青涩的大男孩，“还算有点眼力。” 莫小离怕两个人停了肉搏，又要开始舌战，忙道:“啊晨，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哦还有，你把我的鞋子给捡一下。” 啊晨还是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莫小离知道自己的弟弟不好糊弄，便收回捧着俞致远脖子的手，改为捏起了他的脸。 可怜俞致远一张俊脸被捏得神行俱灭，一双手却只能牢牢抱着莫小离不能腾出来反抗，还听见她道:“你看，他这么被我□□都不发火，就知道他有多没用啦！” 啊晨将信将疑，把鞋子递给莫小离，道：“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听到这话，俞致远明显不高兴。 莫小离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有事我一定第一个给你打电话。” 俞致远黑着脸，朝前一步撞开啊晨，便迈着矫健的步子把莫小离抱上了车。 莫小离认命地任着俞致远给自己寄上安全带，听见他愤愤道:“我才走这么几天，你就勾搭上了这么个小鲜肉，还要去见家长？你不觉得太嫩了些吗？” 莫小离懒得理他。 下一刻却见俞致远迎面扑来，像一头饿狼一样咬着自己，才咬了一瞬，又极为温柔地吻了起来。 莫小离反抗，摇着头想要去推他，他又很及时地停住了这个吻。他抵住她的额头，不顾她满是愤懑的脸色，静静闭上眼，感受着她急躁的一呼一吸，带着她渐渐地稳下心来，“我出国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莫小离正要回答，却被他用手堵住了嘴巴，“不要说话，你说的每句话都让我塞心。” 他的双手捧住她的头，不让她乱动，仍是闭着眼，贴着她炽热的脸颊，“我想你，一下飞机就来找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莫小离，这些天，我像疯了一样的想你，你为什么总让我那么心痛？” 他虽闭着眼，莫小离还是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的悲痛，她看得出他很伤心，想了想，道：“那是啊晨，不是我勾搭的小鲜肉，你别误会。” 闻言，俞致远笑出声来，他宠溺地睁眼看她，“我知道。” 莫小离锁眉，“那你紧张什么？” 俞致远带水的眼眸锁着她，“莫小离，谢谢你回来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莫小离别开眼，觉得眼前男人的情绪有些奇怪，“干嘛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俞致远没有回答，笑着偷亲了她一口，才起身开车。 车子在青春路左转，这不是去叶花花宿舍的路，也不是去俞致远公寓的路。 “这是要去哪儿？”莫小离问。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这是要去哪儿？”莫小离问。 俞致远没有回答。 莫小离有些恼火，“送我回家，我还要给可可做晚饭。” “你要是不操心可可的晚饭，他的伙食或许会更好。”俞致远说着又踩了脚油门。 莫小离闷闷的，她自己做菜的手艺欠佳，但被他这么直白地指出，她竟觉得有些对不起那只大包子。仔细想想，这些天，大包子是不是瘦了些？ 虽已过了下班高峰期，一眼望去，仍旧是堵得死死的一片车海。 莫小离瞥着俞致远，抱怨道：“我每天下班回家从没这么堵过，今天算是碰上衰神了。” 俞致远道：“从你公司到叶俊华的宿舍，就算用走的，半个小时也足够了。” 这倒是，莫小离想，叶俊华住的房子位置还真不错，她每天早上出发，可以先送大包子到幼儿园，再到丁氏，三点一直线，几乎不用绕路。 车外喧嚣不断，莫小离却觉得格外的安心，她把这归因于车上舒服的冷气和古典的轻音乐。到达目的地时，莫小离正在神游太虚，俞致远关了音乐，只静静地看着她睡。 待莫小离神游归来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陡峭的青山和半轮浅浅的落日。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莫小离莫名其妙道。 “带你到山里，当然是爬山了。”俞致远理所当然道。 莫小离只觉得可笑，别说这太阳下山了，没人会在晚上爬山，就算在白天，凭着俞致远那实力，他估计也是迈不了几阶台阶。她道：“俞总，咱们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俞致远认真点头道：“你要是愿意和我回家一起洗洗睡，咱们确实用不着爬山了。” 又被摆一道！ 莫小离咬牙切齿道：“爬山吧！反正到时候腿软的人又不是我。” 俞致远笑了，把脸贴近莫小离，问道：“你担心我？” 莫小离一脸嫌弃地缩回脑袋，“我怕你爬不了又得我扶你！” 他俩谈恋爱那会儿也爬过山，莫小离认为爬山是件健康且浪漫的事情，而俞致远一听到爬山两字就头疼，却又不想扫了莫小离的兴，总是咬紧牙关陪她爬。他们爬过很多次山，却没有一次爬到顶峰，只因俞致远恐高，每每爬到一半就再也迈不开步子，都要靠莫小离扶着才能下山。 俞致远从后备箱拿出一双女式登山鞋给莫小离，指了指她那尖细的高跟，让她换上。莫小离接过鞋子，是她的尺码，她熟悉的款式，她愣愣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堵墙。她把鞋子一扔，翻了个白眼道：“又走不了几步路，哪里要这么麻烦！” 说罢，她就踩着恨天高向山间的石阶走去。俞致远望了眼鞋子，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莫小离趾高气扬地爬着山，虽不能如履平地，倒也是稳稳当当。天色渐渐转暗，好在山路两旁分布着不少探路灯，两人还是能够将台阶看得分明。莫小离走在前面，脚步越来越缓，她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敲断鞋跟，但这鞋子花了她小半个月工资，她又下不了这个狠心。 山阶一侧呈峭壁状，底下是缓缓的溪水。莫小离向下望了望，又转头看了眼专心看路的俞致远，凭着以往的经验，心想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看谁先求饶。于是两人又走了十来分钟，速度自是似乌龟似蜗牛。莫小离纳了闷，一走一回头，见那俞致远丝毫没有恐高之状，却冷不丁听他凉凉道:“走路专心，小心脚崴了。” 莫小离道:“这么好的山色不看可惜了，你倒是分点心四处看看呀！” 莫小离以为他不敢看，肯定是这样，天色暗，他又不往下看，他都看不见高，自然就不恐了。 俞致远自然看穿她的心思，若无其事地笑笑，往四周张望了一圈，又把视线收回在她身上，“风景确实不错，但你太不让人省心。你每走一步台阶身子就要扭一扭，就像是鸭子走路一样，我得时时刻刻关注着你，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莫小离惊讶于他竟然能对着这悬崖峭壁熟视无睹，还能想着法儿来嘲笑自己。她不禁感叹时间真是剂良药，竟连恐高症也能给治好。 在莫小离讶异之际，俞致远早已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脚踝，慢慢将她的一双鞋子脱了下来，动作十分轻柔。 他拿起脱下的高跟在她眼前晃了晃，莫小离缩缩脚趾竟有些不知所措，夜色遮住了她发红的面色，她仍旧能感受到自己发烫的双颊，她一把夺下自己的鞋子，刚想出口大骂，又见俞致远半蹲在自己面前，只听他道:“你走不动了，我背你。” 莫小离差点就趴上去了，又退了回来，怀疑道:“万一你半路腿软，自己摔了不说，还要捎上我。不行，在这么陡峭的地方，把命赌给一个恐高症患者，太危险。” 俞致远站起身对着她道:“五年前让你等我你不等，刚才让你换鞋你不换，现在背你你又不肯。莫小离，你什么时候才能信我一回。” 莫小离听着这没来由的控诉，觉得自己像是对俞致远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一横，道:“你要背我倒是把姿势摆好呀！就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谁敢让你背？” 闻言，俞致远顿了顿，立刻俯身背起莫小离，一步一步往上爬。 俞致远走得很稳，莫小离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便和他聊起天来，“你去过纽约了？” “嗯。”俞致远一点也不意外，似乎一直在等着莫小离发问。 “刚才你给我的，是我的旧鞋？”莫小离小声问道，她记得那双鞋，她从前喜欢爬山，那是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限量版的登山鞋。她走之后，她再也没去整理过他们房子里的东西，她以为那些早该被当做废品扔了。 “是，Knox给我的。”俞致远淡淡说道，“我是该高兴你记得那双鞋子，还是该痛心你宁愿踩着高跟爬山也不愿意触碰我曾经送你的东西？” “你见过Knox了？你怎么会见到他！”莫小离忽略了他的问题，重点是他见了Knox，Knox曾经是她邻居，他知道她很多事情。 “我去美国，老朋友叙叙旧很正常。”俞致远道，“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莫小离贴在他背上，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不平稳的心跳。 “我，我哪有，我只是比较惊讶而已，你之前都没有告诉我。”莫小离一直以为俞致远出国是去谈生意的，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找Knox。 俞致远停下脚步，头微微偏向她，“如果告诉你，我可能就拿不回那双鞋子了。” 莫小离明白俞致远话里的意思，如果她知道他去找Knox，别说是鞋子，她会想办法让Knox不见他甚至骗他。 可他找到了他，她猝不及防。 她知道，他的收获绝不仅仅是一双鞋子。 “咳咳！”她不想跟他谈起在纽约的那些过往，在她看来，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刻。“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不恐高了？以前爬山你都是用四只脚的，还都不协调。” 俞致远自嘲地笑笑，边踩着石阶边道:“是啊，以前太没用了。自从你发了分手通告给我以后，我就在想，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我思前想后，是不是我的恐高症在你眼里不够男人？于是我就天天来这儿爬山，渐渐的，我就不怕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莫小离却知道，克服与生俱来的恐高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恐高很可爱，只要我不高兴了或者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就喜欢拉你爬山或者去游乐园玩，看着你害怕的样子我就解气了。” “原来是这样！”俞致远做恍然大悟状，“看来我努力错方向了。” “你不需要为我努力什么，你本来就够好了。”莫小离道，“不过你克服了这个困难也好，以后和丁小姐出去玩，你就不会怂了。” 闻言，俞致远停住了脚步，气氛变得异常安静，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你觉得我很怂吗？” “没有没有！我说了那是可爱，非常可爱！”莫小离意识到自己似乎伤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强忍住笑道。 “现在唯一让你觉得我可爱的地方都没有了，你，还爱我吗？”俞致远突然问道。 莫小离想了想，道:“你现在是俞氏的顶梁柱，而且已经订婚了。不要再说这些年少时才会说的不切实际的话了。” 俞致远扯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不切实际？对不起，我又在痴人说梦了。” 听到这话，莫小离心里像倒了一锅黄莲粥，又苦又粘稠，“你一钻石王老五跟我一个未婚妈妈摆什么苦大仇深的模样？你看你啊，要颜值有颜值，要胸肌有胸肌，最重要的是巨有钱！你这样的高富帅往街上一走，保管小姑娘们都蜂拥而上，你挑都挑不过来。” “是吗？那你呢？”俞致远偏头看向她，“你会拥上来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呵呵……”莫小离觉得自己简直是自掘坟墓，“我……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我都是五岁孩子的妈了，怎么能跟那些水灵灵的年轻姑娘相提并论。” “是吗？真巧，我也是五岁孩子的爸了。”俞致远道，“我们两挺配呢！” 莫小离哑然，低声道:“很多为了孩子而勉强绑在一起的父母，最终结局往往是不欢而散的。” 俞致远脚下踩了个空，身形歪了歪又稳住了，“你觉得我是在拿可可绑你？是不是？” 莫小离没有说话，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与不是，还需要说吗？ “算了，在登顶之前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比起恐高，你说的话更让我胆颤。”俞致远闷闷道。 山并不高，两人磨磨蹭蹭到达山顶也才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俞致远已不再恐高，负重登山也不容易，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劳累的状态。 虽在郊区，山顶的夜空也早已被城内姹紫嫣红的灯光渲染，找不到一颗完整的星星。莫小离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远处的万家灯火，只觉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常常一个人上来这儿，起初爬一小段都会腿软，就像你说的，那时候我是用四只脚爬的。”俞致远笑笑道。 莫小离接道:“后来你越挫越勇，坚持不懈，迎难而上，终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我只是心里闷，不知道怎么排解而已。”俞致远道，“只有登山时的恐惧能让心里滴的一部分血变成流出的汗。” 莫小离点着头，却不去看他，“恭喜你，汗没白流，你已经不会恐惧了。” 俞致远看看她，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可以感受我有没有在恐惧。一路上，我的心跳一直很快，我脑子里都是你大着肚子从楼梯滚下去的模样，我很害怕。” 莫小离抽回手，像他说的，他的心跳确实很快。他去了纽约，肯定知道了不少事情，她道：“其实也没什么，人家都说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的事情，可我在生之前就已经晕了过去，倒是少了不少痛楚，你不觉得这是因祸得福吗？” 她在笑。 五年前，他在国内，她一个人在国外挺着大肚子被人设计滚下了楼梯，更被他母亲告知孩子已夭折，他不相信那个时候的她也笑得出来！ 他闭眼不敢再去面对她的笑容，他觉得那刺眼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头一寸一寸往里插。 “五年了，我恨了你五年。我一直以为你抛弃了我们的孩子，背叛了我。” “你妈出手太大方了，没人能看见那么多钱还不弯腰，我也不例外。”莫小离回忆着，从前那些事的感触似乎也没那么深刻了，“再说了，我那时候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孩子没有了你，你妈收买我的钱其实花得有些冤枉，但对于我来说，能凭空多出一张巨额支票，何乐而不为呢？” “莫小离，你什么意思？你一定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堪吗？”俞致远怒道。 莫小离看了眼发怒的俞致远，自嘲地笑着，“难道不是吗？那个时候的你正全心全意地追求着另一个女人。我是死是活，你哪里会有空关心呢？” 俞致远不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不记得了？”莫小离道，“没关系，丁小姐会记得的。” 俞致远对于这老生常谈的话题很是无奈，“这和丁洁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莫小离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谁跟你说丁洁了？我说的是丁氏真正的大小姐，丁黎。” “你竟然知道丁黎？”俞致远感慨道，在他的生命中，如果说莫小离是翻涌的海浪，那么丁黎便是涓涓的细流。 莫小离迷茫地看着远处，“难道已经没人记得她了吗？” 晚风吹过，将封存的记忆揭开，丁黎，是个久违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俞致远的未婚妻并不是丁洁，而是这个从小不绝于耳的丁黎丁大小姐。 丁黎两家是世交，无论出于情义还是生意，两人的婚约在初中毕业时就定下了。当然对于叛逆期的孩子来说，他们是拒绝这种古代才盛行的父母之命的，彼时的他们也根本没有商业联姻的意识。 两人极为默契地采取了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拖延政策，既不反对父母的安排，因为反对无效；也不主动交往，父母也理解，那个年纪学业为重。 在父母安排下，逢年过节时两人会互赠一些小礼品，但每每遇到一起吃饭喝茶游玩的事情，不是丁小姐临时要进行舞蹈排练，就是俞少爷临时要参加足球比赛。是以，两人神交已久，却从未有机会一睹真容。 直到后来，俞致远爱上了莫小离，而丁黎却离奇失踪了。 丁家小姐失踪，但俞氏和丁氏的婚约却不能作废。好在丁家不只有一位小姐，身为丁黎堂妹的丁洁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俞致远的未婚妻。 “丁黎，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俞致远看着莫小离，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又道，“也许你不相信，我从未见过她。” “我相信。”莫小离静静道，“在你心里，丁黎是个怎样的人？” “莫小离，我们能不聊丁黎吗？”俞致远道。 “不能。”莫小离道，“五年前，丁黎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必须要知道。” “你在说什么？”俞致远感到很奇怪。 “那时候，我从病床上醒来，他们指着一具尸体告诉我，那是我的孩子。你的母亲拿着支票威胁我，不要再缠着你。我都咬牙挺下来了。”她看着他，“可我却被几封邮件压垮了，就是你写给丁黎的情书。” 俞致远怔怔地看着她，“你，我记得我改了邮箱的密码，你不可能看到的……” 莫小离扭头笑了，“是啊，你是不是盘算着，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就可以享齐人之福了？” “莫小离！”俞致远快被气炸，“我是给丁黎发过一封邮件，不过是受了丁叔叔的嘱托，劝她回家而已。哪里是什么情书！” “呵，一封邮件？劝她回家？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莫小离冷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俞致远，我不介意你给丁黎发情书，但你用不着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低贱下流，臭不要脸！你甚至都做好了拿一百万打发我的打算，呵，在钱这点上，你妈可是比你阔绰多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写这样的东西！”纵是再后知后觉，俞致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小离你冷静下来，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给丁黎，你一定是被骗了！” “是吗？”莫小离迷离地望着俞致远，“我是被骗了，骗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俞致远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我知道你心里仍然有我。你愿意和我待在一块儿，愿意跟我爬上山顶，不仅仅是因为可可，还有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你爱我。” “我没有！”莫小离吼道，她极力地争辩着，“我早就忘记你了，在我心里，你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俞致远问道！ “是！”莫小离使尽全身力气转向俞致远答道，她脸色突变，“你干什么，你不能再后退了！” 俞致远背对着悬崖后退着，双脚离断崖处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我带你爬上这儿，是想告诉你，你遭遇过的痛苦，我都想要代替你来承受。你摔下楼差点小产，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切身感受一下什么是命悬一线。” “你神经病！”莫小离骂道，“神经病才无缘无故地跳崖！你给我站住！” 然而俞致远并没有站住，他张开双手不急不缓地向后走着。 莫小离急得眼泪涌了出来，眼见再一步他就要跨空了，她急急忙忙向他跑去，拼命抱住他的腰身。她闭着眼不敢睁开，就怕他向后再退一步。 这个拥抱，俞致远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他紧紧抱住莫小离，笑得合不拢嘴，“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这么紧张我？” 莫小离被吓得魂不守舍，只知道要牢牢抱住这个男人。 俞致远摸摸她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满脸笑容，“你这么爱我，我舍不得死的。” 莫小离回过神，睁开眼看到脚边的悬崖，连忙把俞致远拉到安全位置，她红着眼睛抬起头傻傻盯着俞致远，带着哭腔指控，“你怎么可以这么吓我……” “我爱你。”俞致远捧住梨花带雨的脸蛋，霸道地吻住了她。此时，被灯光衬得暗淡的圆月竟是这样柔美，寂静却张狂。 莫小离回国后体力早已大不如前，方才强撑着踩高跟爬了那么久的山早已累极，身心俱疲地和俞致远说了那么久不愿提及的往事，又被吓得不轻，情绪时高时低，时笑时哭。往俞致远怀里一靠，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山顶有座别墅，别墅里，俞致远心疼地望着莫小离疲倦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又顺着她的睡衣摸到大腿，他掀起她的裙子，果然在大腿上看到一大块受伤愈合后的褶皱皮肤，他轻轻触摸着伤口，想着她之前和自己的对话。 他问她：“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说：“这五年啊？我想想，我好像是睡了一觉，睡饱了，然后就回国了。” 那时的他对这个回答嗤之以鼻，直到见了Knox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在美国睡了一觉，睡了长长的一觉，睡醒了，才回的国。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他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痴痴看着她。 Knox说，她失去孩子后魂不守舍，她用他母亲给她的所有钱买了一辆跑车，后来，她开着那辆车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她成了植物人。 在所有人以为她会永远睡下去的时候，她居然醒了。她像孩子一样练习走路说话，直到像个正常人了，她才回国。 她能醒过来，是个奇迹。 俞致远后怕地看着她，他感谢老天把这个奇迹带给他，感谢老天还能让他看到活灵活现的莫小离。 俞致远痛恨自己这些年没有陪在她身边，痛恨自己早已不再是莫小离倾诉的对象。她什么也没有跟自己说，无论是被设计失去孩子还是车祸，她都咽在肚子里，不哭诉不申辩。现在的她跟从前被蚊子咬一口都要撒娇的她判若两人，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她既然不想提起，他就当做不知道，他会等到她向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大家一致认为她遭受的惨剧都是意外，可俞致远却不信这种小概率事件会连续发生在抽奖从来不中的莫小离身上。凡是让她受伤的人，俞致远都要让他付出代价！美国的调查还在继续，而他必须回来找回五年前的莫小离，那时的莫小离，朝气蓬勃，欢乐无忧。 当丁氏star models的全体员工在开晨会的时候，莫小离正从山顶坐着缆车下山。山上的空气好，生态也好，莫小离睡得很香，她是被早晨不绝于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醒时，一直守在床头的男人立马送上一个早安吻，她摸摸自己脸蛋，迷迷糊糊笑了笑，又将头缩进被窝，口里念道:“一大早就做春梦，这个习惯不好。” 俞致远笑出了声，把莫小离吵醒了，只见她慢吞吞拉下被子，细眯着的眼睛一只一只睁开，然后大喊道:“你做了什么！！” 俞致远耸耸肩，“你说你爱我。” 莫小离道:“不可能！我没说！” 俞致远道:“你心里说了！” 莫小离拿起个枕头砸去，“懒得理你！我去上班！” 莫小离精神抖擞地在缆车上俯瞰大地，满腔怒气地瞥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俞致远，质问道:“既然有缆车，昨晚干嘛费那么大劲爬山！害我都累得睡着了！” 俞致远仍是闭着眼，道:“你不觉得我昨晚很帅吗？” 莫小离翻了个白眼，感情他昨晚是才艺表演登山呢！ “我只是想证明我能够给你安全感，可以在你累的时候背着你一直走到终点。”俞致远道。 “诶，你说着这么煽情的话，怎么就透露着一股傲慢劲儿？”莫小离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暖暖的，“哦，我说怎么，你说话的时候好歹也睁个眼看看我啊！” 闻言，俞致远睁眼看了她一眼，瞬间又闭目养神去了。 “嗷～”莫小离像发现了新大陆，“我明白了！你的恐高根本没痊愈对不对，你不敢睁眼是因为你不敢看！昨晚天黑看不清，走在石阶上的高低差和这缆车的简直是天壤之别。你在害怕对不对？” 俞致远的脸色又红又黑，却又不得不承认莫小离的推理，比起以前，他的恐高是好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在悬空的缆车里肆意张望了。 “有些病可以治愈，有些病却是怎么也痊愈不了的。”俞致远说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正对着他做鬼脸的莫小离，面不改色道:“比如相思病。” 说完他吻住近在咫尺的红唇，眼里全是莫小离，末了，他说:“看来这个方法有助于我睁眼坐缆车。” 莫小离擦着自己的嘴大喊:“流氓！” 俞致远则是悠悠地闭上了眼，满面春风。 莫小离忿忿道:“胆子那么小，还敢跳崖？昨晚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俞致远仍闭着眼，“不是装的，我知道你不忍心我跳，所以我不怕。” 莫小离翻白眼道:“就算是只猪要跳下去，我也会拦着！” 俞致远嘴角微翘，“但你不会一直抱着那只猪不肯松手，连睡觉都喊着猪的名字。” 莫小离气得简直想要把对面的人踢下缆车去！ 莫小离到达丁氏时，大家早已忙开。白雅静捧着一叠文件放到她桌上，道:“广告资料。” 莫小离对白雅静言简意赅的行事作风早已了然，也不追问什么，反正要知道的资料里肯定有。翻开一看，果然，除了资料，还有白雅静做的晨会记录，写得很详细。莫小离对白雅静竖了个大拇指，表示感谢，白雅静点点头，顾自做其他事情去了。 悠悠是个热心的姑娘，她将莫小离手上的资料推到一边，道:“诶呀，这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重山珠宝的代言，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花落丁小姐的。倒是你，小离，你可是咱们部门唯一一个不请假就旷工的人！” 莫小离道:“是迟到！我哪有旷工，这不是来了嘛！” 悠悠贼兮兮看着她:“谁管你旷工还是迟到，说说，干嘛去了？” 莫小离想到在缆车上被俞致远强吻的情景，道:“我上班路上被一只疯狗给咬了！” “被狗咬了！”突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大喊，只见楼下的啊晨保安风风火火地跑到莫小离跟前，抓起她的胳膊着急地检查着，“咬哪儿了？咬哪儿了？出血没有？快，我送你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没事儿！”莫小离揉揉自己被抓红的胳膊，“你怎么老说风就是雨啊，稳重点成不？” “你自己这么不小心还说我不稳重？”啊晨急道，“你怎么还是怕打针？但这事不能拖，赶紧走！” 莫小离拉住他，按着太阳穴，“真没事，咬人的那只狗昨天还和你打了一架呢！你不也没事？” “啊？”啊晨楞了三秒钟，“他？他，他，他……他敢！他敢咬你？我跟他拼了去！我昨天就应该打他个半身不遂！” “保安哥哥，你好勇猛哦！”悠悠道，“你现在都跟狗扛上了？我以为你只打不怀好意的色狼呢！”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整理资料白雅静。 啊晨在公司门口暴打王导的事可是被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小保安癞□□想吃天鹅肉。白雅静再怎么也算是高级白领一枚，怎么可能看得上蹲门口的保安？ 做为当事人的白雅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公司是八卦的孕育地，并不是当事人说无关就能无关了的。 现在小保安正对另一美女表现出强烈的关心和爱护，办公室所有人迅速把白雅静和莫小离设定为情敌模式，并向白雅静投去了各种饱含同情的目光。 打雷也丝毫不会动声色的当事人白雅静仍旧风轻云淡地整理着资料。 这时，丁洁从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莫小离面前，冷冷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莫小离点头，啊晨忙道:“我也去！” 所有人都怔怔在看着小保安，只听他道:“我怕你们吵架。” 丁洁:“怎么会？” 莫小离:“怎么会？” 啊晨煞有其事道:“我是这幢大楼的保安，负责这里所有人的安全。不管是打架或者吵架，我都有责任预防并制止。” 除了当事三人，其余人听到小保安义正言辞地对丁小姐阐述自己的职责，一面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面憋着想笑不敢笑。 只听丁小姐道:“在这大楼里，以打架威名远扬的难道不是你吗？” 小保安振振有词，“我那是以暴制暴！” 终于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白雅静放下了资料，走到丁洁面前道:“丁小姐，啊晨打架那件事其实是我的错……” 啊晨抓住白雅静的手，对丁洁道:“跟她没关系！” “行了，我没要追究。”丁洁又对啊晨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应该守在你的岗位上吗？” 啊晨闻言，顿了顿，仍然坚持道:“你们要讲什么，讲完了，我就回去。” 丁洁看看他，又看看整个办公室看戏的员工，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员工无故迟到，做为主管，我有责任知道原因。” 莫小离点点头，道:“我遇上了只疯狗，一直追着我跑，所以我才迟到。” 丁洁:“疯狗？莫小离，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莫小离笑着说:“丁小姐，那你倒是说说我得了什么便宜？” 所有人也都巴巴望着想要一探究竟，丁洁对视着莫小离，过了一会儿，她道:“没什么！被狗咬就快去打疫苗，别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小离笑道:“多谢丁小姐关心。不过我命硬，怕没那么好死。” 丁洁向四周望了望，冲着所有人怒道:“看什么！都不用做事了？” 说完，她扬起头走回自己办公室。 啊晨担心地问白雅静:“她这么大火气，早上没为难你吧？” 白雅静摇摇头，看看啊晨一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啊晨。啊晨这才笑嘻嘻地松开，“我劲儿大，疼吗？” 白雅静仍摇摇头，走回自己位置整理资料。 啊晨屁颠屁颠跟在后头，“你刚才其实不用替我辩解的……” 悠悠确认她走远了，才轻声道:“丁小姐昨天在隽漫酒店等到十二点都没等到俞总，她现在是有气没处撒。谁要是再敢出点儿错，恐怕就不止做出气筒这么简单了！小离，你真会挑时间迟到。” 莫小离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悠悠指着办公桌上的一本Endless，道:“杂志上写得更清楚！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俞总早已心有所属，丁小姐痴心付流水。” 莫小离拿起杂志。封面上的丁洁孤零零地坐着，桌上放着一杯柠檬水，和一杯黑咖啡。 照片上大写的标题引人注目:“等不到的咖啡王子。”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等不到的咖啡王子。” …… 莫小离觉得这标题真有文艺范，忍不住翻开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发现文章写得面面俱道，不仅推翻了所有人心目中丁俞两人的官配形象，更把俞致远塑造成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霸道总裁形象。 莫小离倒吸一口冷气，这文章虽有些夸大其词，但内容却很详实，简直就差指名道姓那美人名唤莫小离了！ 果然，作者笔名“莲叶何田田”！ 她简直有把叶何何撕烂的冲动！ 啊晨在一旁对着手机道:“股价跌得不小啊……” 莫小离看看啊晨，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往丁洁办公室走去。 啊晨忙跑去拉住她，“你还敢去找她啊？” 莫小离叹气道:“那你告诉我丁氏股价下跌，怎么办？” 啊晨抿抿嘴，只能松手。 莫小离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就自己开门进去了。丁洁正坐在老板椅上等着她。 她把杂志放在丁洁面前，道:“公关危机。” 丁洁怒气冲冲道:“你满意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大明星丁洁被甩了。一向骄傲的超模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给横刀夺爱了？” 莫小离道:“我只知道丁氏的门面被传出□□，影响了丁氏的形象。” 丁洁冷冷道:“是啊，那你倒是说说这都是拜谁所赐？” 莫小离道:“探究源头已经于事无补，必须让公关部做出具体应对处理策略。” 丁洁站起来，“还能怎么处理？上了Endless的头条，相当于证据确凿，舆论早就一片倒了！” 莫小离道:“所谓的证据确凿只是一张你的单人照，你和俞总的联姻名存实亡也不过是编者的空口白话而已。” 丁洁惨淡地笑笑，“多希望你说的才是事实。” 莫小离继续道:“权威的杂志不只有Endless一家，它可以拍到你的独照，其他杂志社也能拍到你和俞致远的合照。” “杂志社好找，我和致远的合照还真不容易拍。”丁洁苦笑着看着莫小离，“你现在一定特别得意对不对？我竟然被冷落到和他一起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机会都没有！” 莫小离没有变态，只道:“杂志社你去找，你们的合照我来负责。” 丁洁笑得更加苦涩，“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去帮我找来致远？” 莫小离道:“你谢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只是不希望丁氏出现问题。相信在这点上，我们暂时还是同一战线的。” 莫小离接上包子回到公寓时，叶何何早已叫好了一桌丰盛的外卖。 “当当当！姐姐今天心情好，加菜！”叶何何心情大好地迈着舞步走向饭桌。 叶花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桌的菜，“叶何何，这都是高脂高蛋白的东西，你不是在减肥吗？” 叶何何道:“减肥也不能阻挡我里程碑氏的庆功宴！小离，你不知道，今天的endless销量创下了这个季度的新高，主编说了，我是大功臣！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奖金……哈哈哈哈……” 莫小离带着包子洗了手，抱他上饭桌。 包子兴奋地道:“何何阿姨好厉害！何何阿姨领了奖金，是不是就可以给我买飞机模型了？” 叶何何清了清嗓子道:“你的飞机你老爸会买给你的。” 包子鼓起腮帮子，“小心眼！” 莫小离捏捏包子脸蛋，对他道:“你何何阿姨的心眼才不小呢，她都把你妈妈卖了，心眼大着呢！” 叶何何假装咳嗽了两声，心虚地笑着道:“小离，你知道，巨人，他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才爬到了世界的顶端的。你就暂时小小牺牲一下你的肩膀嘛！等我功成名就了，你也会跟着我名留千史！” 莫小离道:“别别，我只盼这一世不要被五马分尸就好。” 叶何何哈哈大笑，“你有咖啡王子护着，谁敢分你的尸？” 莫小离冷眼瞪着她，“我和丁洁在一个部门，她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以后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记着，那都是拜你所赐。” 叶何何低下头含糊道:“那稿子也写了，杂志也卖了，你叫我怎么办嘛？” 莫小离背靠着椅子，叉着双手道:“你再写一篇文章，把之前那篇推翻。” “怎么可能！”叶何何急得差点跳起来，“不说我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大众记住了‘莲叶何田田’这个响亮的名字，就说Endless诚实守信的宗旨也不允许我出尔反尔。” “你倒是把Endless的教条记得清楚，看来你的夸大其词，捕风捉影也是在Endless学到的咯？”莫小离道。 “No No No，我承认夸大其词是媒体人的本质属性，但捕风捉影不是Endless的作风！”叶何何气定神闲娓娓道来，“我那篇报道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莫小离呵呵笑道:“就那么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破照片也叫真凭实据？” “你还真是Too young too naive。”叶何何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也不想想我这篇报道的主人公是谁？你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他是Endless的大股东？” 莫小离想起自己当初问过俞致远，叶何何怎么能这么顺利地被endless破格录取。现在想来，俞致远和Endless的关系还真不一般。 叶何何继续发表着长篇大论，“我的文章能发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不知道要在Endless上交一篇文章是多么的繁琐，上层领导得一层层地检阅，只要一个领导不满意，我的文章就可能会被枪毙在摇篮。可事实证明，没有一个领导反对。” 莫小离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是俞致远默许的？” 叶何何高深莫测道:“何止是默许，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走的狗屎运拍到那张照片的吗？” 莫小离这才看向一直剥着螃蟹的叶俊华，他慢慢放下螃蟹擦擦手，道:“你知道叶何何想象力丰富，别听她乱说。只不过是丁洁小姐来电话的时候，俞总让我代接了，我才知道的时间地点。我按俞总意思拒绝了，可丁小姐说不等到俞总不离开。我回家感慨了一翻，才被叶何何捡了漏……” 叶何何打断道:“不管你是有意透露还是无意感慨，总之，俞致远对我的这篇报道是乐见其成的！” “叮咚……”讨论如火如荼之时，门铃突然响了。 莫小离起身开门，门开了一半就顿住了，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门外的俞致远手捧着玫瑰，往里面望了一眼道:“这儿有好吃的，过来蹭饭。” 莫小离道:“丁小姐盛装打扮等着你去烛光晚餐你不去，来这儿蹭外卖？” “爸爸……”大包子听见亲爹的声音，高兴地从凳子上爬下，朝着俞致远跑来。 莫小离无奈只能开门，俞致远耸耸肩又笑着把玫瑰花送给莫小离。莫小离不去接，俞致远用眼神指指正跑过来的儿子，“帮我拿一下，我得抱儿子。” “爸爸，爸爸！”大包子亲热地攀着他爸的脖子，“你终于回来了，可以给我买飞机模型了。” 俞致远:“怎么不让妈妈买？” 大包子道:“妈妈说了，妈妈负责学做饭让我吃得圆圆滚滚的，爸爸负责买玩具让我玩得开开心心。” 莫小离捧着花，略显尴尬道:“那模型好几万，我的工资够买只机翼。” 俞致远了然道:“这个分工合理，不过养老婆孩子还真是笔不小的开销啊！” 莫小离脸红道:“你养儿子就好，不用养我。” 俞致远点头道:“我说养老婆，看来你已经自我代入了。我很高兴。” 莫小离脸更红了，又气又恼道:“代入你个头！我是说，我不是你老婆，不用你养。” 莫小离手里捧着花，俞致远怀里抱着儿子，一起走到饭桌前。叶何何感动道:“多么温馨的一家三口啊！” 俞致远对这个描述很满意，对叶何何点点头。 莫小离硬着头皮把玫瑰放到茶几上，又给俞致远添了副碗筷。 俞致远道了声谢谢刚要拿筷子，却被莫小离按住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俞致远一本正经道:“这是晚餐。” 叶家两兄妹差点笑得喷饭。 莫小离瘪瘪嘴，又道:“晚饭也不能白吃！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做为饭钱。” 俞致远点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莫小离定定看着他道:“和丁小姐拍张合照。”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她，叶何何首先发问，“小离你要他们的合照干嘛呀？” 莫小离道:“明天丁小姐会在妙曼会所拍广告，有三家知名媒体会去采访。俞致远会低调探班，但因保密工作不严实，被记者偷拍到了两人的合照。” 俞致远刚拿起筷子的手悬在半空。 叶何何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离，你这是要砸我饭碗啊……” 叶俊华看着僵持的两人，道:“俞总明天的行程很满……” 莫小离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俞致远。 “我答应你。”俞致远打破了诡异的安静，又指着满桌的饭菜道，“那我可以吃饭了吗？” 这下轮到莫小离惊讶了，“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第30章 第三十章 这下轮到莫小离惊讶了，“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俞致远看着她，眼中带着别样的光亮，“因为我饿了。” …… 饭后，叶何何识相地为俞大老板送上水果，然后拉着叶俊华去厨房洗碗。 俞致远挑了块小的菠萝塞进包子嘴里，又挑了块大的递给莫小离，莫小离道:“我只吃凤梨。” 俞致远点点头，“过了这么久，除了变得不待见我，其他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 莫小离扫了眼墙壁道:“我本来就没什么毛病。” “是吗？”俞致远道，“挑食，蛮横，逞强，冲动……” “够了够了！”莫小离气冲冲道，“我毛病再多也跟你没关系！” 俞致远又补充道:“脾气差……” 莫小离站起来指着墙上的摆钟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哄可可睡觉了，你可以走了。” 默默啃菠萝的包子突然道:“妈妈妈妈，爸爸不能走，我今天要爸爸给我讲故事，陪我睡觉。” 俞致远真是爱死自家儿子了，他摆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对莫小离道:“看来我是走不了了。” 莫小离咬牙对大包子道:“可可，你要听什么故事妈妈也能讲给你听。爸爸明早要上班，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今天得回家睡。” 闻言，大包子看向他爸，见他爸眨了两下眼睛，立马倔强道:“我要听武松打虎的故事，只有爸爸才能讲得有男子气概！” 俞致远掏出一张□□，“麻烦你帮我去楼下商场买些换洗的衣服吧，尺寸你知道的，密码你也知道的。” “噗！”一直偷听的叶何何听到这信息量极大的暧昧的话后，实在难掩内心的八卦好奇，一不小心被抓个正着。 莫小离强行镇定，若无其事地接过卡递给从厨房出来的叶何何，“密码我生日，随便花！” “这怎么好意思呢……”叶何何眼冒金星地夺下□□，“金卡，这下要发了！” “小离你太好了，你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是爱逛街。不打搅你们一家三口重温旧情，我这就拉着我家花花下去血拼！”叶何何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俞致远道，“奥，俞总，我的意思是这就去为您添置衣物。做为跑腿费，您也赏我条裙子呗？” 俞致远点头道:“谢谢。顺便帮莫小离也带一件吧，她穿得太土了。” 莫小离反驳道:“我哪里土了！” 叶何何打量了下莫小离，认真地问俞致远:“俞总，我明白您意思了！您是喜欢成熟妩媚型的，青春活力型的，还是制服诱惑型的？” 莫小离的牙齿咯咯作响…… 俞致远皱起眉头想了想，“有这么多种类？那就一样来一套吧！” “好嘞！”叶何何又狗腿地问，“那我也能多买几套吗？” 俞致远心情大好:“随意。” 叶何何拉着叶俊华走后，莫小离拿白眼狠狠瞪了俞致远，后者置若罔闻，顾自玩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 莫小离气得一把抱起包子，“可可，洗澡了！” 大包子抓着他爸的手不肯放，道:“爸爸一起。” 莫小离狐疑地看着这对父子，包子从前也没这么粘爸爸，今天这表现更像是两人串通好了的。 包子坐在浴缸里欢快地玩着水，俞致远仔细给他擦着背，莫小离站在一旁干看着。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父子，莫小离心想，五年来，俞致远一面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面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奶爸。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正想着，身上凉嗖嗖的，原来是俞致远见她发呆，便一时兴起朝她泼了些水。这一泼，包子也来了兴致，在浴缸里手脚并用，溅起许多水花。见大包子高兴，莫小离也朝他身上泼了些水，果然见他哈哈大笑。于是乎，两大一小三个人在浴室展开了泼水大战。 好不容易将大包子从水里捞了出来，两个大人身上早已是湿漉漉的。莫小离向俞致远丢去一件浴袍，“叶何何肯定买疯了，他们还没回来，你先暂时将就着换上吧！” 俞致远嫌弃地看着浴袍，“你知道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这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不要就还给我。”莫小离伸手去要。 “你的？”俞致远眼睛一亮，将脸凑到浴袍闻了闻，“我要！” 莫小离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病！” 俞致远一米八的个子穿上件女式浴袍，愣是浴袍再宽松，也显得不伦不类，哪哪都是短一截。 莫小离换了睡衣出来见到俞致远，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俞致远黑着脸:“我去脱了。” 莫小离笑得停不下来，她点点头，“您老还是啥都不穿最帅！” 俞致远勾起嘴角，“你真这么觉得？” 莫小离脸一红，急忙抓住俞致远正要去解衣带的手，道:“你穿什么都帅！” 俞致远顺着手将莫小离往自己怀里一拉，脸贴近她的，两眼放光，道:“是吗？” 浴袍本就小，俞致远的胸口几乎是裸着的，莫小离就贴在他的胸上。她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慌慌张张道:“你该去给可可讲故事了。” 俞致远哑声道:“他玩累了，已经睡了。” 莫小离穿着的睡衣是圆领的米老鼠套衫，从头套到脚，松松垮垮，看不出半分曲线。但是棉质的衣服柔软舒适，摸上去的手感还是不错的。俞致远的手正非常舒服地搭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凹凸有致。 莫小离用力拍掉在自己腰上作祟的手，“可可睡着了，现在时间也不算很迟，你回去吧！” 俞致远的手又搭上她的脸，深情款款道:“我想你。” 莫小离有些被俞致远的表情吓到，她后退两步双手环肩，“你，你别乱来！叶何何和叶花花马上就回来了的！” 俞致远似乎来了兴趣，向前两步横抱起莫小离走到她房间。莫小离使劲拍打着，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压在莫小离身上的俞致远在她锁骨处落下一吻，莫小离浑身一抽，他对这个反应很满意，道:“如果我想做什么坏事，只要一个电话，他们今晚就不会回来了。相信他们也会很支持我这么做的。” 莫小离急得眼睛都红了，对着俞致远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会恨你一辈子！” 俞致远看着她，他知道她的自尊心绝不允许自己欺负她，他也从未真的想要强迫她。他翻了个身，把头枕在莫小离腿上，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来恨我。如果我想，昨晚在山上，就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昨晚我都被你气昏了，你还想发生什么！”莫小离想起山上的事就心有余悸，要是她抱得不够及时，俞致远是不是就真的跳下悬崖了？ “想不到你的体力变得这么差了，竟然因为担心我就昏倒了。等我们两重归于好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加强你的体能锻炼。”俞致远别有用意道。 莫小离拿个枕头拍过去，“谁担心你了？谁要跟你重归于好？俞致远，我现在正式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俞致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眼道:“你刚刚也听叶俊华说了，我今天累了一天，明天行程也很满。如果现在还不睡，明天很难有精力抽出时间去报你今晚这顿饭的恩情。” 说起这个，莫小离又重复了几遍明天的时间地点，以及俞致远见到丁洁时应该有怎样的表情动作，等等等等…… 莫小离还在不放心地把控着细节，俞致远已经枕在莫小离腿上睡着了。 “喂喂……你别睡我床上……” 莫小离喊了几遍，见俞致远一脸倦容没有反应，觉得他可能真是累了，也不忍心去叫醒他，便由着他枕在腿上，顾自睡了。 翌日，妙曼会所。 丁洁只带了莫小离一人来到妙曼会所。待她们到时，如莫小离所言，早有三家媒体侯在会所门口拍照。待所有人走进会所时，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喊:“等等我等等我……” 莫小离回过头，只见叶何何拿出Endless的记者证在安保处登记。 莫小离想，定是昨天跟俞致远说的时候被她记到心里了。照叶何何的个性，不来凑热闹才怪。来就来了，多一家媒体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拍的是丁洁代言重山珠宝得第一支广告，主题是水下的钻石。 妙曼会所有个泳池，泳池周围风景极好。丁洁的任务就是戴着重山珠宝的钻石项链在池水下游泳，在阳光照射下，水下的钻石反射出耀眼的七彩光芒。最后丁洁戴着项链从水底钻出，拍一个特写。 拍摄组的工作人员早已候场，丁洁进场时，导演十分热情地想要握手拥抱，却被丁洁高冷地拒绝了。 导演又热情不减地与莫小离握手，“这位小姐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莫小离笑道:“王导，瞧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搭讪呢。这广告圈里谁不认识您？更何况我们在丁氏门口还有一面之缘呢！” 莫小离脸上笑着，手却略显厌恶地抽了出来。见到第一眼时，她就认出来了，这是在丁氏门口被啊晨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振同。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我记得你，现在像你这么有胆量的女孩子不多了，不错不错！”王振同边说着，边拍拍莫小离的肩膀，手似乎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脖子。 莫小离躲开他的手，不想再与他多话，跟着丁洁去了化妆间。 丁洁换好泳衣化好妆走出来，王振同色眯眯地在她身上来回看:“丁小姐的身材果真是百里挑一……” 说是泳衣，不如说是比基尼，丁洁穿上它，曲线身材一览无余，估计是个男人都会垂涎欲滴。 即便如此，做为导演的王振同表现得也太露骨了！ 丁洁似乎早已在聚光灯下习惯了这种眼神，莫小离却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王导，我们可以开始拍了吗？” “哦，开始，开始……”王振同道。 “等一下。”丁洁突然道，“我不会游泳，在池底的动作我完成不了，得找替身。” “啊！”不光是王振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莫小离更是觉得奇怪，丁洁在撒谎！ 王振同急道:“丁小姐，丁祖宗，你要是不会游泳怎么不早说，现在你要我去哪里给你找替身？” 丁洁看着莫小离，眼眯成一条缝，“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所有人都跟着看向莫小离，还别说，两人的身材看上去还真差不多。 莫小离道:“我不做替身。” 丁洁把莫小离拉到一旁，为难道:“我不是故意要你做替身的，只是前天晚上我在隽漫酒店被偷拍，我心情不好踩着高跟鞋跑，结果扭伤了脚。你知道我本来泳技就不好，要拍的动作又这么高难度，我怕到时候又出什么事。这个广告对丁氏很重要，重山珠宝还有一系列的广告要拍，这只是第一支，要是拍不好，肯定会影响后面的合约。我思前想后，还是找你帮我拍泳戏比较保险。” 莫小离看着一脸诚恳无奈的丁洁，心一软，道:“也没其他办法了，我答应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丁洁点头道。 替身的问题解决了，拍摄的顺序变成了先拍丁洁的出水镜头，再拍莫小离的游泳镜头。 泳池的水很浅，丁洁顺利地从水里钻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洒出一片水花，她胸前的钻石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她衬托得美轮美奂。 丁洁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很快完成了拍摄。接下来就要拍莫小离游泳了。莫小离去更衣室换了丁洁的泳衣，又戴上钻石项链。虽说天气炎热，穿成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身姿，她觉得很不自然。 她看看时间，还好,俞致远不会那么早来。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穿成这样在拍广告，恐怕自己以后就别想再做丁洁的助理了。希望俞致远能够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找丁洁，能按计划顺利破除两人不合的传闻。 莫小离脑子里全是这些让她分神的东西，简短的几个动作，她硬是NG了20多遍才拍完。 她从泳池爬上来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站不稳了。她拿毛巾擦了擦脸，便看到一杯果汁被递了过来，是王振同。 他道:“年轻人不简单啊，一个动作重拍个二十遍一句怨言也没有，我看好你。来，你肯定累了，喝点果汁补充能量！” 莫小离确实渴了，她接过杯子，一口气把整杯果汁喝了下去。 喝完她道:“王导，谢谢您的果汁，我去换衣服了。” 王振同笑着道:“好的，好的，你去吧！” 莫小离边走边挂念着片场外的情景，只想着快点结束，她好回去睡大觉。 莫小离回到更衣室，坐在椅子上拿毛巾擦了会儿头发。突然她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想去冲个凉水澡。刚要起身，却看到王振同走了进来。 莫小离道:“王导，这里是女更衣室，您走错了吧？” 王振同转身把更衣室的门反锁了，道:“没走错没走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莫小离警惕地站起身，“你想干嘛？” 王振同从头到脚打量着她，道:“莫小姐不仅身材好，皮肤更是白里透红。要我说，丁小姐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呢！” 莫小离被他□□裸的眼神看得恶心，拿起旁边的一件外套披上，却又觉得热。 王振同猥琐地笑着:“是不是很热？刚才的果汁好喝吗？” 莫小离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果汁被下了药！ 她骂道:“卑鄙！无耻！下流！” 王振同无所谓地笑笑道:“随你怎么骂，哥哥不在乎。你瞧瞧你，这么美的人儿，却去做替身，太可惜了！只要你乖乖的，哥哥保证，下个广告你是女一号！我一定会把你捧得比丁洁更红！” 说着，王振同伸手去摸莫小离的脸，却被莫小离吐了一口唾沫，“我不稀罕！” “嘿嘿！”他道，“你这是在垂死挣扎，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求着哥哥要了。” “你做梦！”莫小离说完就冲门跑了过去，无奈门被锁了，她打不开。 “过来吧你！”王振同渐渐没了耐心，一把拉过莫小离按在墙上，“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放……放开……”莫小离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越烧越旺，她已经快要没力气了。 见状，王振同笑得更放肆，他粗糙的手从莫小离背上摸到腰上，又摸到大腿上。莫小离穿着的泳衣本就没几块布料，倒是给王振同提供了不少方便。 最要命的是，他的手所到之处，竟然让莫小离觉得舒服！ 莫小离咬紧牙关，努力找回残存的一点神智，拼尽所有力气弓起腿用膝盖朝王振同□□踹去。王振同痛得倒退了几步，脸色发青，“你个给脸不要脸的臭□□，看我怎么收拾你！” 莫小离眼神迷离地靠在墙上，只看见王振同对着自己扇了两巴掌，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她想她这次是要完了…… “小离！莫小离！你在里面吗？” 是俞致远的声音。莫小离笑笑，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俞致远现在应该正和丁洁手挽手在拍照呢！ “莫小离！莫小离！你在的话就出个声！”好像，真的是俞致远。 王振同怒道:“臭□□，还有人来英雄救美了？想得美！” 说完他开始脱起自己裤子。 莫小离见状，再一次鼓足力气使劲喊:“俞……致……远！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正脱裤子的王振同闻言，大笑道:“俞致远？哈哈哈哈……你还想用俞致远来吓我？俞致远可是丁小姐的男朋友，俞氏的总经理，会有空管你？我看你还是从了王导我吧，还能有你点好处！” 说完他又抱住莫小离在她脸上胡乱吻着…… 莫小离仍旧不停地用仅剩的力气喊着:“俞致远……俞致远……” “小离！”门被撞开，入俞致远第一眼的就是莫小离身着寸缕被一个男人抱着。 他二话不说就把男人推倒在地上拳打脚踢！他每打一拳，心里的火就旺一分。他不能忍受自己视若珍宝不敢动一根手指头的女人却被一个禽兽侮辱！ 他越打越狠，发了疯一样地揍人，早已鼻青脸肿的王振同连连求饶:“俞总……俞总，我不知道真是您……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 王振同越求饶，俞致远打得越狠！ 叶何何把莫小离扶到椅子上坐着，又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莫小离像只受惊的小狗似得浑身发抖。 叶何何心底也冒着火，对俞致远道:“打，往死里打！” 倒是叶俊华还有些理智，他看着打得差不多了，拦住了俞致远又要揍下去的拳头，道:“够了，再打要出人命了！我们先把小离带回去要紧。” 俞致远这才停下来，走到莫小离身边，看着她肿胀的脸颊，心疼地伸手去摸。莫小离却往回一缩，眼里是惊魂未定的泪，她不想让任何人碰她。 俞致远百感交集，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把莫小离用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横抱起她温柔道:“把脸埋在我怀里，外面的人就拍不到你了。” 莫小离听话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她的潜意识仿佛在告诉她，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都不用怕了。 没走多久，便遇上了闻风赶来的丁洁。丁洁见状，眼底的意外与失望一闪而过，表现得似乎很担心，“我刚刚听说这儿出事了，小离没被怎么样吧？” “你想她怎么样？”俞致远冷声道，“小离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安保通道刚在俞致远到来时已经打开，被拦在外的记者听说了俞致远到来的消息，纷纷赶来。 丁洁急道:“致远，你先把小离放放，我们一起拍个照。” 她没忘记今天的目的。 俞致远道:“我对拍照没兴趣。” 说完，他抱着莫小离从丁洁身边走过，没有一丝犹豫。 此时，相机早已对准他们，一个个的快门，一闪闪的灯光，让莫小离把脸埋得更深。俞致远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样，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说完，莫小离真的安静了下来。 叶何何对叶花花使了个眼色，便拿出相机假装拍照混到人群中去了。 其余三人在一路的闪光灯中上了车。 叶俊华问道:“俞总，去哪里？” 俞致远望望怀中的莫小离道:“去我那儿！” “好。”叶俊华边答边掉了车头。 俞致远拿下盖在莫小离头上的外套，见莫小离的脸和脖子早已通红，她紧闭着眼，正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俞致远边说边急急忙忙拿了瓶水，拧开盖子放到她唇边。 莫小离夺过水往嘴里倒去，倒光了，她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仿佛很渴的样子。 俞致远见状，喉结动了动，也拿起瓶水喝了起来，才喝了两口，就被莫小离给抢走了。 俞致远拿了纸巾去擦莫小离脸上脖子上的水，却被莫小离吃力地推开，“不要碰我！” 俞致远不敢再去碰她，却见她又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叶俊华从后视镜着急地看着两人，却又无话可说。 莫小离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急，嘴唇也越咬越狠，渐渐出了血。 俞致远见状，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小离，不要再咬了，放松……” 莫小离极力压制的火山像是找到了喷发口，只见她顺着俞致远的手一路扑到了他身上，滚烫的脸庞蹭在俞致远冰凉的脖子里，格外舒服。 莫小离坐在俞致远身上，浑身滚烫，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着，脸蛋不停地贴着他的脸他的脖子，还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吸一吸咬一咬。 俞致远觉得这是史上最残酷的刑法，他不能推开莫小离，更不敢反客为主对她做什么，只能压下快冲到头顶的血气，差不多半躺在车位上任由莫小离予取予求。 叶俊华装做什么也没看到，努力憋着笑把车开好。 此时的莫小离很懂得得寸进尺，她拔掉俞致远的西装外套又去拉他的衬衣，衬衣纽扣太多解不开，她就直接去拉他的裤裆拉链！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俞致远急忙抓住她不安分的两只手，只见她嘟着嘴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地望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欲望，有渴求，还有天真无邪。 要命的天真无邪，从前两人同居时，莫小离就经常在俞致远身下摆出这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明明在巫山云雨中的俞致远每每看到这个表情，就会觉得自己在虐童，继而他会更带劲地奋斗，直到莫小离睁不开眼为止。 该死的，任凭莫小离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他发现自己最忍受不住的竟然是莫小离的这个眼神！ 他崩溃式地反抱住莫小离，对着她娇艳欲滴的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莫小离也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地把自己往俞致远身上送。 一个长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莫小离身上的外套早已被她脱了，比基尼的肩带也掉了一半，胸前的起伏呼之欲出。 “shit！”俞致远咒骂了一声，捡起外套盖在她身上，干咳了一声对前座的叶俊华道:“还有多久到？” 叶俊华面不改色道:“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十分钟，对此时的俞致远来说，太漫长了，“再开快些。” “好。”叶俊华话落，又加大了油门。看来今天能吃到不少罚单了…… 在两个男人心急如焚的时候，莫小离仍坚持不懈地去拉俞致远的裤子。俞致远囧着脸心一横，解下领带把莫小离的手给绑了起来！莫小离的手受了限制，便整个人坐到了俞致远腿上，不停地往他身上蹭。 俞致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妖精抓去成亲入洞房的唐僧，美色于前不动邪念，只差口里念上几句“□□，空即是色”了…… 过了漫长的十分钟，俞致远终于把莫小离抱进了公寓。关门一转身，莫小离便迎头亲上了俞致远，俞致远生平第一次被壁咚了。 此时的莫小离上身披着俞致远的西装外套，里面除了掉了带的比基尼，只剩玲珑剔透的一片雪白，引人无边遐想。系在腰间的开衫早就被她解掉扔在地板上了，露出两条白晃晃的大腿，奔放性感。 俞致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莫小离，早就耐不住心头的悸动。耳边却一直回荡着莫小离说过的话，“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会恨你一辈子！” 就是这句话一直让他在面对热情似火的莫小离时畏手畏脚，有贼心没贼胆。若莫小离是清醒的，他怕是做不了一分钟柳下惠。关键是莫小离现在神智不清，若自己真做出什么事来，他怕清醒后的莫小离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会恨自己。俞致远一边热情回应着莫小离连续不断的索吻，一边理性地分析着。 莫小离又抵上他，他感受到她的火热，又分析，莫小离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需要他的安抚才能安然无恙。 莫小离眯着眼睛看着他，又抬起她一直被领带绑着的双手，无辜地嘟嘴望着俞致远，示意他解开。 俞致远痴痴地，俯下首，冰凉的唇触碰到她，莫小离“嗯”地□□了一声，他觉得这简直是天籁之音。 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什么分析什么理性，统统见鬼去吧！ 清晨醒来，俞致远望着怀中熟睡的莫小离，指间绕着她乌黑的发丝，他没有想到，他还能像五年前一样在枕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捧着她潮红未退的脸庞，在她眉心温柔地落下一吻，轻声道:“你是我的，一辈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蹑手蹑脚地下床进了书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纸和一瓶印泥。他像个偷吃糖果得逞的小男孩，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抱着莫小离。 莫小离被扎脸的胡茬刺醒，睁眼就看到一张脸正贴着自己的脸，脸上的凤眼紧闭，眼角上翘，凤眼的主人似乎十分享受。 纵是睡得再迷糊，莫小离也被惊得手脚乱窜。俞致远一察觉，下意识用力吻住了她的嘴，以免受震耳欲聋的尖叫之苦。 莫小离挣扎得越发厉害。 俞致远心想女人的潜力真是无限，昨晚几乎整夜没睡，身下的女人现在竟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想到这，又心疼地松开了她的手脚，就在这一瞬间，莫小离一拳砸过来，将将砸在俞致远嘴边。 莫小离惊魂初定，抱着枕头盯着从冰箱拿了冰袋敷脸的俞致远，道:“你自找的！” 俞致远认命地点点头，“是我自找的。” 他又痞道:“我高兴。” 莫小离抱起怀里的枕头砸过去，却被他伸手抓住了。 他一手抓着枕头往莫小离身边凑，一手拿着冰袋道:“我脸疼，找不准位置，你帮我敷敷。” 莫小离恼道:“你脸疼，我浑身都疼！” 俞致远看着她脖子上手臂上的淤青，有些懊悔，这都是自己的杰作。但昨晚的莫小离实在是太热情了…… 俞致远道:“昨晚，是你主动的……”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莫小离羞愧难当，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口里喊道:“滚！……” 俞致远道:“滚？那可不行！你看看这个。” 俞致远用力扯开她盖头的被子，拿着一张纸在她眼前晃。 莫小离疑惑地拿过纸，白纸黑字:“本人莫小离，自愿并主动与俞致远并蒂开花，比翼双飞。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俞致远、珍惜俞致远，直到永永远远。” 莫小离深呼吸，气沉丹田，道:“这不是我写的。” 俞致远点头道:“这是我写的，但下面是你的手印。” 莫小离一看，果然，几行字下面是一枚红红的指印。 莫小离道:“我没按过！” 俞致远悠悠道:“你不记得了。” 莫小离坚持道:“我记得我没按过！” 俞致远笑着看她，“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记得些什么…… 莫小离脑子里顿时全是各种香艳的画面…… 莫小离摇着头抢过被子把整个人都给蒙了起来，“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俞致远道:“诺，我就说你不记得在这纸上按过手印了，不信你看看自己手指。” 莫小离果真低头去看，又果真看到了大拇指上残留的红色印泥。 “所以你知道了，昨晚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俞致远连人带被子把莫小离抱紧，道:“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情怪我，更不能记恨我一辈子。” 闻言，她看着他。她当然知道这事怪不得俞致远，可没想到他特意弄出这么张纸条，竟是为了她说过的一句话？他怕自己会恨他。想到这，莫小离的眼眶湿湿的，一向果断自负的俞致远，做得这样小心翼翼，只是怕她生气。 昨夜的她虽然迷迷糊糊，却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痴缠。分别了这些年，他于她，她于他，依旧是最深的眷恋。她曾经心灰意冷地以为，那些过去都已过去了，他们即便相遇，也不会再有昔日的情愫。可是，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她那些以为，似乎错了？ 她别扭地扭了几下，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你昨天这么迟才来，我差点……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俞致远也是心有余悸，若再迟一步，他真的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虚惊一场，好了，没事了。”俞致远有力的双手拍打着她。 莫小离从他怀里抬起头，指着他□□的六块腹肌，又看看□□裹在被子里的自己，控诉道:“什么虚惊！怎么没事！明明有事！” 俞致远尴尬地咳了几声，扯开话题道:“昨天幸好叶何何打电话给我，不然我更迟才会到。” “叶何何？”莫小离道。 俞致远点头，“她应该快要成Endless的红人了。” 丁氏大厦不远处有个报刊亭，莫小离特地去瞄了一眼。果然，一本本娱乐杂志的头版头条都是同样的三个人，俞致远，丁洁，还有被俞致远抱在怀里连头发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自己。 内容无外乎是俞致远不顾商业联姻追求真爱，俞致远的神秘恋人，丁洁情场失意…… 还有一本杂志讲的似乎也是同一件事情，但标题和照片却独辟蹊径。 标题是:“天使与魔鬼的距离”。照片上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相距极近，由照片可以看出，女人正在把什么东西交给对方。男人正是王振同，女人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但这马赛克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女人的衣着发型与其他杂志上的丁洁一模一样，背景是妙曼会所，再加上当日给丁洁拍珠宝广告的王振同，照片上的所有因素无不彰示着被打马赛克的女人就是丁洁。 照片下方还特意为两人交接的双手拍了个特写，女人手上的白色小药瓶虽然看不全，但从指缝间露出来的包装名称，可以很清楚地推断出，这是违禁药品。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从指缝间露出来的包装名称，可以很清楚地推断出，这是违禁药品。 报刊亭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见莫小离看得出神，忍不住道:“这女人啊，就容易因爱生恨，妒忌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你说这丁洁，当红明星，丁氏大小姐，竟然被拍到这么张照片，还被写成魔鬼身材和魔鬼心肠兼具的魔星，真让人唏嘘。” 莫小离翻了翻杂志，道:“就要这本。” 大叔接过钱笑道:“今天来看杂志的，十有八九都选这本Endless。” 豪门的恩怨情仇常见，天使的犯事实录难寻，而结合了两者的短篇叙事推理小说自然更得读者青睐。莫小离对着“莲叶何田田”这个名字无奈笑笑，把杂志塞进包里走去丁氏。 没走多久，便看到一个身穿保安服的男人被两个保安驾着拖出来，那男人嘴里不停嚷嚷着，“最毒妇人心！阴险狡诈，忘恩负义，见色忘友，卑鄙无耻……” 莫小离一见这架势，心下了然。 一年轻保安道:“晨哥啊，你别闹了成么，我们把你从九楼架下来，你就没一刻消停过！” 啊晨喝道:“谁让你把我拉下来了！我还没骂够呢！” 驾着他的另一年长些的男人道:“你小子胆肥，敢去丁小姐办公室里撒野。我老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要不把你架下来，我就得跟着你小子一起喝西北风了！” 啊晨抽出自己的两只手对他道:“组长，您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连累咱们保安组！我这就去向董事长辞职！我不干了我！” 莫小离刚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白雅静急急忙忙跑出来。 “啊晨！”只见白雅静着急地跑到啊晨面前，缓了缓气道，“别干傻事，去认个错，丁小姐说不定就不追究了。” “她不追究？我还要追究呢！我告诉你，让我认错，门都没有！”啊晨怒气冲冲地喊完，看看白雅静，又拉了拉领子收了些气，略带歉意对她道，“我不是冲你吼的，你别生气。你看到了，姓王的不是好人，上次你差点就被他骗了！丁洁也不是好人，你不要在她身边做事了，我不放心！” 莫小离踱步过来，望了望四周看热闹的员工，对啊晨道:“啊晨，你最近在丁氏的曝光度可不低呀！” 啊晨回头见到莫小离，紧张得抓住她肩膀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莫小离心底流过一泓暖流，她笑着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什么事也没有。” 啊晨见她轻松自在的模样，确实不像出事，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事就好。急死我了，你的手机是摆设吗？永远都打不通！” 莫小离这才想起手机似乎遗落在妙曼会所了。 “你们慢慢聊，我去工作了。”白雅静道。 “雅静！”啊晨叫住她，“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白雅静转身看着他，“在丁小姐手下做事我很满足，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工资。倒是你，为什么突然对丁小姐有这么大敌意？” 啊晨支支吾吾道，“你也看到了……今天的报纸……” 白雅静道:“报纸杂志上每天有这么多绯闻舆论，今天是明天非，真真假假有谁知道？更何况，那些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晨道，“我是说，杂志上说丁洁不是好人，我就是担心你在她身边会出事！” “你担心的真的是我么？”白雅静说着看了莫小离一眼，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再干扰。” “等一下雅静！”啊晨又喊住她，“你刚刚是在劝我，让我和你一起留在丁氏？你心里有我，不想我离开，对不对？” 白雅静背对着他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又去打搅丁小姐，丁小姐不高兴，会增加我的工作量。”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晨朝着白雅静离开的背影喊道:“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莫小离拍拍他的肩膀，“不容易啊！” 闻言，啊晨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问莫小离道:“雅静一直不冷不热的，你说我到底有没有戏？” 莫小离道:“有戏！” 啊晨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快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小离神秘一笑:“女人的直觉！” 莫小离到九楼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接电话。 她走到白雅静身边，道:“你，是不是误会我跟啊晨了？” 白雅静看了她一眼道:“没有。” 莫小离道:“他是我弟弟。” 白雅静头也不抬道:“姐弟恋的开头就是姐弟。” 莫小离哑然，她点头，“明白了！” “你好，star models。”白雅静又接起一个电话，“丁小姐在开会……延期？这个我做不了主……好的，我会转告她。” 那边悠悠也火急火燎地应付着电话，“眼霜的代言取消了？等一下，这个合约我们说好明天要签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喂……喂……” “这个品牌的代言人一直是丁小姐，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了？喂……” “什么？暂停？下周就要进组了，丁小姐为了配合这个拍摄，推掉了很多……喂……” 悠悠放下电话，看着一边发呆得莫小离，道:“小离，你可来了！我们接电话接到手软，你竟然又迟到，我们真是要忙死了……” “唔，我这三天两头迟到的，确实该去做个检讨，不然这个月的考勤奖该被扣光了。”莫小离道。 “诶，你去哪儿呀？”悠悠道。 “找丁小姐做自我批评。”莫小离边说边朝丁洁办公室走去。 “你别去……”悠悠刚想喊住她，电话又响了，“喂，star models……” 莫小离推门进丁洁办公室，先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纸张和推倒在地的椅子，严亿光正蹲在地上收拾，丁洁坐在一旁眼神略显呆滞。 莫小离揉揉太阳穴，看来啊晨闹得不轻啊！ “严总，这么巧，你也在呀！”莫小离若无其事地向严亿光打招呼。 闻言，严亿光捡起几页被撕烂的杂志，道:“莫小姐竟然现身了，我还以为你会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莫小离笑着反问道:“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闻言，丁洁道:“你说过你不会跟我抢俞致远的，可现在呢？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他抛弃了！” 莫小离只觉得讽刺，怎么会有人能够在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还冠冕堂皇地质问被害者，她笑道:“恐怕不只这样，全世界还看到了你的蛇蝎心肠。” 丁洁别过头不去看她。 莫小离俯身逼向她，“还有，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抢了又怎样？我让给过你，你不但没有好好珍惜反而恩将仇报。我不傻，我让过一次但不会再让第二次！” 丁洁红着眼睛看向怒气逼人的莫小离，嘴唇微颤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严亿光道:“如果小洁做出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我看莫小姐毫发无损，不像有什么事情，莫小姐也不必小题大做，得理不饶人吧。” 昨天发生的事被这样轻描淡写，莫小离难免生气，道:“严总和我们丁小姐还真是绝配，一样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严总就会抱得美人归的。毕竟臭味总是会相投。” 丁洁终于怒道:“莫小离，你不要太过分！” 莫小离道:“这就叫过分？丁洁，我真的快要不认识你了。从前的你，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心机，无伤大雅，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可这一次，你实在让我心寒！” 莫小离把刚买的杂志砸到她面前，丁洁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拿起杂志撕了起来。 莫小离看了看满地的碎片，都是被撕烂的杂志，道:“你串通王振同给我下药，想要利用在场的媒体将我人赃并获，还想以此让俞致远对我避而远之。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俞致远会提前来到妙曼会所，这让你功亏一篑。你既然敢做，怎么不敢认了？” “是！”丁洁扔下手中的杂志，站了起来，“自从你说要帮我安排和俞致远拍合照的时候，我就开始谋算了！我不要你施舍一张虚假的照片给我，我也不要你假惺惺地在我面前装大方！我要你身败名裂，我要俞致远对你失望唾弃！” 似是看到了她憧憬的场面，她笑了起来，“你能明白吗？只有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我才能够踏踏实实地做致远的未婚妻！” 莫小离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有些人，有些事，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简单。她点点头，“明白了，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地步，真是可笑！” 丁洁扬起下巴，“对你来说可以一笑了之的笑话，对我来说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的煎熬！你为什么不一直留在美国，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道吗？自从知道你回国，我连睡觉都没有安稳过！” 莫小离闭上眼，“很抱歉，我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不受欢迎。” “但是我回来了，而且我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她又道，“这里有我要守护的人，要守护的东西，我不会再逃避！” 丁洁脸色惨白地盯着莫小离，一直让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她本就不该相信莫小离会无欲无求地回来，不该相信莫小离会将俞致远拱手相让。 “咚咚！” 白雅静推门进来，道：“丁小姐，到现在为止，共有5家品牌商要求暂停代言合约，7支广告要求延期，其中4支要求换女主角。还有，2个秀场取消了您的走秀。” 闻言，丁洁瘫坐在椅子上，死寂的眼眸透着无力和绝望，“我的爱情没了，我的事业也毁了……” 严亿光示意白雅静出去，他走到丁洁身边，握住她的肩膀，诚恳道：“不管外界怎么看你，重山珠宝的代言人永远都是你。” 丁洁根本听不进去，她红着双眼指向莫小离：“你，都是你！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想要的，又云淡风轻地毁掉我拥有的。莫小离，你让我怎么才能不恨你？” 莫小离只觉好笑，“我得到的都是付出过努力的，你失去的是你自作自受。” 她又对严亿光道：“对了，重山珠宝的设计过于守旧，前段时间以Knox加盟作为宣传点却遭本人否认，重山珠宝的信誉已经受了打击。如果还一意孤行地请丁小姐做代言，重山珠宝未来的销售业绩恐怕不容乐观。” 严亿光冷哼了一声，道：“重山珠宝的业绩不需要莫小姐操心。” “我只是好意提醒而已。”说完，莫小离向他微微一笑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还是一片通话声，悠悠正挂下一个电话，见莫小离回来，便问：“丁小姐听你解释了吗？你的考勤奖有希望了吗？” 莫小离愣了两秒，才回想起来，摇摇头道：“迟到就是迟到了，什么借口都没用，上天是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来的，考勤奖没了。” 悠悠惋惜地替她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今天丁小姐心情不好，你真是自讨没趣。” 电话铃声又响了，莫小离接了起来，“你好，star models……这个合约不能终止，当初贵司与丁氏签了三年的合约，时间还没有到……我能理解，但star models并不是只有丁洁一个艺人，胡冰冰，萧若都是我们公司近几年培养的新星，她们的号召力不一定会比丁洁差。如果贵公司同意，我们可以换人，至于细节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好的，我等你回复，再见。” “天哪！小离你好大的胆子！”悠悠紧张道，“丁小姐的广告从来不会让给别人，要是让她知道你竟然擅做主张……” 莫小离道：“一早上我们已经损失了很多合约，star models不是丁洁一个人的，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出事而伤了整个star models 的元气。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做一些内部调整，尽可能地把一些尚未流失的资源分配给公司的其他艺人，及时的止损。” 悠悠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我还是不敢……star models 不是丁小姐一个人的，可丁氏却是姓丁的……” 莫小离抬头看着她，“不是所有的玉都是和田玉，不是所有的爱新觉罗都是皇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不是所有的玉都是和田玉，不是所有的爱新觉罗都是皇帝。” 悠悠似懂非懂地挠挠脑袋，问白雅静，“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吗？” 白雅静摇摇头，“不知道，但确实不能再接一个电话少一个合约了。” 悠悠道：“这我也知道啊，但丁小姐出了事，领导也没一个敢出来说话主持大局的，我们就像是盘散沙似的。没有领导的指示，我们几个小罗罗能做出什么力挽狂澜的事情” 莫小离望了眼其他正忙着接电话的同事，道：“会有办法的。” 她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中央位置，大声道：“各位同事，我刚从丁小姐办公室出来，大家暂停一下手上的工作，听我说。”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莫小离。 莫小离冷静干练地说道：“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丁洁小姐手上的所有工作都暂停。我们要以保住现有资源为首要任务，尽可能将丁小姐可能失去的合约转移到star models 其他艺人身上。若合作方对合约有什么变更的要求，一定要告知对方star models 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后再作出合理答复，请对方耐心等待，否则丁氏的律师团会介入相关事宜。” 大家听到她这么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纷纷点头。 也有谨慎的人问：“这是丁洁小姐的意思吗？” 莫小离想了想，答道：“是丁小姐的意思。”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脸色有了舒缓，安心地继续手头的事情。 待莫小离回到自己座位，听到一旁的白雅静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撒谎。” 同样意外的悠悠捂着张大的嘴巴轻轻道：“小离你太有本事了！你从丁小姐办公室出来是没错，可你没带口谕出来吧！假传圣旨都做得出来，我太佩服你了！你就是我新认的偶像！” 莫小离耸耸肩，“那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雅静干脆利落道：“没有。” 悠悠缩着脖子道：“这法子解燃眉之急倒还管些用，但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丁小姐找你秋后算账怎么办？” 莫小离望向丁洁紧闭的办公室，道：“那就算呗，有些账，确实该算算了。” 叶俊华的复式宿舍里，叶何何心花怒放咬着大闸蟹，叶俊华仔仔细细掰着大闸蟹，莫小离心事重重盯着自己的碗，俞致远一言不发盯着莫小离。 在这之前，叶家姐弟对俞致远老来蹭饭这件事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基于莫小离是寄人篱下的处境，她被合理地剥夺了这个议题的投票发言权。经过激烈的辩论，两姐弟加上大包子共向俞致远送上了三根橄榄枝和四个字:有空常来。 于是乎，俞致远便十分悠然自得地来了。 饭桌上异常安静，直到大包子眼睁睁地看着叶俊华刚掰好的螃蟹进了叶何何的碗里，这才有了愤愤不平的咬牙声。 大包子撅着嘴委屈道:“妈妈，她又抢我的大闸蟹！” 叶何何这才抬起头来，咬着跟蟹腿道:“你个大包子懂什么呀，这是你老爸特地买来犒劳我的！我当然得多吃几只啦！” 莫小离夺过她碗里的螃蟹放到包子碗里，道:“犒劳你？多亏你那妙笔生花的文章，我今天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还带了一大堆家庭作业回来！你说，我又该怎么犒劳你呢？” 叶何何见碗里的大闸蟹跑了，又拉不下脸去小孩子碗里抢，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拿了一只剥起来，“这么件小事就值得你忧心忡忡大半天？人家俞总就比你豁达多了，一点也没为我写他未婚妻而恼我，反而是一直谢我昨天及时给他通风报信，好让他一偿宿愿，能够和你风花雪月。” “咳咳……”叶何何说得露骨，连俞致远也免不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抬头，只见莫小离正满面通红地怒视着自己。 他朝莫小离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向叶何何敬道:“昨天的事，确实多亏了叶小姐……” “那可不！”叶何何豪不客气地与俞致远碰了杯，又道，“俞总，这大闸蟹实在是太肥太美了！明天记得再多带几只，不用担心我吃不下！” 俞致远刚要点头，却被莫小离抢道:“他明天不来了！他很忙，是吧，花花？” 专心剥螃蟹的叶俊华被问，答道:“我只负责俞总白天的行程，晚上忙不忙不知道。” 俞致远微笑着喝了口酒，道:“你还真是奇怪。我本人就在这儿，你却去问叶俊华？” 莫小离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却又想到个一直疑惑的问题，“昨天在妙曼会所的媒体，除了叶何何，其他都是丁洁请来的，原本是为了写你两出双入对，琴瑟和鸣，情意绵绵的……” 说到这，俞致远扫了她一眼，莫小离才打住道，“我是说，就算他们拍到了我们三个人的照片，没有丁洁的同意，他们也不敢曝光呀……” 俞致远道:“如果是我同意了呢？” “是你？”莫小离虽然想到这个可能，可真的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到底清不清楚，一旦媒体把矛头对准了你们的联姻，俞氏和丁氏都会遭到难以预料的冲击！” “我很清楚。”俞致远道，“我完全可以控制俞氏可能受到的打击，但我却控制不了你愿意等我的时间。” 莫小离只觉胸闷，“我从没说过要等你！” 说完，她离开了饭桌。 正忙着吃螃蟹的叶何何张大嘴巴道:“俞总，古人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叶俊华却不以为然道:“这豆腐都磨了这么多年了，再不下锅就要成霉豆腐了！” 俞致远默默地看着莫小离的背影。 莫小离回到房间只觉得心力交瘁，白天讲电话讲得口干舌燥，回来看到俞致远又没来由的紧张焦躁。 她走进浴室，把水开到最大，她要好好地舒缓舒缓筋骨，清空清空思绪，这两天发生的事充斥了她的整个脑袋，她觉得很混乱。 洗完澡，她是光着身子走出浴室的。浴室和房间相通，平时没人进她房间，她没有把换洗衣服带进浴室的习惯。 当她看见西装笔挺的俞致远正堂而皇之地观赏着自己时，她有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她用手挡着根本挡不住的地方，原路退回了浴室。她屏息静气，想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却在俞致远敲响浴室门的时候手忙脚乱。 “你的睡衣。”俞致远站在浴室门外，极为绅士地为莫小离递去衣服。 莫小离在开了三次门后，终于顺利打开一条缝隙，成功地接过睡衣。 没过两分钟，刚传递成功的睡衣却被莫小离扔了出来，只听她带着磨牙的声音道：“这不是我的睡衣！” “不是吗？”俞致远捡起地上的衣服，黑上衣白布裙，胸口一排波浪边，这是一件女仆装。 俞致远忍不住暗暗笑道：“叶何何办事果然牢靠。” 浴室传来莫小离的声音：“你出去，我自己找。” 俞致远却在床边坐下，道：“我不出去，你可以选择穿这件衣服或者光着出来自己找衣服。” 莫小离气得咬牙：“俞致远，你无赖！” 俞致远拍了拍床，道：“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早就看过了，昨天也温习过了，你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浴室里飞出一块毛巾差点砸在俞致远头上，“流氓！” 俞致远把女仆装扔在浴室门口，心情大好，道：“我只对你流氓。” 过了十几分钟，莫小离终于穿上俞致远为她挑的“睡衣”出来了，她做好了受俞致远嘲笑的准备，却见他正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 好机会，她蹑手蹑脚去衣柜拿了她的睡衣，又迅速跑回浴室，再次出来时，身上已经是一件直筒的米老鼠套衫了。 她见俞致远仍专注地对着电脑，有些好奇，想要轻轻地走到他身后一探究竟。 本以为蹑手蹑脚不会被发现，才走没几步就听见俞致远道：“这是我当年给丁黎发过的邮件。” 听到“丁黎”两个字，一股没来由的酸楚涌上心间。 俞致远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又打开其中一个邮件给她看，“这是你在美国的时候，我给丁黎发过的邮件。” 莫小离不愿去看，问道：“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俞致远看着她，“你说过，五年前，丁黎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得事有蹊跷。” “那个时候，丁黎还是我的未婚妻，我回国告诉爸妈，我不会娶丁黎。”俞致远看着莫小离，又道：“没过几天，丁洁来到我家，她说，她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丁黎了，丁黎是知道了我要毁婚才会失踪的。她担心丁黎有危险，拜托我把她找回来。” 莫小离面无波澜地听着，心里却早已是狂风暴雨，她有很多话想问想说，最后只道了句：“这就是你和丁洁的初识？” 俞致远点点头，继续道：“丁洁是丁黎的堂妹，她说的不会有假。既然丁黎的失踪与我有关，我自然应该担起这个责任。我没有把握把她劝回来，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我与丁黎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通邮件，于是我立刻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就是这个。” 莫小离这才坐下来看着电脑，这是一封劝丁黎回家的邮件，邮件中没有提到两人的婚约，更没有提到莫小离，只是单纯地告诉丁黎家人很担心她，劝她回家。十分简短却又简单明了，是俞致远的作风。 莫小离看着邮件，没有说话。 俞致远道：“这是我当年给丁黎发过的唯一一封邮件。” 莫小离十分惊讶地看着他，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怎么可能！” 俞致远看看莫小离，又打开另外一个网页，输入另一个邮箱名称。莫小离十指紧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俞致远输完邮箱名，把鼠标点到密码框，莫小离屏息看着他输入密码，邮箱就这样顺利地登陆了。 莫小离忐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丁黎的密码？” 俞致远有些意外，道：“你知道这是丁黎的邮箱？” 不等莫小离回答，他又道：“也对，你都看过她的邮件，知道邮箱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就是听了你说的话才觉得奇怪，我自己的邮箱上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我想丁黎的邮箱里或许会有线索，于是就找人破解了她的密码。” 莫小离道：“这世界太恐怖了……” 俞致远笑笑，“世界的恐怖在于没有什么秘密能够永远保存下去。” 莫小离手一抖，只听他道：“这些是不存在于我的邮箱，却从我的邮箱地址发送出去的邮件，应该也是你曾经看到过的邮件。” 俞致远打开其中一封邮件，看了看总结道：“这封邮件说你虚情假意，俗不可耐。” 莫小离跳起来扭着他脖子道：“你说什么！” 俞致远抓着她的手求饶道：“不是我说的，是这邮件上写的。” 莫小离道：“邮件是从你的邮箱发出去的！” 俞致远无奈道：“好吧，那就再看看我的邮箱还说了什么。” 他又打开一封，道：“这封说你野蛮低贱，卖色求荣。” 有人这样形容她，他很愤怒，他似乎可以想象当时无助的她看到这些邮件时是怎样的心情。 莫小离道：“你不用小心概括了，里面更难听的话比比皆是，我都看过的。诺，再看看那封。” 俞致远打开，道：“这封说我有眼无珠，年少荒唐。” 莫小离点头道：“有道理。” 俞致远又打开一封，“这封说，说我逢场作戏，要浪子回头。” 莫小离道：“文采真好，你竟然能四个字四个字把这些长篇大论概括得既精辟又避重就轻，我开始有点相信这些啰嗦的话不是你写的了。” 俞致远眉角上扬，“你相信我了！” 莫小离板脸道：“没有！” 俞致远急道：“你看看这些邮件，我这么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说得出这些畜生话吗？” 莫小离被他逗笑，道：“不要脸！” 俞致远见她笑了，才稍稍放下心来，有些气恼道：“再说这遣词造句，浮夸得要命！再看这些向丁黎认错的话，懦弱得要命！你觉得这像是我说的话吗？” 听了俞致远的话，莫小离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些道理。这些邮件写的话和俞致远平时写的完全不一样，语气不一样，用词习惯不一样。像他说的，即便是道歉认错，他也不可能写得那么卑躬屈膝！ 被俞致远一洗脑，莫小离越来越觉得她被设计了。 五年前，她受了太多的打击，惶惶度日，才会在看到这些漏洞百出的邮件时不作他想，信以为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当初设计这个骗局的人会是谁呢？她似乎已经抓住了盖在答案上的那张纸条，却又不够勇气去撕开…… 俞致远抓住莫小离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道：“我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这些邮件不是我写的，但我确实没有写过。你愿意相信我吗？” 莫小离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发这些邮件的是谁，是吗？” 闻言，俞致远松了口气，莫小离虽然没有明确说相信自己，但她的提问已是对他的肯定。 他点点头，道：“那天我发邮件的时候，丁洁一直在我旁边，她还问了我的密码有什么特殊含义。我因为着急，也没去多想，第二天想起来，我为了以防万一，才把密码给改了。现在想想，还是改得晚了。” 莫小离似乎看到一张纸飞走了，丁洁这个明晃晃的名字在她眼前一闪一闪的，闪得她头胀。 俞致远继续道：“那时候的丁洁急着找丁黎，她认为我写的邮件太简单，不能把丁黎劝回来。我猜想当时大概是丁洁从我爸妈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才会以我的名义写了那么多封添油加醋的邮件给丁黎，她的目的应该是想要把丁黎劝回来。” 莫小离恍惚地笑笑，“是吗？真希望是像你说的这样，那她可真是丁黎的好妹妹……” 莫小离曾一度认为，自己下落不明五年，丁洁乘虚而入也是情有可原。她曾经想过不去打乱丁洁的生活，不去打搅她即将得到的婚姻，但是，随着真相一丝一丝揭开，莫小离已经渐渐寒了心。现在，她竟然发现连自己消失五年的根源都是丁洁的杰作，她不禁想笑，过于信任一个人是怎样的体验？被信任的人一再地陷害是怎样的体验？被信任的人求着把最爱的男人让给她，又是怎样的体验？莫小离觉得恶心。 晚风吹进半开的窗户，掀起银白色的窗帘，俞致远转身拥住莫小离，“因为一封邮件，我们错过了这么久。小离，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我不想再错过更多了。” 莫小离扭过头，不去看他那双赤热的眼睛。 窗外雨声滴答滴答，溅起几颗水珠跳进地板，她移开肩膀上有力的手掌，起身去关窗。 俞致远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只得收回空荡荡的掌心。 “在你心里，丁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关着窗，背对着俞致远道。 俞致远道：“其实我也不了解她，我们的交流仅限于邮件而已。” “是吗？”莫小离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窗外沉闷的天气。 俞致远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莫小离转身看他，“我想知道，五年前，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会照婚约娶她吗？” 俞致远皱眉，“你怎么会这么问？” 莫小离又道：“告诉我，你会娶她吗？” 俞致远静静地看着莫小离，道：“不会。” 莫小离笑笑，“你就这么肯定？” 俞致远望向窗外，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丁黎是个好女孩，是我害了她。” 莫小离不解，问道:“你害了她？你不是连见都没见过她？” 俞致远点点头，“我是没有见过她，但我们偶尔会通邮件。有一次，我告诉她，我不愿意被联姻束缚，而且我喜欢金色大波浪长发女生。后来，她就再没回过我邮件了，再后来，她就失踪了。” 莫小离想起初遇俞致远时，自己顶着一头弯弯卷卷的金发，金发下是标准的东方脸蛋，说不出的不伦不类。 “当初，你是因为我的头发才会注意我的吗？”她问。 俞致远笑笑，捋起她早已乌黑的直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想的是，怎么会有人做这么丑的发型？” 莫小离翻翻白眼，“你不是喜欢那种发型吗？” 俞致远摇摇头，“我乱说的。因为丁黎那时候是短发，她说最讨厌打理头发。” 莫小离了然，道:“所以你是在拒绝她？” 俞致远道:“她对爱情有许多憧憬。如果真的联姻，除了一张冷冰冰的结婚证，我什么也给不了她。那不会是她想要的。” 莫小离道:“借口。” 当初两人恋爱的时候，他什么都给了自己，只除了一张结婚证。莫小离想笑却笑不出来。 俞致远似乎猜到莫小离在想些什么，便道:“你以为我对所有女人都会那么百依百顺吗？” 闻言，莫小离只想回他“呵呵”，他对自己有百依百顺吗？当初明明是自己对他死缠烂打百依百顺的好不好？ “嫁给我。”俞致远突然道。 莫小离猛得抬起头，只见他眼里闪着光，犹如五年前一样，执着坚定。 换做五年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是现在，他们毕竟都不再像从前那样年少无忧了。 她看着他，缓缓道:“你已经订婚了。” 他问:“如果我没有订婚，你会嫁给我吗？” 莫小离移开眼睛，“我不知道。” 俞致远继续追问:“你有什么不想我知道的吗？” 莫小离不去回答，四处逃避着俞致远笼罩下来的视线。 她感受到头顶上方的眼神越来越炽烈，她一抬头，俞致远便吻住了她。 莫小离从不喜欢被强迫，她挣扎着推开，却丝毫没有用处。俞致远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自己骨子里去，他轻轻一拽，两人便一起倒在了床上。 莫小离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狠狠地盯着他，他撩开她额前的碎发，道:“你不喜欢？昨天你明明很主动。” 昨天？该死的昨天！ “昨天是药物作用！”莫小离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下了多少药，昨天恐怕是自己最放荡的一天了。 “你被下了药，我就是解药。我也被下了药，你能给我解吗？”俞致远煞有其事道。 莫小离惊讶地看着从脸红到脖子的俞致远，将信将疑地问:“你什么时候被下的药？怎么被下的？” 俞致远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五年前被下的。” 闻言，莫小离楞了三秒，俞致远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套衫，他在她大腿上来回抚摸着，动作温柔而轻缓。那里有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比他生茧的掌心还要粗糙，他炽热的手掌停在那里，问:“这伤是怎么来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的走针声，声音响了很久，俞致远也没有等到莫小离的回答。 只见她双眼紧紧地闭着，眉头紧锁，咬着下唇。 俞致远认得这个表情，她在抗拒，在害怕。只是他不知道她是抗拒他的问题，还是在抗拒他。 他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她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无奈地笑笑，用指腹轻柔她紧咬着的唇，道:“不早了，睡吧！” 莫小离睁开眼时，俞致远已经离开了房间，她看着空落落的天花板，心里也空落落的。 莫小离在接二连三的迟到之后，终于起了个大早，和俞致远一起把包子送去学校，然后打了个出租准时上班了。 清朗的早晨，丁氏的员工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尤其是女员工，一个个面若桃花，花枝招展，脸上散发着迷人的笑容。 走在丁氏大厅里，莫小离想，难道是自己前两天心情不好又迟到，才没有注意到丁氏员工竟然这么好的精神面貌？ “小离！”悠悠今天穿着一条一字肩的白裙，一身仙气地追上莫小离，她从头到脚打量了莫小离，“你今天怎么连妆都不化一个？” 莫小离奇怪道:“我以前也不怎么化妆啊。” 悠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知道你底子好，现在流行素颜美女，但你也用不着素得这么实诚吧！你这样怎么能脱颖而出，钓到金龟婿呢？” 莫小离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儿子都五岁了，金龟婿就留给你们这些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吧！” 悠悠也笑，“得了吧你，长着一张应届大学生的脸，还想有五岁的儿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有个五岁的儿子！” 莫小离更不明白了。 看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悠悠才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谁不知道俞总有个五岁的儿子，谁不想要给俞总的儿子做后妈？” 莫小离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大声叫道:“啊？” 她儿子有亲妈就够了！要什么后妈！ 悠悠赶紧遮住她的嘴，道:“这么惊讶干嘛！我说的是事实，俞总和丁小姐不合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趁虚而入，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莫小离深吸了一口气，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分外妖娆的女员工，恍然大悟，“你们……今天……有目标！” 悠悠夸张地望着她，“你竟然不知道！今天不仅俞氏的俞总会来，我们丁总也从国外回来了。” 莫小离有些意外，“丁总？丁烨？” 悠悠点点头，又悄悄道:“听说丁总知道了丁小姐和俞总的事情，才连夜从德国飞回来的。” “不愧是亲兄妹啊，丁总速度够快呀！”莫小离了然地笑笑，她又看看浑身发光的悠悠，打趣道：“俞致远和丁烨都是人中翘楚，你今天想要俘获的到底是哪一位？” 悠悠摇摇头，认真道：“其实我知道，不管是哪一位，被俘获的概率不会比中五百万的彩票来得更高，我有自知之明的。但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算不为别的，至少也为给老板留个好印象！万一哪天公司裁员了，也不至于做前锋啊！” 莫小离赞赏地点点头，悠悠看似浮夸，讲的话倒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说说笑笑地轻快走着，还没到电梯口，脚步就变得缓重起来。一眼望去，俞致远正站在那里。 只见他站在电梯口，其余人都自动地退避三舍。 不期然在丁氏见到他，莫小离竟觉得眼前的俞致远和几十分钟前跟她挥手说再见的俞致远看上去有些不同，她竟莫名地想起了悠悠说过的话:“当你见到俞总的时候，就算只是那么远远的一望，你就会被他的气场彻底折服。这是睥睨天下的霸主……” 莫小离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拉着早已花痴石化的悠悠向电梯走去，只见唯一站在俞致远身后的叶俊华朝她一笑。莫小离装作没看到，她可不想在这儿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惹上什么麻烦。 电梯门打开，俞致远走了进去，叶俊华尾随其后。莫小离左右看看等电梯的拥挤人群，竟没有第三人敢上电梯了？ 她左脚下意识迈了出去，第二秒又退了回来，算了，等下一轮吧！ 正想着，悠悠却拉起她迈开了步子！莫小离不可思议地望望悠悠，只见她正和叶俊华眉来眼去！ 就这样，莫小离被悠悠牵着，悠悠被叶俊华蛊惑着，两人进了没人敢进的电梯。 俞致远旁若无人地站在电梯中央，看起来没有要搭理莫小离的意思，莫小离暗暗松了口气。倒是叶俊华，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她们，莫小离还是装作没看到，悠悠则时而含情脉脉地看向叶俊华，时而娇羞地低下头。 九层终于到了，莫小离抬手在悠悠眼前晃了晃，两人这才下了电梯。莫小离下意识回头望了眼俞致远，发现他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莫小离没来由一阵慌乱，连忙快步走向STAR MODELS。 悠悠边走边捧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蛋道:“想不到俞总的助手这样平易近人，关键是，颜值还不低，站在俞总这样又帅又有气场的男神身边竟然也不逊色！” 莫小离笑道：“你花痴起来，勇气值可比平时提了两百分。” “哈哈，这倒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俞总的电梯诶！”悠悠兴高采烈道，“那我平时勇气值是多少？” 莫小离道：“五十！” 悠悠算了算停下脚步，“那我现在是……二百五 你……你骂人不带脏字！” 莫小离笑着求饶，她暗暗想着，叶花花确实也是大帅哥一个，从前在c市可是招蜂引蝶的一把好手，迷倒悠悠这样的小姑娘完全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每次介绍给叶何何认识没多久，他的小姑娘就哭着喊着向他要分手费了。 一进STAR MODELS，莫小离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丁洁。只见她的眼里布满血丝，眼周虽用粉底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够依稀看到那肿起的黑眼圈。 丁洁走过莫小离身边，看着她，却是对着身后的白雅静道：“不用跟着我了，去把我广告代言的变更情况整理出来。还有，以后没有我的直接允许，我的任何资源，都不许转给其他艺人！” 白雅静点头道：“知道了。” 丁洁从莫小离身旁擦过，尖细的高跟，挺拔的背脊，骄傲得像一只从不低头的白天鹅。 莫小离掸了掸被擦到的肩膀，拎着包包去自己位子坐下。 悠悠吓出一身冷汗，指着莫小离：“完了完了，你昨天擅做主张，假传圣旨，现在就要秋后处斩了！雅静雅静，丁小姐知道她的那么多代言要被更替，是不是火冒三丈了？” 白雅静看看她，又看看莫小离，点点头，“丁小姐昨天和严总出去了，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说完，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莫小离。 莫小离道：“知道了又怎样，她主要的广告代言，如果不换人，就只能换公司了。幸好，重要的案子，昨天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她就算想争，恐怕没那么容易。剩下的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小片子，她喜欢接就让她接去好了。” “牛！你算是为公司舍身取义了！”悠悠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们得罪了丁小姐，也没好果子吃。” 莫小离笑看着她道：“不知者无罪，你们都是受我蒙蔽的，不是吗？” 闻言，悠悠立马拽着莫小离胳膊，笑哈哈道：“你说的，我和雅静可都是不知道□□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莫小离歪头反问道：“你们知道什么吗？” 悠悠连忙摇摇头，笑得更甜，“不知道，啥都不知道。” 白雅静看看她们，对莫小离道：“丁小姐不会善罢甘休，她去找丁总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莫小离整理着自己的桌子，道：“丁总连夜从国外飞回来，本就是给丁小姐做后盾的，我有再多的准备也没用。” 悠悠紧张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才是最能明哲保身的做法。”说完，莫小离拿着整理好的文件夹起身，朝着门外的电梯走去。 电梯楼层按钮最高显示是十九层，十九层是总经办，基层员工很少会去那里。进了电梯，莫小离毫不犹豫地朝着十九按了下去。 走出电梯，她却遇上了正大步走来的俞致远。 莫小离像做贼似的拿文件夹挡住自己的脸左右望了望，确认旁边没人后才小声问道:“你来干嘛？” 见到她这模样，俞致远好笑地摆摆手，走到她身边，道:“我告诉过你我顺路，是你自己非要打的。” 谁要跟他聊这个？ 莫小离道:“我是问你来丁氏做什么？” 俞致远道：“俞氏和丁氏本来就有紧密的合作，我过来看看很正常。” 莫小离翻着白眼看他，“看来这个合作十分有分量，得劳烦您俞大总经理亲自跑过来才行。” 俞致远耸耸肩，打量起莫小离，道：“我倒是不知道，没多长的时间，你已经从小助理混到总经办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我倒是不知道，没多长的时间，你已经从小助理混到总经办了？” 闻言，莫小离佯作叹气道：“我越俎代庖惹怒了上司，是特意来负荆请罪的。” 俞致远点头道：“负荆请罪啊……看来这罪责还不小，需要我英雄救美吗？” 莫小离双手交叉做十字状，道：“NO!你是丁氏的准姑爷，我可不想罪加一等！还是麻烦你离我远一点的好。” “致远……致远……你不要走……” 莫小离正把俞致远往后推着，听到不远处传来丁洁声嘶力竭的喊声。 俞致远的眉头皱起。 “丁小姐，俞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有什么想跟俞总说的，我可以代为转达。”这是叶俊华的声音。 果然，下一刻，莫小离就看到叶俊华拦着推推攘攘的丁洁出现在拐角处。 丁洁见到俞致远，非常激动，拼命推开一路阻拦自己的叶俊华。她跑到俞致远面前，抓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道：“致远，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对吗？” 俞致远拉开她的手，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丁洁不停地摇着头，流下的泪水化了精致的妆容，“你不会这么无情的！你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见状，莫小离凑近走来的叶俊华，低声问：“花花，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俊华刚要回答，莫小离却被俞致远按着脑袋拉到了身边。莫小离拍掉头顶上的手掌，整理了下马尾。 俞致远对丁洁冷声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爱你。我可以容忍你做的许多事情，但有一些事情，已经越线太远了。” 闻言，丁洁指着莫小离，道：“都是因为她，对不对？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会这样对我！五年了，这五年我全心全意，战战兢兢地对你好，我以为你会感动的！可是这个女人一回来，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莫小离，你永远是我的克星……” 莫小离不好惹，更别说被指着鼻子骂了，她道：“克星？那就先算算谁克的谁？你和王振同用那样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害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我反克？” 俞致远拉住怒气冲天的莫小离，对丁洁道：“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别对我抱有希望。无论如何，浪费了你五年的青春，我很抱歉。丁氏和俞氏的婚约，对你来说，是个飞来的紧箍咒，你原本就不需要被它束缚的。现在，我摘掉它，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满腔怒气的莫小离听得呆了，“什，什么意思？你要取消婚约？” 丁洁笑了，道：“是啊，他要取消，取消的是丁氏和俞氏的婚约，不仅仅是我丁洁和俞致远的婚约，你听明白了吗？” 俞致远道：“取消这个婚约确实兹事体大，对丁氏会有不小的冲击。作为补偿，俞氏会提供资金项目各方面的援助，我会尽我所能，把对丁氏的伤害降到最小。至于其他方面，我会请律师跟进。” 缓不过神的莫小离拉拉他的袖子，呆呆地道：“这个，太草率了……再考虑考虑……” 俞致远道：“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已经决定了。” 俞致远的语气不容置疑，莫小离不再多嘴。 “俞总！”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穿着深黑色的古琦西装，一副银灰色边框的眼镜使他看上去年轻干练。他看到俞致远身边的莫小离，有些意外，还是对她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他对俞致远道:“俞丁两家的婚约从十多年前就存在了，这不仅仅是商业联姻，也是对我们两家情谊的肯定。丁氏虽没有俞氏首屈一指的地位，也还算是家大业大。今日你若是取消了婚约，他日，丁氏是再不会认你做女婿了的。” 俞致远道：“多谢丁总提醒。其实这个婚约从开始之日起，我就想要取缔了，现在也是该了断的时候了。” 丁烨点点头，看了一眼呆滞的莫小离，又看向丁洁，“既然俞总已经决定了，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是没用的。小洁，强扭的瓜不甜，你早就该放手了。” 丁洁还是摇着头，哭得越发伤心，“哥，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订过婚的，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不甘心……都是她的错，都是莫小离害的……” 听到自己名字，莫小离总算缓过神来，对丁洁道：“我的错？丁洁，从五年前开始，你就已经在设计我了，对吗？搞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丁洁脸色发白地望着她，警惕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丁烨道:“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人能够控制，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有时候，遇到了心仪的人，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会牵肠挂肚，久而久之，更会想要占为己有，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你说是吗？” 莫小离却冷笑了一声，道：“丁总的意思是，一个人看到银行里有许多钞票，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却还是一直惦记着，时间长了，他就去抢银行了。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丁烨一时语塞。 莫小离不想再站在这儿，她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丁烨，道：“我是来送文件的。这是丁小姐所有的广告代言，里面有迄今为止的变更情况。如果哪些还有机会挽回，我相信丁总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祝你好运。” 丁烨接过文件夹，盯着莫小离看了会儿，道：“资料很厚，不如去我办公室详细研究一下吧。” 俞致远揽住莫小离的肩，道：“不好意思，丁总。我和小离还有事，我替小离请个假，不知道能不能批准？” 不等丁烨点头批准，俞致远便搂着莫小离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莫小离摘开俞致远的手，还特意走开了两步。 俞致远皱眉，“怎么了？” 莫小离低着头，有气无力道：“你为什么解除婚约？” 俞致远反问道：“你认为呢？” 莫小离抬头看他，“你没有跟我说过。” 俞致远道:“我昨天跟你商量了。” “什么？”莫小离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商量过这个议题。 “你昨天拒绝了我的求婚，理由是我订婚了。”俞致远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婚约了。” 莫小离倒吸一口冷气，哪有这样商量的？ 她把头靠在电梯墙上，“我成小三了？会有丁洁的粉丝寄刀片给我吗？我不喜欢刀片，也不喜欢小三。” 俞致远敲了她的脑袋，“胡说八道！就算没有你，我跟丁洁也不会真的在一起。” 莫小离道:“就算你不跟丁洁在一起，我也没说会跟你在一起。” 俞致远直接忽略了她的话，道:“我答应丁总，暂时不会对外公布解除婚约的消息，他也答应我不会将你公之于众。你可以放心，你暂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莫小离点头，这个真的要紧，“要是让人知道我成了大老板俞致远和大明星丁洁的第三者，别说在丁氏混不下去，就算我走在大街上打个喷嚏，恐怕都会被狗仔说成是污染大气。俞总，昨天我还是颇受大众同情的受害灰姑娘，今天你就把我塑造成了不择手段的上位小三。劳烦你下次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前，先跟我打声招呼，可以吗？” 俞致远点头应道：“好，我现在就和你打好招呼，下一次，你身份转变的时候，就是俞太太。” 闻言，莫小离从光亮的电梯墙面上看着自己和俞致远的影子，她脑中闪过一个词，虚无缥缈。 两人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路还算平静。电梯停了两三次，偶尔有几个员工见俞致远在电梯中，本想却步，他们又看到莫小离缩在角落，在佩服的同时便也大着胆子缩着脖子搭上了电梯。 在停车场，莫小离一眼就望见了一辆拉风的黄色超跑，兰博基尼。她觉得有些眩晕。 直到俞致远为她打开副座请她上车时，她踩着高跟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崴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上。 见状，俞致远赶紧跑扶住她，替她揉捏扭伤的脚踝，“痛么？” 莫小离任俞致远捏着她的脚，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兰博基尼-Aventador ，神情极不自然：“你换车了？” 俞致远停下了动作，站起身来盯着她道：“是，这车怎么样？” 莫小离道：“犀利科幻，凶猛暴力。” 俞致远看着她，“形容得倒是精辟。你开过？” 莫小离没有回答。 俞致远打开驾驶座问她，“试试？” 莫小离捋捋额头的散发，道:“不用了，我脚扭伤了。” 俞致远点点头，扶她走向副座。许是脚伤得痛了，莫小离走得极慢，一步一步地挪着。待走到车前，莫小离发了一会儿呆，才又深吸了一口气坐进去。 俞致远打开发动机，强烈的轰鸣声让莫小离有点眩晕，她揉了揉脑袋，赶紧寄上安全带。 俞致远问:“不舒服？” 莫小离道:“车太豪，头晕，被钱砸晕的。” 俞致远笑笑，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似得冲了出去，莫小离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安全带，瞪大眼睛盯着车外。 虽说已过了高峰期，路上的车子还是不少。俞致远一路超车，车子就像在玩平移，车外的建筑景观也都飞快地转变着。莫小离知道俞致远车技好，他以前也会去郊外飙车，但这样在市内开得这么迅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莫小离额头却渗出了许多细汗。她脸色洁白，用力按住胸口，喊道:“停车！停车……” 俞致远把车停到了江边，莫小离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跑到一颗树边，身子一俯，手撑在树干上就吐了起来。 俞致远拿了瓶矿泉水跟在她身后。 莫小离接过水，却一把推开了俞致远。她漱完口，边仰着头向脸上倒着水，边往江边走去。 俞致远也不再去扶她，只在她摇摇晃晃的身后跟着。 莫小离扶住江岸上的护栏，仿佛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撑在护栏上了。江风带些暖意吹在脸上，让她回神不少。 俞致远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她扭过头望着他，带着哭腔冲他大喊:“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俞致远叹了口气，将她散乱的湿哒哒的刘海移到耳后，“我以为事情过去很久了，想不到你还会有这么大的阴影。” 莫小离的手紧抓着栏杆，“你知道了什么？”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莫小离的手紧抓着栏杆，“你知道了什么？” 不等俞致远回答，莫小离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江水。 江水拍打着江水，激起一层层浪花。莫小离的脑海也同样激荡着，黄色的跑车，黑色的夜，白色的光，红色的血……一幕一幕，像海浪一样汹涌翻腾。 她望着接连不断的浪花，静静道:“那辆兰博基尼，我开过，五年前开的。那时候，你妈在我病床上扔了一张支票，我就是用那张支票换的那辆车。” “我知道，你还开着那辆车冲进了哈德逊河。”俞致远道，他看着莫小离惨白的脸色，心如刀割。 莫小离安静地看着远方，“Knox告诉你的？” 俞致远没有回答，他擦去她脸上的汗渍，继续道：“你受了重伤，差点淹死在河里。你大腿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对吗？” 莫小离无力地笑笑，“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特意买一辆一模一样的车来刺激我呢？你真是钱太多没处花了。” 俞致远逼近莫小离，握起她紧绷的双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只是想了解真实的莫小离，我想感受你的喜怒哀乐，我想你对我敞开心扉！” Knox说她一直酗酒，飙车，最后连人带车开进了河里。 莫小离却对这段往事绝口不提，这让他很失落。他不知道她是抵触这段夺命的伤痛，还是不愿再对自己袒露心扉。毕竟，害她几乎丧命，在病床上昏睡了那么多年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你也觉得我是自杀吗？”不期然，莫小离问道。 俞致远看着她，他可以想象五年前的莫小离在失去孩子和自己之后，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莫小离对着翻涌的浪花，从倚靠着的栏杆上站直，转身看向俞致远，“当初的我的确没有什么好心情，但从没有想过自杀。我爸从小教育我，只有懦夫才会自暴自弃，我不是懦夫，更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傻女人。何况，我才答应爸爸要回国，怎么可能再去做那种不负责任的傻事？” 俞致远望着她，眼波微荡。 是啊，他只记得当初莫小离和自己恋爱的时候是怎样的娇蛮任性，胆小柔弱，却忘记了她曾经为了完成一个出色的课题研究可以在寒风凛冽的纽约街头做调研，不眠不休一个月。许是她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现这一面，他差点不记得她原来也可以是那样坚强的一个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胆小？”莫小离问，“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却连坐在那辆车上都会那么害怕。” 不等俞致远回答，莫小离又道：“你知道吗？落水的车里，除了我，还有另一个人。” 俞致远有些意外。 莫小离一字一顿道，“一个被我撞死的人。” 俞致远震惊地盯着她，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 他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道:“你愿意告诉我，我很高兴。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莫小离道：“你相信我吗？” 俞致远点点头，“我相信你。” “好，那我告诉你。”莫小离回忆着，“我不是自杀，也没有醉驾。我还记得那一天下着大雨，我是喝了点酒，但我没有醉。我按了喇叭，踩着刹车，可他还是倒在我的车前，他身上流出来的血被雨冲了一地......” 怀中的莫小离微微颤抖，俞致远可以感受到她的害怕。 “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夜深了......没有人，我找不到手机......”莫小离说得断断续续，似乎一切又才发生，“我拖着他，把他拖上车，血，都是血......我想带他去医院......” 俞致远把她抱得更静，轻轻拍着她的背，想要减轻她的恐惧。 莫小离缓了缓，道：“我刚坐上驾驶座，我记得我的手在抖，脚也在抖......我还没来得及开车，就昏了过去！” 俞致远仔细听着。 “等我醒来时，车子正冲向哈德逊河畔，我拼命踩刹车，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车子越来越快......我想要跳车，可我打不开车门......”莫小离回忆着，她的手紧紧抓着俞致远的衣服，“先是猛烈的一幢，然后我跟着车子沉下了河，水一下子涌了进来......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俞致远静静听着，他只知道莫小离把车开进河里，却不知道这之前还发生过这样难以置信的事情。待她稍稍平静下来，他问：“Knox知道这些吗？” 莫小离虚弱地笑道：“我跟他说过，可他说当初拉上来的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被车撞的人。再加上我醒来时，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就算是警方也无从查起。Knox认定我是喝醉了酒，出现了幻觉。” 俞致远重复道：“幻觉？” 莫小离又道：“渐渐地，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更何况，撞死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跟第二个人提起过这件事了。” 俞致远道：“但你今天跟我提了？” 莫小离离开他的怀抱，道：“我怀疑我的记忆，可是刚才坐在兰博基尼上的时候，这些记忆又是那么真实。我记得每一个细节，我甚至可以记得那个人的左手只有四个手指，他的拇指像是被砍了。” 俞致远问：“你确定？” 莫小离笑了起来，她摇摇头，眼神空洞，“医生说，像我这样的植物人陷入过长期的昏睡，醒来后，记忆极有可能出现错乱。所以你知道吗？我是脑子有过毛病的人，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还想要你相信我，真是太可笑了！” 她不想提的，虽然有时夜半时分，她会做噩梦，等她醒来时，枕头总是被冷汗浸得又湿又冷的。她早已决定要把这个真假难辨的记忆永远埋葬，可当俞致远说相信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它翻了出来。 俞致远握起她的手，“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不管你的记忆有没有出现错乱，我都会把事情查清楚。” 把事情查清楚，谈何容易？但听着俞致远笃定的言语，莫小离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似乎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这么久以来，她麻痹着自己，但是，无论她有没有撞过人，她都想知道真相。 莫小离点点头：“我也相信你。” “那么！”俞致远提高了两个分贝道，“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你会答应嫁给我吗？” 莫小离惊讶于话题转变的跨度之大，想了想又道：“等你查清楚，我有一半的可能要去坐牢，你还要娶我吗？” “娶！”俞致远点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娶你。更何况，这件事情有太多的疑点。” 莫小离看着他。 俞致远一一分析道：“你看到有人倒在你车前，你确定你撞到他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车里晕过去？你的车子为什么会冲向哈德逊河？你明明踩了刹车为什么车速反而会变快？这些都有问题。” 莫小离叹了口气道：“所以啊，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的记忆错乱了吧！” 俞致远摇摇头，“还有一种可能，你被设计了，有人想要害你！” 莫小离猛然抬头，对上俞致远认真严肃的眼神。 她突然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可能，就像当初怀孕的时候被人推下楼梯一样！就像她爸爸无缘无故跳楼身亡一样！ 会是同一个人吗？会是谁呢？ 她反握住俞致远的手，“如果是这样，你一定要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 她不会放过那个人，她可以做两年的植物人，但她的父亲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俞致远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但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能再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了。” 如果真的有人要加害莫小离，那么，莫小离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莫小离不以为然道：“事情都过去五年多了，要是还想要害我早就动手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 俞致远还要劝说，莫小离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个保安跟着我！” 俞致远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我可以派人......” 莫小离打断道：“不用，我有人选！” 夏日的午休时间一般比较寂静，站在保安休息室门口却能听到里面不一般的热闹。 莫小离从窗口望去，几个男人正赤膊围着一张桌子兴高采烈地喊着，每人手上都拿着几张扑克牌。蹲在凳子上的年轻人白白净净，怎么看都和这氛围格格不入，却数他玩得最起劲！ 他像是输了牌，只见他把牌往桌上一扔，“二子你丫的，竟然出老千！把钱都给兄弟们吐出来！” 被叫做二子的男人急忙把桌上的钱都塞进口袋，有些难为情道：“晨哥，你都赢那么多把了，不能一输就说我出老千啊！” 年轻人捉住他光溜溜的肩膀，道：“你要是凭真本事赢老子，老子才不在乎那几块钱呢！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使诈，弟兄们，把他裤袋给掏咯！” 话罢，一桌子的人还真就扑向二子掏他的裤袋。 莫小离一脚踢开休息室的门，门“碰”一声重重地撞在墙上，一屋子的大老爷们顿时傻傻地盯着她看。 莫小离一脸怒色地瞪着为首的年轻人，年轻人楞了两秒钟，立马敛了张扬的表情，缩起肩膀走到她面前，摸摸鼻子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莫小离没好气道：“穿好衣服，跟我走！” 啊晨讪讪地捞起凳子上的一件保安服套上，跟在莫小离身后边走边扣纽扣。 身后传来喊声：“晨哥，你的钱！” 啊晨转头使着眼色，压低声音道：“不要了，便宜你们了！” 众人一阵欢呼。 莫小离带着啊晨来到天台，夏日午后的太阳直直射下来，晒得人皮肤都有焦灼感。 啊晨擦擦汗，又伸手替莫小离挡着太阳，道：“姐，这儿太晒，你会被晒黑的，我们下去吧！” 莫小离拍开他的手，道：“站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停更了，今天再补一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站好！” 闻言，啊晨条件反射般立正了。 莫小离满意地围着他转了一圈，道：“晨哥，混得不错啊！” 啊晨道：“嘿嘿，还行！” 莫小离喝道：“还行？都混成混混了！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点原来的样子！” 啊晨有些茫然，问：“姐，我原来什么样子啊？” “你！”莫小离简直要被气死了，“你倒是拽啊，连自己原来的样子都不记得了！你从小品行兼优，别的不说，就说你在学校，走哪儿都有女生暗恋你，现在倒好，连追个白雅静都被人家嫌！” 啊晨苦笑道：“姐，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莫小离道：“我要是白雅静，也看不上整天赤膊打牌的赌棍！” 啊晨嬉皮笑脸道：“除了俞致远，你怕是谁都看不上吧！” 上次和俞致远打架，他早就看出了两人关系不寻常。 莫小离脸微微红了，马上正色道：“我说你呢！别想扯开话题蒙混过关！” 啊晨又道：“其实俞致远哪儿都好，就是有个儿子，这怎么也算是个拖油瓶。” 莫小离气得翻白眼：“你说谁拖油瓶呢？那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啊晨张大嘴巴，整个肩膀垂了下来，不可置信：“你，你别开玩笑啊，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我什么时候做的舅舅？” 莫小离道：“五年前在美国生的。” 啊晨的嘴巴张得更加圆了，莫小离吼道：“站好了！” 啊晨立马站直了，嘴里仍碎碎念着：“你得让我消化消化......五年前，俞致远要和丁氏解除婚约，后来没解成......” 莫小离打住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回家慢慢消化去！” 啊晨十分沮丧：“我脑子转不过来......” 莫小离往他脑袋一拍，“你脑子是要生锈了，我让你上进上进，你上在哪里？” 啊晨叹了口气道：“再上进也没用的。” 莫小离道：“怎么会没用，至少白雅静能够多看你几眼！” 闻言，啊晨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雅静......你可千万不能跟雅静打我的小报告啊！她本来对我印象就不怎么好，你要是再说我的坏话，我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莫小离笑，“你也知道你形象不好啊？” 啊晨看看她，道：“我当然知道啊，现在丁烨哥回来了，我还得变本加厉了！” 闻言，莫小离看着嬉皮笑脸的啊晨，却莫名觉得心疼，她疑道：“你什么意思？” 啊晨弯下腰在莫小离耳边问道：“姐，你觉得，上进和安全，哪个更重要？” 莫小离心下震惊，“安全？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难道...... 啊晨走在天台边缘，用脚蹭蹭剥落的水泥，“上回在这里，你说我妈跟你说了一些话，她跟你说了什么？” “你妈......”莫小离回忆着在风仁医院见到欣姨的情景，“欣姨说，爸爸是被人害死的，还有，她把药......” “她把药扔进了厕所。”啊晨接道。 莫小离惊讶道：“你知道？” 啊晨一脚踢了几块小石子，道：“我妈进医院这么多年了，我每周都去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小离看着早已不再是孩子的弟弟，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晨道，“你以为这几年我都无忧无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额，她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啊晨直视着太阳，刺眼的光线也没有让他眨一下眼，他道：“有些东西看得见，却不能轻易去碰，那是飞蛾扑火。就算是到了不得不扑火的时候，我也不能让火烧到我妈。” 望着弟弟棱角分明的脸庞，莫小离开始明白啊晨的意思，又听他道：“只有我碌碌无为，我妈才能安然无恙。” 莫小离心疼地望着满面愁容的弟弟，又听他道：“我查过爸爸出事那晚的所有录像，但是什么都查不到。那一晚一直打雷下雨，丁氏大楼的电源被闪电打断了，整幢楼都停电了，所有录像都关了。可是就算停电，丁氏是有应急电源的，电不可能停得那么彻底。” 莫小离道：“你是在怀疑......” “没错，越是什么都查不到，越是可疑！我从来没信过爸爸会自杀，我到现在也不能接受我妈是真的疯了！”啊晨突然回头，声音提高了许多，“姐，你呢，你告诉我，你在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小离哑然。 啊晨看着她的表情，无力地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这么多年不回家，肯定是没有办法回家。你遇到了危险？” 自己的弟弟确实长大了，莫小离点点头，她道：“我出了车祸。” 啊晨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又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莫小离明白啊晨的意思，若说在此之前，她从未细想过这个意外，但昨天听俞致远分析后，她心中其实也有了怀疑的对象。 她道：“别担心，有惊无险，我已经没事了。” 啊晨点点头，“你能死里逃生，这应该是老天爷给我们家最大的眷顾了。我们一家人，一个个都出了这样那样的意外，可是，这真的是意外吗？” 莫小离担心道：“你也......” 啊晨道：“我上大二的时候，我的作品获了奖，还拿了个全额奖学金，我从学校请假回来陪我妈过年，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夸我能干，有爸爸年轻时候的影子。后来我去医院接我妈回家的时候，差点被从七楼窗户扔下来的椅子砸死......” 莫小离不可思议地听着，“风仁医院？可是......可是那里的窗户不都是固定住的吗？顶多能开一条缝，不可能完全打开，更不可能扔下一把椅子......” 啊晨点头道：“是啊，是不可能的吧......我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但......” 莫小离担心道：“但是怎么了？” 啊晨低头笑笑，“也没怎么，就是右手受了些伤，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画画了。” 莫小离如遭雷劈，她抓过啊晨的右手，一眼看去，这只手并没什么不同，仔细看，却可以看到手指上留着一些浅白的伤痕。 瞬时，眼眶酸涩，她知道啊晨的右手意味着什么，她知道他说的不能画画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从小的梦想啊！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莫小离颤道。 “这怎么能算残忍呢？”啊晨咬牙道，“比起爸妈和你遭受的，他们对我做的，简直可以用仁慈来形容了！” “啊晨......”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我没事。”啊晨收回右手，在莫小离眼前摆了摆左手，笑道，“我真的没事，你瞧，我还有左手呢！” 莫小离点点头，她知道啊晨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也知道他的左手确实灵活，但又怎么能跟一直画图的右手比呢...... “姐，一直以来，我们都太被动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莫小离看到啊晨的右手越掐越紧，她心疼地覆上弟弟的手，道： “不会再被动了。你看到了，这一局，我们赢了！” 啊晨知道她说的是丁洁名誉扫地的事情，他看着莫小离，道：“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俞致远，到底是爱还是利用？” 把丁洁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虽不是她蓄意谋划的，倒也是她喜闻乐见的，而其中的关键人物自然是俞致远。 爱么？利用么？ 她仰头看着天，不去答啊晨的话，只道：“明天一起去风仁医院吧，我好久没看欣姨了，有点想她。” 两人从楼梯下来，莫小离向下望去，楼梯一排又一排，弯弯曲曲见不到底，就像自己和俞致远的未来，遥远又看不到结局。 走着走着，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白雅静。 “钱我会还的，你不要去找我妈。” “怎么会这么多，哪来那么高的利息！” “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说了，不准找我妈！” “好，我今天先交一部分利息，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月底前我一定给你，今天就只有这么多！” 白雅静的声音越来越高，啊晨和莫小离走到九层时，她刚刚把电话挂了，看到两人吓了一跳，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莫小离知道白雅静自尊心强，从不在公司说起自己的私事，即便是有困难也从不愿在人前吐露。她拍拍啊晨的肩，然后顾自走进了star models。 啊晨缓缓蹲下身，捡起手机交到她手上，“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白雅静接过手机转身就要走，却被啊晨拉住了，“你需要钱？” 白雅静冷脸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吗？”啊晨对着白雅静的背影大声喊道。 白雅静转过头看着他，“我知道。我还知道，喜欢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最好不要再喜欢我了。” 啊晨急道：“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白雅静笑了，她朝啊晨走了两步，道：“你听到了，我欠了很多很多的钱，我这一辈子也还不光！跟我在一起的人只会被我拖累，就算这样，你也喜欢我吗？” 啊晨握住她的手道：“喜欢。你欠的钱我帮你还，你不高兴的事我帮你分担。” 白雅静拉开他的手，嘲笑道：“你帮我还？你一个保安凭什么帮我还？当初如果不是你打了王振同，我早就拍了广告还了钱了！” 啊晨看着她，“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你知道那种钱不干净！” 白雅静笑笑，“干净？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干不干净？” 第40章 第四十章 “干净？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干不干净？” 啊晨道：“雅静，你不要那么想，你相信我，我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的......”白雅静抿抿嘴，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莫小离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说完白雅静做了个深呼吸，整理好情绪进了办公室。 留下啊晨一个人摸摸脑袋，“我姐当然不错啊......” 回到公寓，莫小离把自己埋进了沙发。今天啊晨说的话，一直让她心烦意乱。她揉揉跳个不停的眼皮，看见叶何何从她房里出来，还拖了只大箱子。 “叶何何，你在我房间干嘛？” 叶何何看见莫小离，眉开眼笑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还不快来收拾你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整理很多了，可累死我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了！” 莫小离奇怪道：“收拾我东西做什么？” 叶何何讶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啊？你家俞总没跟你说吗？” 莫小离摇摇头。 叶何何叹了口气，悲怆道：“小离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是我心狠，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俞总下了最后通牒，这屋子，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莫小离更加糊涂了，“啊？” 叶何何又道：“俞总威胁我，你要是还住在这里，就要我和叶花花搬家。你想啊，我和叶花花在A市无亲无故，去哪里找这么豪华又免费的房子住啊？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大义灭亲，把你驱逐出境！” 莫小离还未消化这段话的意思，俞致远已经开门进来，他的视线扫过她，落到叶何何身上，问道：“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叶何何狗腿地比了个OK的手势，道：“只要是俞总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完成任务。” 俞致远满意地点点头，才走向莫小离摸摸她有些杂乱的头发，道：“可可在家等我们了，快收拾收拾走吧！” “等......等......”莫小离算是把事理清楚了，“这也太霸道了，说搬就搬，你问过当事人意愿了没有？” 俞致远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一本正经道：“自从你说过车祸那件事后，我觉得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搬过去和我一起住。” “喂喂喂......”莫小离拉开俞致远的手，白眼道：“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现在是法制社会，而且这个小区安保非常好，怎么可能出什么事？” 俞致远词穷，最后道：“我不管，总之你得搬去和我一起住。” 见到俞致远难得无理取闹的模样，叶何何憋着笑回了莫小离房间，继续奉命整理。 莫小离听着俞致远耍赖一样的话，又看着他一脸意已决的表情，忍不住捏着他的两颊笑了出来，“俞总，您赌气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俞致远板着被捏着的脸，头向前一俯，正好落在莫小离嘴上啜了一口，得逞道：“这样有没有更可爱？” 莫小离红着脸恼道：“可恶！” 闻言，俞致远邪邪一笑，捧住莫小离的脑袋狠狠地吻下去。 莫小离猝不及防，她看见俞致远坚毅的双眉此刻变得特别温柔，闭着的双眼也显得含情脉脉，她的心里暖暖的。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回应着他。 俞致远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低声道：“我想这样可恶很久了。” 莫小离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牢牢锁着自己，只听他用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道：“跟我回家，好吗？” 莫小离像是着了魔一样，看着俞致远像工笔画似的脸庞移不开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大功告成！”就在这时，叶何何突兀的喊了一声。 莫小离惊得从俞致远怀里蹦了出来，抬头望去，只见叶何何正坐在行李箱上笑得暧昧。 “叶何何！你，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莫小离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要炸了！ 叶何何作势在额头抹了把汗道：“我刚刚出来啊，终于把你的行李打包好了，真是大功告成啊！快快快，你快点可以走了，我家花花点了一大桌菜要和我庆祝你的乔迁之喜，我要去赴约了！” 莫小离满脸黑线，心底暗骂了句没心没肺！ 直到坐上副驾，莫小离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搬去和俞致远一起住了呢？ 她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心情大好，眉眼上翘的俞致远。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真的好看，好看到时常让自己意乱情迷，是了，刚刚是中了他的美男计了！ 想当初，第一眼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她就被迷住了。□□，空即是色，莫小离，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呢！ 莫小离暗自又恼又羞，时而拍拍自己脑袋，时而咬着唇，时而将脸埋到手掌心。 俞致远看到她各种小动作，嘴角上扬得越发明显。 “不许笑！”看着和自己心情截然相反的俞致远，莫小离特别不是滋味。 “你不是喜欢看我笑吗？”俞致远看着莫小离，笑得更加放肆，“你刚刚一直都在偷看我。” “我哪有！你胡说！”莫小离用尖锐的喊声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俞致远并没有回一直住的公寓，而是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别墅。早已有人候在门口，为两人开门。车子驶在唯一的水泥路上，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个山庄，遍地绿茵，幼山林立，小溪环绕。莫小离惊叹着这绝美的景色，喊着要下车，俞致远便停下车陪莫小离走在溪边。 沿着溪水走着，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桂花香气，望着成群结队在溪边喝水的牛，莫小离目瞪口呆。 俞致远默默地走在她身旁，将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收归眼底。 “你说过的，你留恋的生活，是每天什么都不用想，高兴的时候放放羊赶赶牛，不高兴的时候晒晒太阳睡午觉。” “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这些话。”莫小离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花，不由得笑出了声，“我说的是我喜欢被一群奶牛包围着挤牛奶的感觉。” “小时候，我跟着我妈挤牛奶，我妈是个大美女，就连挤牛奶的时候也透着一股淑女范，她总是会甜甜地对我笑，笑得比牛奶都要甜。我妈姓莫，从生下我开始，她就好像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她似的，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小离，连起来就是莫小离，莫要自小离别。只是后来，我跟我爸走了，姓随了我爸，名字就剩下一个离。像被名字诅咒似的，我妈离开了我，我爸也离开了我......”莫小离踢着脚下的石块，头压得低低的，勉力朝着俞致远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俞致远说起她的母亲，他停下脚步拉住她的手，道：“不管你的名字是不是离，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和可可离不开你。” 莫小离笑了，“我也离不开可可，现在我终于知道当初我妈让我跟我爸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让人心痛。” 俞致远知道莫小离的父母自小离异，她从不愿多谈自己的父母，他怕她伤心，也不会主动去问。这是莫小离难得的主动提起小时候的事情，确实不是愉快的记忆，他道：“我不会让你心痛，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莫小离抬头，“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多么具有吸引力的三个字。 俞致远嘴角勾起，拉着莫小离到溪边，只见一艘白色的模型小帆船正缓缓驶来，上面载着一枚戒指，正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他俯身蹲在溪边，伸手将漂来的帆船截住。在莫小离诧异的表情下，他捧着帆船走到她面前。 莫小离茫然地望着帆船上的戒指，如此耀眼，如此熟悉。她呆呆地在包包里找了找，拿出好多年前他送她的水钻发卡，轻轻一按，俨然成了一只略显笨拙的钻戒。 她又看看帆船上的戒指，简直是这只戒指的改良版，做工更加细致，原本的粗重变得轻巧细腻，原本硕大的钻石变得越发剔透，还被打造成了心形嵌在中央，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了一种匠心独具的灵动美感，她还可以想象到戒指内部也刻着L&Y的英文字母。 看到发卡钻戒竟然一直被莫小离收藏着，俞致远不由得心花怒放。他一直以为戒指丢在了C市，为此自责了许久，想不到一直是被这个女人藏着！这是自己曾经送她的求婚戒指，她竟然一直随身带着！这个认识让他很愉快，仿佛全世界都变得十分轻快。 莫小离看看帆船上的戒指，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道：“你又找Knox了？” 俞致远点点头，“我好不容易说服了他再给我照原来的样做个戒指，想不到原来的竟然一直被你藏着。既然这样，我看这枚戒指就不需要了吧！” 说罢，俞致远收回帆船迅速放回了水里，轻轻一推，帆船随着溪水很快地漂远了。 眼见帆船漂走了，莫小离急得卷起裤腿就要下水去捞，“你做什么啊！这溪水都看不到尽头，丢了怎么办啊！” 俞致远拦住她道：“这么着急干嘛，你不是已经有了原版，还要那个做什么？” 莫小离又气又急：“那个戒指明显漂亮许多啊，我要那个，你赶快给我去捡回来！” 俞致远佯作思考道：“唔，你要那个，那你把这个还给我。” 闻言，莫小离条件反射般把手上的戒指装回包包，藏在背后，道：“那个我要，这个我也要！”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那个我要，这个我也要！” 俞致远看着她利索的小动作，笑得更开，嘴上却道：“女人果真贪心。” 见那帆船越行越远，莫小离再懒得跟他说话，急急忙忙想要绕过他去追戒指。俞致远敞开手臂使劲拦着她，一推一拦，莫小离被俞致远牢牢锁在了怀里，“你真想要那戒指？” 莫小离心急如焚地望着帆船就要消失的方向，道：“当然！这么漂亮的戒指要是找不回来了，就都怪你！” 俞致远紧紧抱着莫小离，道：“怪我？那是我的戒指，我有说送你了吗？” 莫小离一时语塞，却仍是不依不饶道：“那戒指明显是送我的！” 俞致远扶着她的肩，让她与自己对视，道：“你说得对，明显是送你的，那你知道那戒指送你是干什么用的吗？” 闻言，一直急躁不安的莫小离安静了下来，戒指，钻石戒指......还能是干什么用的呢？ 俞致远握起她的左手，道：“你既然要那个戒指，就要完成那个戒指的使命。” 闻言，莫小离感到无名指上有丝凉凉的触碰滑过，再看时，那枚随着帆船而远离的戒指正戴在自己手上。看着如此精致漂亮的戒指，她不由得像个小孩子般笑得合不拢嘴。 “咳咳！”俞致远用咳嗽将莫小离的注意力从戒指转移到自己身上，“莫小离，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莫小离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 俞致远道：“你都戴了我的求婚戒指了，不能耍赖！” 莫小离皱眉道：“我只是戴了个戒指而已，你求婚了吗？” “莫小离。”俞致远笑了，他捏捏她的脸庞，单膝下跪，黑亮的双眼将她锁住，“嫁给我。” 莫小离静了半刻，道：“俞致远，我是个一根筋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一旦认定了你，就是一辈子。你既然说了要娶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反悔。” 闻言，俞致远如释重负，道：“原来你早就认定我了，也不枉我等你那么多年。只要你点头，我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听着这四个字，莫小离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曾想过跟他断个干净，甚至想过大方地祝福他和丁洁，可最终她做不到，不是因为孩子，只因她舍不得他。 她知道他爱她，她知道他对她好，但她不敢肯定当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后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包容自己。 这四个字像是一粒定心丸，让莫小离下了决心，她重重地点着头，双手攀上俞致远的脖子，抱着他包着泪道：“俞致远，我爱你。我真的真的爱你，我再不能没有你了。我要嫁给你，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俞致远听得一愣一愣的，自重逢以来，别说情话了，莫小离连好话都没对自己说过几句。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俞致远觉得自己从未有这么幸福过。 他用指腹擦去莫小离不断涌者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道：“明明说着这么甜的话，怎么哭成这样？你是想让我为求婚成功开怀大笑好呢，还是跟你一起抱着头哭成丑八怪好？” 莫小离被逗笑，“我才不是丑八怪！就算是丑八怪，你也不能退货了。” 俞致远吻上她微红的眼角，“是，我自己选的媳妇打死都不退！” 莫小离吸着鼻涕，刚把手从俞致远脖子上抽回来抹了把眼泪，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她一下失了重心又老老实实攀回了他的脖子。 她悬在半空，看见俞致远俊朗的眉眼离得越来越近，猛得记起自己脸上鼻涕眼泪交着叉，实在不愿意让那白净透彻的脸再靠近自己半分，却又无处可逃，只能用苍蝇般的声音抗议着，“你，你别……唔……唔……我，我要洗脸……唔……” 莫小离全身无力地瘫在泳池边的毛毯上，忿忿地暗骂着一脸满足地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她说要洗脸，却被他抱来洗了澡…… 泳池是室内的，水温适宜，水面浮满了玫瑰花瓣，满满一瓶红酒已见了底，就连灯光都是旖旎的颜色！莫小离回忆着方才被他一杯又一杯灌着酒的情形，还有两人在泳池里做的那些羞涩得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她终于后知后觉地认定，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这是个蓄谋已久的案！ 正恼着，□□的腰上又爬上来一只手，柔柔地揉着，慢慢地移到前面，移到下面…… “俞致远！你不要再乱摸了……我已经被你折腾得没力气了……”她用仅剩的力气喝着，“俞致远……大灰狼……大色狼……” 莫小离醒来时，一束光从未拉拢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刺得她眯起眼，她已经记不起昨晚俞致远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抱回房间的了。借着唯一的一束白光，莫小离看看手上亮闪闪的戒指，又看看熟睡的俞致远，时而忍不住痴笑，时而娇羞得把脑袋埋进被子。 真想一直懒在俞致远的怀里，但却不行，她记起她和啊晨约了去风仁医院。已经不早了，啊晨应该等着了！她嗖一声从被窝里爬起，腰却被人抓住，腰上那双手稍一用力，她就顺当当地压到了俞致远身上。被压着的男人睡眼惺忪道：“你去哪儿？” 莫小离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去公司。” 俞致远皱眉道：“今天周末。” 莫小离道：“我知道，我约了人在公司见面。” 俞致远睁开眼，“谁？” 莫小离脱口道：“啊晨。” 俞致远看着她，不悦道：“那个小保安？” 见到他这轻蔑又切齿的模样，莫小离不由得发笑。 她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软声道：“他不只是小保安，对我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俞致远越发恼怒，他一翻身将莫小离压在身下，道：“有多重要？比我还重要？” 莫小离笑眯眯地亲了亲他高挺的鼻子，“你这吃醋的模样很可爱！” 可爱？他一个五尺男儿，可不稀罕这个形容词。关键是这啊晨到底是什么人，让俞致远摸不着头脑。 他用力咬上莫小离的嘴唇，直至她喊疼才松开，似是胸口憋了气道：“莫小离，你记着，你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 莫小离拍拍他的脸，觉得这样的俞致远实在是可爱。 她点点头，“我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闻言，俞致远面上才缓和了些。 莫小离又道：“至于啊晨，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我都没有跟你讲过。那些事可以讲好久，你要有心理准备，等我回来，晚上慢慢讲个你听。你要答应我，不能恼我怒我不要我。” 自答应了他的求婚，她就决定了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也是时候坦诚一切了。她已经为自己的任性付出过代价，她不能让五年前的闹剧再发生一次。虽然担心他会生气，但有些事情不能再糊里糊涂下去了，那对谁都不公平。 俞致远在她眉角落下一吻，道：“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我想既然是你不愿让我知道的，就一直没有问，也没有查。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我会好好听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恼你怒你，更不会不要你。你也要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好，我相信你。”他这样说，莫小离觉得很安心，她拍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道：“那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啊晨该着急了。” “又是啊晨……”俞致远盯着她看了半天，道：“我送你去！” 两人到达丁氏时已近中午，莫小离急急忙忙跑去保安室，只见啊晨魂不守舍地在纸上画着什么。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在素描，素雅的眉，恬静的笑，画的可不就是白雅静嘛！ 莫小离道：“ 你说你左手也能画，我以为你是在安慰我，现在我相信你的左手确实不比右手差劲了！” 啊晨不知背后有人，惊得抖了笔，白雅静白净的脸庞上多出了一条打横的黑线。啊晨把画往莫小离面前一摊，喊道：“好好的一幅画，又被你毁了。” 莫小离翻白眼道：“这怎么能说是我毁的呢？反正是铅笔，擦掉不就好了。” 啊晨面如土色道：“从小到大，你毁我的画还少吗？你得赔我。” 莫小离不知道这小子又打得什么算盘，“赔？你小子今天不对劲，是不是有事求我？” 啊晨眼珠闪了闪，一把抱住莫小离的肩，“还是你最懂我！” 这才刚抱上，啊晨的手就被猛得拉开，只见俞致远正直挺挺挡在莫小离身前。 莫小离连忙越过俞致远，抓过啊晨的手检查起来，心疼道：“怎么样，手有没有事？右手已经废了，左手可千万不能再受伤了！” 俞致远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十分不是滋味，又想到早上她对自己说的话，只黑着脸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 啊晨望了眼俞致远，心下了然，道：“什么废了？只不过没以前利索罢了！我没事，你还是别这么关心我了，我还真怕这手迟早被俞总给废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莫小离这才想起一脸不爽的俞致远，收回手道，“你到底有什么要来求我的？” 啊晨收起白雅静的素描，道：“借我两百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借我两百万。” “啊？”莫小离道：“我没听错吧？你问我借钱？” 啊晨点头道：“我所有的卡突然都不能用了，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莫小离想了想，狐疑地盯着啊晨手上的素描，问道，“你突然急着要这么多钱，是因为白雅静？” 啊晨点点头，“我昨晚去找雅静了，正好遇上放贷的来找她麻烦，才知道她爸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债，拿老家房子抵押了就跑了。高利贷找不到她爸，就来找她还钱，要是没钱，他们就去收房子。她妈在老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还以为她爸爸只是去外省打工了。” 莫小离唏嘘道：“想不到白雅静竟然遇上了这种事，也是个不容易的女孩子。” 啊晨手一摊，道：“钱。” 莫小离一怔，道：“请问啊晨同学，你是怎么会认为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是能够比你更快地拿出这么多钱的？” 啊晨手一收，眼下有些落寞，随机又炯炯有神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俞致远，他往他挪了两步，送上一张灿烂的笑脸，道：“姐夫，你能借我点儿零花钱吗？” 俞致远听得大致明白，虽有些摸不清状况，不过“姐夫”这个词让他很受用，之前对啊晨的敌意也因着这个称呼烟消云散了。他爽快地掏出一张卡，道：“密码是你姐的生日。” “痛快！”啊晨接过卡，拍拍俞致远的肩，道：“姐夫，当初第一次见面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挺定你了，你俩的结婚礼服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们设计得独一无二，艳压全城，就当是抵了这张卡了。” “啊晨，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哪有你这样向别人要钱的？”莫小离道。 “我姐夫是别人吗？”啊晨道。 俞致远搂过莫小离的腰，亦道：“我是别人吗？” 莫小离脸上红扑扑的，“时间不早了，我跟啊晨得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好，莫小离，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今天晚上，要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包括这个你从未提起过的弟弟。”俞致远在她耳边说完，轻轻落下一吻。 “知道了，我走了。”莫小离耳畔通红，边说边赶紧拉着啊晨逃也似的走了。 “姐，你竟然从没跟我姐夫提起过我，也太寒人心了。”啊晨边开车边抱怨着。 “你倒是专心开快些，现在过去，刚刚好能陪欣姨吃个午饭。”莫小离道。 “看样子，你还没跟我姐夫坦白呢，我姐夫也是可怜，竟然两次载在你手里！”啊晨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 莫小离也是叹了叹气，道：“我想跟他说的，但每次都提不起勇气。今晚，我会把一切都坦白，他气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我死都不要再和他分开了。” 啊晨抖了抖脑袋，“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矜持些不？” “像白雅静一样矜持吗？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是生人勿近。你慢慢追，天荒地老我旁观着。”莫小离道。 “你怎么能只旁观，你得推波助澜……”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便到了风仁医院。 “想不到你还挺贴心，知道带吃的来，欣姨一定开心。” “那可不，这可是熬了一早上的补汤，你有口福了。” “看样子是不错。” “我上回来的时候，我妈还问到你了，说你瘦了，要我嘱咐你好好吃饭。” “欣姨最近怎么样？” “我妈精神越来越好了，再过几天，我打算接她出院。” “欣姨回家的话，我也回来陪她，记得让人把我房间打扫干净。” “打扫房间是没问题，就怕姐夫不放人啊……” “臭小子，到了，在你妈面前别乱讲话。” 啊晨边开门，边道：“妈，你的心肝宝贝来了……” “欣姨……” 啊晨和莫小离面面相觑，房间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床铺都空了。 啊晨一路小跑到护士站，问道：“我妈呢？” 护士认识啊晨，道：“韩阿姨昨天就出院了，你堂哥来接的。韩阿姨最近病情好转，丁先生说要趁热打铁送她去国外治疗，他已经请了许多专家在国外候着，要争取让韩阿姨彻底康复。怎么，你不知道吗？” “丁烨？”啊晨手上装着汤的保温瓶落到了地上。 莫小离急问：“他有说去哪里吗？去哪个国家？哪个疗养院？” 护士摇摇头，“丁先生没说，我们也不敢多问。” 莫小离道：“啊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晨倚着墙，他不敢细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母亲是怎么进的风仁医院，他也记得他的母亲在住院后看到丁烨时是怎样惊恐的表情。他以为过了这么久，他母亲已经被逼到这个样子了，至少，他们该让他母亲安度晚年……他以为只要自己听话，不争不抢，他的母亲会是安全的…… 但是，他似乎错了，他错了…… 啊晨不知所措地抓着莫小离，低声道：“姐，怎么办……我早该想到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我妈的……” 莫小离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欣姨已经在这里相安无事地住了五年，为什么现在会被转走？她拉过几乎站不稳的啊晨，道：“走，我们去找丁烨！” 因是周末，丁氏除了些值班的员工，并没有多少人，莫小离和啊晨一路无阻地到了总经办。 啊晨遏制不住满腔的怒气，一脚踹开丁烨办公室的大门，三两步冲到办公桌前捉起丁烨平整的领带，连吼带问：“我妈呢！你把我妈带哪儿去了！” 丁烨不恼不怒地拉回自己的领带，笑笑说道：“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还来问我找妈妈？” 闻言，啊晨扬起一个拳头砸向丁烨，把他从椅子打到地上。 见又一个拳头就要挥下，莫小离赶紧抓住他的手道：“啊晨，我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丁烨稳稳当当站起来，拍了拍西装，道：“小离，看来这几年你变得懂事了不少。只是咱们这最小的弟弟，怎么总是长不大呢？对了，啊晨，我前两天刚刚停了你的□□，也是时候让你体验下量入为出的生活了，这样你才能更听话，更快地成长。怎么样，过得还习惯吗？” “我就猜到是你!你停我的卡没关系，但你不能拿我妈当筹码！”啊晨喝道，“丁烨，你有当我是你堂弟吗？你有把我妈看做过长辈吗？” 莫小离拉住快控制不住手脚的啊晨，对丁烨道：“丁烨哥，欣姨不见了，护士说是你接她出院了，你把她接去哪儿了？” “对，没错，是我接走欣姨的。”丁烨擦了擦被打出血的嘴角， “欣姨最近精神越来越好，我想是时候给她换种不那么保守的疗法，说不定能够让她更快些好起来。” “什么疗法？你想对我妈做什么？”啊晨急得大喊。 丁烨只笑不答。 莫小离冷静道：“那她在哪儿？即便是换疗法，也该让我们陪着。” 丁烨道：“专家说了，新的疗程需要安静，人太多影响疗效。放心，我已经让小洁过去陪她了，欣姨不会寂寞的。” “你让丁洁去做什么？”莫小离隐隐担忧。 丁烨看起来很诚恳：“小洁自然是去照顾欣姨的呀。不过近来小洁心情不大好，又是□□害她形象一落千丈，又是俞致远悔婚让她痛心疾首，我还真担心她照顾欣姨的时候会不会闹情绪呢。” 莫小离再也按捺不住，道：“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欣姨也是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这样做，不怕报应吗？” 丁烨笑笑道：“小离，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为欣姨好啊，只要小洁心情好，自然会把欣姨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放屁！”啊晨道，“谁管得了丁洁心情好不好！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妈？” 丁烨看着莫小离道：“小洁心情好了，欣姨的病就能更快好了，欣姨病好了，自然就回家了。” 啊晨气得掐住丁烨脖子，“快说，我妈在哪儿！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找到她！” 丁烨被掐得脸通红，用仅存的气道：“那就看……是你想办法找到她快……还是我想办法让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她快……或许……现在……小洁没有等到我的电话……就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闻言，莫小离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让啊晨松了手，她对他摇摇头，双眼酸涩，声音低哑：“不要冲动，欣姨的命在他们手上！” 继而，她做了个深呼吸，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皮肉，似是已有了决定，她转向丁烨，道：“你不用跟我打哑谜了。我会跟俞致远分手，你放了欣姨。” 啊晨猛得看向她：“姐，你在说什么！” 丁烨慢慢缓过气，道：“好！小离果然通透了许多。那我们就把话说白了，你出现之前，小洁和俞致远是订过婚有婚约的，我希望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啊晨道：“胡说八道！和俞致远有婚约的明明是我姐，是你和丁洁利欲熏心，乘虚而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胡说八道！和俞致远有婚约的明明是我姐，是你和丁洁利欲熏心，乘虚而入！” 莫小离道：“丁烨，你还要我怎样？我可以不去招惹俞致远，但他娶不娶丁洁不是我能控制的！” 丁烨道：“我相信你现在会离开他，但以后呢？所以，只有他们结婚了，这件事才能有个了断。小洁和致远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欣姨肯定是要来喝喜酒的，你说呢？” “好！”莫小离抬头看他，眼里像燃着一团火，“在那之前，你要保证不会动欣姨一根手指头，不然别怪我随时反悔！” 丁烨满意道：“欣姨也是我的长辈，我自然会好好孝敬她。” 起风了，树枝被吹得飒飒作响。莫小离走出丁氏，回想起早上对俞致远说的那些话，十分厌恶自己。她自嘲地笑笑，果然山盟海誓不是那么容易作数的，连简简单单的坦白她都做不到……有些情话，真的只能是笑话。 手机铃声响起，是俞致远打来的。 莫小离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还是接了，手机那端传来他的声音：“我想你了，事情办完了吗，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来接你。” 莫小离捂住嘴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抬起头，“还没……”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还没有啊……你可别忘记早上答应过我什么，晚上回来老实交代。” 莫小离：“俞致远……我们……” 分手吧……这三个字，好难。 俞致远：“怎么了？你哭了？” 莫小离：“没有……入秋了，我看见路旁很多枫叶都红了，想到你曾经给我做枫叶标签。你剪了很多笑脸，每一张都是那么丑。” 手机那头传来他轻轻的笑声，“我今年再给你做，一定会做得很漂亮。” “好啊，就算不漂亮，我也不会嫌弃的。” 莫小离把眼睛睁得更大，“我今晚有些事，回不来了。早上说的那些话，我要食言了……对不起！” 说完莫小离挂了手机，她再也不能多听一秒他的声音，勉强噙着的泪就这样夺眶而出。 “姐……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我妈，还连累了你……”啊晨抱住莫小离，他觉得自己是这样无能,除了自责，什么都做不了。 莫小离摇摇头，“是我害了欣姨，如果不是我，欣姨就不会下落不明。我不会让欣姨出事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没有勇气去见俞致远，明天，我明天就去找他……分手……” 啊晨：“姐……” 莫小离：“啊晨，我们回家……” 阔别多年的家，终于又回来了。 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看似没变，但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再是从前的了。院子里的银杏不在了，换成了桂树，古梅换成了罗汉松，小时候嬉戏打闹的假山也易了位置，成了彻底的摆设。只有那片鱼塘还是老样子，常年不断的活水让它一直清澈见底，只是里面似乎已经没有鱼了。 她的房间一点儿也没有变，墙上挂着全家福，那时候的爸爸笑得很开心，欣姨也很健康，还在上学的啊晨个子还没有她高。从前，爸爸会时不时进来监督自己的功课，欣姨会拿着切好的水果上楼，可是现在，只剩下她和啊晨了。 莫小离坐在床上，痴痴地盯着照片，任由手机在桌案上响个不停。啊晨敲门进来，将手机递给她，“姐夫的电话就没停过，你不接一下？” 莫小离像是才看到他，神游似的接过手机拔出了电池，“他不是你姐夫……不对，他会是丁洁的丈夫，也算你姐夫吧……” 啊晨愤愤道：“你别跟我提丁洁，她和丁烨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莫小离拿着早已关机的手机，道：“啊晨，你没把爸爸的藏酒偷喝光吧？” 啊晨看着她，摇摇头。 莫小离道：“那你去趟酒窖，帮我搬些酒过来，我想尝一尝。” 啊晨点点头，“也好，看样子，不喝些酒，你今晚是睡不着了。” 酒是好东西，她爸爸藏的酒年份足，香味浓郁，更是让人爱不释手。莫小离贪了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终于觉得心口似乎没那么痛了。她眯着眼，跌跌撞撞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去书房拿了纸笔，她要想好明天对俞致远的说辞，她要找好借口，她要打好草稿，她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她怕，她如果不能利索地跟俞致远说清楚讲明白，让俞致远对她避而远之，她会舍不得。 新的一天，生活却不能翻篇。莫小离坐着啊晨的摩托车到丁氏时，俞致远正像个黑无常似的，面无表情地等在大门口，以至于进进出出的所有人都显得战战兢兢。 他把莫小离从摩托车上拉下来，怒气冲冲道：“你昨天去哪儿了？一夜都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这是上班打卡时间，门口的人流量最大，但凡长着双眼睛的都往这边偷偷瞄着。 莫小离看到不远处停着辆黑色的宾利，她认得那辆车，也认得车里的人，丁烨。 莫小离的手被紧紧抓牢，又听他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你，我快要疯了，我怕你出意外！” 任风吹散她的刘海，莫小离不敢去看他，心下一横，用力甩开俞致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打了一整晚的草稿都不记得了，只低下头，道：“俞致远，我们分手吧。” 俞致远似是没有听清楚，向她走近一步，问道：“你说什么？” 莫小离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我说，我要和你分手。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忘了我。丁洁会是个优秀的妻子，你应该去娶她。” 俞致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昨天，她还靠在自己怀里说爱他，今天却要他去娶别的女人？ 俞致远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抱住莫小离的双臂，小心翼翼道：“小离，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语气冲了，惹你生气了？我是太着急了所以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 莫小离摇摇头，心疼得想要抱着他，摸摸他的脸颊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想分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那么短，远远不够。可是她不能，“跟你没关系，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是我的原因。是我作茧自缚，你这么好，我却不好，我不配跟你在一起。” 俞致远忍着怒气道：“我说了不要再开玩笑了！” 莫小离逼着自己直视他，好让他看到她眼里的绝情，“我没有开玩笑，对不起……” 俞致远永远都猜不透她的心思，“莫小离，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又想像五年前那样扔给我分手两个字，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你觉得我俞致远就是活该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给我说清楚，昨天，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 莫小离道：“我跟你说过很多话，有很多都是谎话。我从来没有对你坦诚过，你不该相信我的。” 俞致远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永远让他看不透的女人。 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用力，莫小离觉得手臂快要断了。 两人一直僵持着，啊晨看见莫小离猩红的双眼，叹了口气去拽开俞致远的手。俞致远将他猛得一推，手指着他，看着莫小离，问：“你要跟我分手，是因为他？你所谓的很重要的人？” 啊晨才明白俞致远的意思，已听见莫小离道：“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啊晨刚想解释，又听见莫小离道：“昨天的两百万，谢谢你。你很大方，也很好骗。” 说完，莫小离就拉着啊晨进了丁氏，所有旁观的人都投去惊讶和鄙视的目光，犹如对待过街老鼠一样毫不掩饰地指责着莫小离。 俞致远傻傻地站着，他觉得自己就是做了场噩梦，刚刚发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昨天的幸福还历历在目，今天却像刮过一场沙尘暴，把一切都无情地掩埋。不仅埋了，还加了一阵冰雹，重重地砸进心肺。 他望着莫小离毫无留恋的背影，心如刀绞。 莫小离回了STAR MODELS，对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视而不见，只顾埋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啊晨哭丧着脸，瘫坐在一旁，“姐，你这样，就算我妈回来了，她也会心疼的。” 莫小离仍忙着手上的活，道：“爸爸已经不在了，只要欣姨能够回来，怎么都好。” 啊晨突然站起来，拉住莫小离，扯下她手上的东西，“你不要再弄这些东西了，我妈交给我，你去找俞致远！” “诶呦喂，我在楼下看了半天戏，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呢！”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手上捧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坐到隔壁位置，对着一旁的同事道，“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丁小姐手下有这么个助理，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天天装着一副小白菜模样，骨子里却藏着只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俞总勾搭上的！” 悠悠风风火火地跑进办公室，看了眼啊晨，又径直跑到莫小离面前，不可思议地问道：“小离，全公司传开了，说你……不会是真的吧？你不是不认识俞总吗？啊晨喜欢的不是雅静吗？这都什么跟什么……” 莫小离没有理她，仍旧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只听有人道：“悠悠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勾引丁小姐的未婚夫还要向你报告不成？人家骗了俞总两百万去和小保安逍遥快活，自然也不会告诉你。” “够了！”啊晨气急喝道，“都把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我……” “雅静，雅静，你来了，你听说了吗？”悠悠看到白雅静进来，赶紧跑过去问她。 啊晨见到白雅静，顿时说不出话来。 莫小离正将东西收拾好，递给白雅静一个信封，道：“雅静，麻烦你帮我把辞职信交给丁小姐，后续的交接工作也要麻烦你帮我做了。” 白雅静诧异道：“你要辞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白雅静诧异道：“你要辞职？” 只听一旁同事道：“她做出这种事，哪还有脸继续待在丁氏？” 啊晨道：“谁还在胡说……” “啊晨！”莫小离喊住他，“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我们走吧。” 啊晨咬咬牙，终是住了口，抬了收拾好的箱子跟着莫小离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电梯口，啊晨道：“这些人嘴太臭，姐，你别理他们！我本来就不愿意看你在丁洁底下干活，早该辞了，咱回家好好休息！” 莫小离道：“我是累了，没力气在这里继续演下去了……” “啊晨！”身后有人喊道。 啊晨回头，见是白雅静，心下有些欣喜，“雅静……” 白雅静走近，看看莫小离，又看看啊晨，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莫小离苦笑道：“看来是我连累你们了……” 啊晨恍然大悟，急急忙忙道：“我……雅静，你相信我，我跟我姐什么都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我知道。”白雅静道，她看着啊晨，“高利贷没有再来找我麻烦，他们说你帮我把钱还了。” 啊晨道：“我说过，你欠的钱我会帮你还，这下你信我了吧？” 白雅静道，“那钱，就是俞总的两百万，对吗？” 啊晨挠挠后脑勺，点点头。 莫小离道：“电梯到了，我们要走了。雅静，你是个好姑娘，保重。” 莫小离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了，她手心握着两只戒指，一只是俞致远五年前给她的，一只是刚刚给的。五年前，她戴上戒指，失去了他五年，这一次，她戴上戒指，是要永远失去他了吧？世人都说Knox设计的珠宝千金难求，有缘才能买到，还说他设计的宗旨是厮守一生。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被祝福到，反倒像是被下了魔咒，戴一次离一次。 啊晨敲门进来，“姐，你别一直窝在房间了，出去走走吧。” 莫小离摇摇头。 “我带你去我的储藏室，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啊晨继续道，自莫小离回家，卸了强撑的伪装，就一句话也不说，一顿饭也不吃，他得想法子让她分分心。 莫小离还是摇摇头。 啊晨伸出左手，坚持不懈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右手伤了以后，左手出神入化到什么地步？” 莫小离抬头看向他的手。 见莫小离终于有了反应，啊晨抓住机会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拉去了他的储藏室。 这个储藏室，也是啊晨的画室，他最喜欢在这里作画，设计草图。 “姐，你别以为我真的是在混日子，我在国外留学也不是一事无成的。” “姐，你看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的作品，是不是自成一派？” “姐，你再看那一叠稿纸，我设计的服装是不是独具风格？” “姐，你看那一堆，是我在学校的时候获的奖项！” “姐，姐，你再看柜子上那些，都是我毕业以后拿的奖，还有那个，是上个月刚拿的，你可别小看这些，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能唬人的！” 莫小离随着啊晨手指着的方向，一一望了，啊晨说一句，她应一声“哦”，也实在是没心思去想些华丽的辞藻来赞美这满室纷乱的画稿和堆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奖杯了。 “姐，你别老是哦，你倒是给个评价！”啊晨沾沾自喜道。 莫小离兴致阑珊，“太乱了，你有时间好好收拾收拾。” 啊晨张大嘴巴：“我这画室从不让人进来，难得带你开开眼，你就这评价？” 莫小离道：“我审美不是很好，你画的那些，我都没怎么看明白，应该是好看的吧。” “小姐，有您的电话，丁烨少爷找您。”张婶拿着座机在画室外面喊。 “丁烨？”莫小离和啊晨皆是一皱眉，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又被拉得紧实。 莫小离接了电话，只听丁烨道：“小离，想不到你为了躲俞致远，连手机都一直关机了。要不是我还记得你家电话，怕是也要找不到你了。” 莫小离道：“你都看到了，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欣姨什么时候回来？” 丁烨：“不要着急，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和俞致远分手了，不代表小洁和俞致远和好了。我想，或许你能在添把火加把柴让俞致远对你死心的同时，给小洁制造些机会。” 莫小离：“丁烨！我从没见过有人比你更卑鄙无耻！” 莫小离挂了电话，又一个人回了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很安静，可以听见窗外下雨的声音。她打开手机，果然，除了丁烨的一个未接来电，其他数十个电话都是俞致远的。除了电话，他还发了好多信息。 “莫小离，你又不接电话！你想用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莫小离，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我的耐性也是有底限的，不要以为我会无止境地任你胡闹！” “莫小离，你真的打定主意跟我断绝来往了吗？那可可呢？你连可可也不要了吗？” “莫小离，你一天变一个脸要把我折磨到什么地步！我这样摇尾乞怜地求着你，你都无动于衷吗？” “莫小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说过会相信我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莫小离，你在哪里……” “莫小离，我想你……” “莫小离，你快回来……” “莫小离，你要是敢消失，我不会放过你！” 信息一条接着一条，莫小离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自己心头，溅出零零碎碎的心头血。 莫小离手一震，手机又响了。 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接起了电话。 “喂，小离，你终于接电话了！小离，是你吗？” 莫小离道：“是我。” 刚刚还急切的俞致远忽得没了声音，安静，安静…… 大概过了半分钟，俞致远道：“我们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莫小离道：“好。” 两人约了时间，地点，再无他话。 莫小离拿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又给丁洁发去了一条短信，然后，又把手机关机扔在了窗台上。从窗户望出去，雨越来越大了，院中的桂树禁不住风雨，金色的桂花纷纷被打落，湿漉漉地掉到地上，见不到一丝美感。 忆香苑是市中心最有名的西餐厅，平日总是客满为患，今日却显得冷清，若不是服务员急急忙忙摆放着满屋子的枫树，怕要让人以为是休业了。他不信她是个朝秦暮楚的人，她的反常一定有原因，他不能让五年前的悲剧重演，这一次，他一定要刨根问底。俞致远包下了整个餐厅，她想念他做的枫叶标签，他便将全市最红的枫树搬了来。只要她来，他有把握让她依赖自己，让她坦白来龙去脉。只要她来…… 火红的枫树丛中现出一袭白色纱裙，他欣喜地起身去迎，却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纵然枫叶有再火热的颜色也抵不住他的一脸冰霜。 她听着肖邦的钢琴曲，穿过长长的一片枫林，走向她心心念念的王子。对她来说，这一切如梦如幻，她盼了好久，却从不敢奢望。 “致远，这里好美，我……”她想要去牵他的手，却被他无情挡开，梦，就这样碎了。 只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来这里的人，不该是你！” 她收回伸在半空的手，望着四周忽明忽暗的暖色灯光，“她已经跟你分手了，她让你在丁氏扫尽了颜面，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这样等着她？” 他道：“她人呢？” 丁洁冷笑着，“她不会来了，她让我代替她来，她说她会祝福我们！” “她在哪里？”俞致远的声音含着怒气，他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 丁洁道：“你的眼里只有她，一直以来都是她！为什么你从来看不到我？我那么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足够优秀能配得上你，可你却从来没在乎过我！你不肯娶我，只是因为你讨厌联姻对吗？如果换成是丁黎呢，你会不会娶她？” 俞致远道：“你听着，不管是丁黎还是丁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谁都不会娶！我要娶的女人，叫做莫小离。” 丁洁哈哈大笑，“你不会娶丁黎，却要娶莫小离！” 俞致远重复着他的话：“她在哪里？” 丁洁看向他，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不知道！” “滚！”俞致远指着门口冲丁洁大喊，钢琴师被惊得弹了个重音，肖邦的夜曲戛然而止。 泪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新做的指甲快要被掐断，丁洁点着头，一字一顿，“好，我滚！但是俞致远，我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的，永远不会！” 丁洁走后，俞致远看着满室的枫树只觉得讽刺。他早该想到了，她那样决绝的一个人，一旦做了决定，怎么可能轻易给他机会？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雨连下了两日，总算是停了。 莫小离也总算是下楼了，她让张婶买了几条金鱼养在池塘，自己就坐在塘边，整日往水里喂着鱼食。 啊晨问她：“这金鱼有这么好看？值得你一天到晚看着它们？” 莫小离道：“我只是羡慕它们。听说鱼的记忆很短暂，有什么不开心的想忘就能忘，多逍遥自在。” 一不留神，啊晨手上的鱼食全掉进了池里，他忧心忡忡道：“完了完了，它们记性这么差，会不会吃了就忘，忘了就吃，不停地吃吃吃，最后把自己给撑死？” 莫小离并没觉得这是个多好笑的笑话，懒得去应和，只顾着欣赏她的鱼儿。 啊晨自认不是笑话高手，便掏出手机想要上网查点段子来逗莫小离，一掏出手机，便来了个电话，害他差点把手机掉进池子里。 是个陌生号码，啊晨不耐烦地接了，一听对方自报家门，赶紧看了眼莫小离，还好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便悄悄溜到了屋后的葡萄架下，确定莫小离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后，才放心地拿起手机。 “你怎么有我号码？” “丁氏人事部有你的资料。”俞致远道，“上面的地址是假的。” 啊晨心虚地笑笑，“嘿嘿……姐夫，你查我资料做什么？” 俞致远道：“你既然喊我姐夫，就代表你和小离没有关系。你告诉我，小离在哪儿？” 啊晨拍了拍自己脑袋，做戏要做全套，他姐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他可不能掉链子，“怎么会没关系，我们当然有关系！” “我没心情跟你鬼扯，快说，她在哪里，我要见她。”俞致远的声音阴沉沉的，不由得让人战栗。 啊晨道：“她当然跟我在一起啊！” “她到底在哪里！”手机声音翻了倍，震得啊晨耳朵都疼了。他揉揉耳朵，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到俞致远发怒的模样，差点就心软想要告诉他真相。可一想到他妈现在还下落不明，又只能狠下心将电话挂断了。 他妈妈的精神本来就不好，经常失眠。就算丁烨没有对她做什么，她被带去了陌生的地方，肯定是睡不好的。她还会焦躁，慌乱，害怕……啊晨能想象到他妈无助的模样，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期待俞致远能赶紧和丁洁在一起，这样，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才会放了他妈。 可是他姐和俞致远鬼使神差地分开了五年，他们还有个儿子，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破镜重圆全家团圆了，却要她为了他妈放弃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他会不会太自私了？ 啊晨对着葡萄架磕着自己脑袋，一面纠结一面暗骂自己不争气，连自己的母亲都要靠姐姐来救。 啊晨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烦莫小离了，莫小离在感慨世界终于安静了的同时，不免想念起这个能在她口渴时偶尔端个茶送个水的弟弟。 “张婶，啊晨呢？” 张婶赶紧把一堆瓜子壳抹进垃圾桶，“少爷去朋友家参加生日派对了。小姐，你一直不吃饭，我都闲得只能嗑瓜子了，要不我给你煮个粥吧！” 莫小离摇摇头，“哦，不用了，我有点困，去睡觉了。” 莫小离喝了杯水就回房间了。 她才爬上床没多久，张婶就敲门进来，“小姐，少爷的朋友来电话，说是少爷喝得烂醉烂醉，让你去接他。” 过了一会儿，莫小离才揉着乱糟糟的长发坐起来，“他在哪儿？” 莫小离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随手抓了件外套出门了。 地址很好找，就在市区闹中取静的一处别墅。 别墅里里外外刺眼的灯光，快要撞破耳膜的音乐，还有嘈杂纷乱的尖叫声，让她在感叹当下年轻人疯狂的同时也让她觉得眩晕。 她定了定神走到门口，却被两个看似保安的小哥拦住了。她看见他们打量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莫小离对着玻璃门照了照自己，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印着加菲猫的套头衫，几乎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还有一头乱蓬蓬的披肩长发。这模样，确实不适合见人呢！ 她为自己的形象略感抱歉，“我找个人，他喝醉了，我来接他回家。他叫啊晨，或许你们能帮我把他带出来？” “小离姐？真的是你！我一直看着不敢认呢！你还是那么的……不拘小节……哈哈哈，快来快来！”保安身后冒出个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油头粉面，拉着莫小离就往里走。 莫小离眨巴着眼望他，只觉得有些眼熟，又听他道：“小离姐，你不认识我了？我小时候常去你家玩儿，我和啊晨打架你总向着我，你真不记得了？” 莫小离把啊晨的玩伴过了一遍，“你是……小虫？” “咳咳,萧丛，是萧丛……姐，我现在这么英俊潇洒，怎么还能是小虫呢？” 萧丛掩面尴尬道。 莫小离仔细看看他的脸，道：“恩，是长开了不少，眼睛鼻子嘴巴都分开了。” 萧丛沮丧着脸，“姐，好歹今天我生日，能说些让我开心的吗？” “原来是你的生日趴，怪不得扰民到这个程度也没人投诉，嗷，生日快乐！”莫小离四处张望着，“啊晨呢？不是喝醉了吗？” 萧丛指指楼上，道：“在客房睡着呢！他好像有心事，歌也不唱舞也不跳，美女找他也不搭理，就闷着头喝酒。” 莫小离点头道：“最近他心情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喏，那个美女看我的眼神有点凉，你快过去吧，我自己去找啊晨。” 萧丛望了眼美女，脸微红道：“那我过去了，啊晨就在楼梯上去左边第一间。” 环式楼梯的位置有些显眼，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莫小离低调地走在上面还是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不过莫小离是没空去顾这些了，她困得厉害，就想赶紧把啊晨拽回家去。 左边第一间，门虚掩着，莫小离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正对着门的椅子上直直坐着一个男人，正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眼里像埋着炸弹随时要爆炸似的，不是啊晨。 莫小离整个人抖了一下，道了句“我走错门了”，就想转身离开房间。 她转身快，男人起身比她更快，她被一把抓住按在了门后。 莫小离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快要被捏碎，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粗暴地吻住，让她连话都不能说。 莫小离起初还能挣扎两下，做的却都是无用功，不多时，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背靠着门任由他为所欲为。 俞致远总算是停下了动作，他喘着气，冷冷看着她，“莫小离，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说合就合，说分就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莫小离将衣服往□□的肩膀拉了拉，头微微斜过，“终归，我们没有缘分。” 俞致远气得想笑，“没有缘分？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莫小离没有说话。 俞致远怒道：“你故意让我误会你和啊晨，你故意让我找不到你，你故意让丁洁代你赴约！莫小离，我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你不觉得你的转变太快，你做的事情太可疑吗？” 是啊，太快了。 可是她慢不起，欣姨等不起太长的时间。 她道：“俞致远，我不是个藕断丝连的人。我不爱你了，自然没必要跟你纠缠。” 俞致远笑了几声，道：“不爱了？好，好……那可可呢？之前你要死要活地来找可可，现在你也不要他了吗？” “可可……”莫小离心中像被划了一刀，只觉得痛。 “你说话啊！说话啊！”俞致远抓着莫小离的肩，把她摇得直晃。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不知是肩疼还是心疼，莫小离疼得哭了出来，“我求求你，你快跟丁洁结婚，你快去和她结婚啊……” “你真的要我跟丁洁结婚？”俞致远放开了她，他摇摇头，“你为什么要我跟丁洁结婚？你给我一个理由。呵，你还是不相信我，什么都不愿告诉我！” 理由？莫小离根本想不出一条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见他稍有松懈，便使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转身跑出了门。 她靠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没有力气。继而，脚下一空，她就摔倒了。她爬起来捏捏脚，坐在了楼梯上。 “不就是她吗？” “快看快看，她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真的是她诶！这种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 莫小离早已头昏脑涨，她听不清满大厅的人在说些什么，也不知为什么舞池的人都没有再跳舞，她只迷迷糊糊感到所有人好像都在指责着自己。难道这年头，摔个跤也有这么多人看热闹？ 她晃晃脑袋，用力按按发疼的大脑，扶住栏杆站起来。她站身子抬起头，迎面对上的是对面闪光的大屏幕。小虫家真够气派，这屏幕都能比上电影院的了。屏幕里一张接着一张放映的照片，那是……那是……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圈子里的这些事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妞也是真漂亮，往怀里一躺，谁还受得了？换我也动心……” “就你？你虽然长得年轻，身家可远远比不上丁氏，人家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都说丁儒年作风正派，想不到生前还有这样的风流韵事！” “只道丁氏前董事长有过两任老婆，原来私下里还有小老婆呢！” …… 莫小离看着照片，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心底有一团火烧了起来。是谁？谁会有这些照片？谁会在这里放这些照片？为什么要放这些照片！ 俞致远从客房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被议论纷纷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比起现在稍显稚气，她笑得很甜蜜，五年前他也常常看到这个笑容。照片里的男人，是他从前名义上的准岳父，俞致远虽不待见那个婚约，却也对他敬重有加。 他震惊了，他从来也没想到过，他们两个会有交集。 照片来回滚动着，新出现的照片上，莫小离穿着华丽的舞衣，和丁儒年跳着舞；下一张，莫小离坐在床上，穿着睡衣，一脸撒娇地靠在丁儒年肩头；再下一张，丁儒年在莫小离身后手把手教她打高尔夫，显得异常亲密；再下一张，莫小离手上拿着一条钻石项链，亲昵地吻在丁儒年脸上；再下一张…… 俞致远的眼里似是结出一层又一层的冰，让人望而生畏。 他一步一步走到莫小离面前，狠狠抓住她的手腕，粗暴地将她从楼梯上拉起来，愤怒的双眼破冰燃烧，用覆盖整个舞池的分贝怒吼道：“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见到这情景，楼下的人群更加骚动。 “这女人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竟连传闻不近女色的俞总都被她拿下了！” “惨了惨了，东窗事发了……” 从房里挣脱俞致远出来，莫小离的眼里一直噙着泪水，此刻反倒是干了。她怔怔地看着质问自己的男人，任由他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提着自己，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 俞致远紧紧盯着莫小离，“莫小离，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理由吗？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也对，你都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收服丁儒年自然更不在话下……” “啪！”莫小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对着俞致远狠狠打下了一巴掌。 俞致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小离，只见她最后看了自己一眼，眼里满是倔强，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下楼梯，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透着一股戾气，让人不由自主地退离她三尺。她走进人群，缓缓站定在一个人面前，扬起手，“啪!” 众人不禁倒吸气，一个情妇，能用这样的气场理直气壮地连续打出两个巴掌，也是难得一见。 重重的一巴掌下去，只听她沉下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丁洁，你不该触碰我的底线！” 被打的女人身着迪奥高定长裙，尖细的高跟由于着力不稳稍稍踉跄了一步，她捂着脸，却是在笑，“我做什么了？” “这些照片，除了你，没人会有。”莫小离道，“你可以想尽各种办法对付我，但你不能这样侮辱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他还是你的伯父。” 丁洁道：“他是我的伯父，可你是谁？你最好想清楚你能是谁，你该是谁。也不知道我的伯母今晚还能不能睡个好觉。” 莫小离笑了一声，“我一直按你们的意思在做，但这一次，你会不会玩得太疯太过了，就不怕引火自焚吗？” 丁洁耸耸肩，“有什么好怕的，虎口夺食哪能不冒险，大不了玉石俱焚。” 莫小离点点头，伸出手，“把照片还给我。” 见丁洁没有动作，莫小离加大了音量，近乎暴吼：“我说，把照片还给我！” 见到莫小离睁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丁洁竟生出些胆怯，一边往手袋里掏着，一边道：“不过是些照片，我留了电子版的，你要是想要，可以求我。” 莫小离正要去拿丁洁手上的照片，却被人半空截走，只见照片被撕成碎片，重重地一撒，顿时落在了大厅的四面八方。 一个黑影压在莫小离头顶，撕完照片的俞致远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莫小离只来得及狠戾地瞪他一眼，便赶紧跪到地上去捡，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像藏宝贝似的藏在怀里。 俞致远用气得发颤的手将趴着地上的她拉起来，“你还要这些照片做什么！你不觉得肮脏吗？” 莫小离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甩开他的手，“你觉得脏你就不要碰我啊！你去娶丁洁，你去娶她啊！” 俞致远愣愣地看着她又趴回地上去捡那些碎片。 啊晨和萧丛刚从院子回来就见到莫小离在地上爬着，两人急忙跑去扶莫小离，“姐，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莫小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啊晨，小虫，快，照片，快帮我捡照片……” 萧丛捡起一张照片，抬头见到自家屏幕上那些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影像，还有像要火山爆发似的俞致远，大概猜个七七八八，他站到丁洁面前，道：“谁允许你在我家做这些无聊的事！你真是太有创意了……” “小虫！”莫小离喝住他，“什么都不用说，帮我捡回照片就够了！” 萧丛不死心：“小离姐，这怎么能行！这也太荒唐了……” 啊晨看了眼狠盯着莫小离的丁洁，咬咬牙，对着萧丛摇摇头。 萧丛这才咽下到嘴边的话，帮着一起捡照片。 在场的都是来参加萧丛的生日趴的，见主人家竟然这么维护莫小离，不少人也只能弯下腰去帮着捡照片，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散落的照片捡齐了。 莫小离把照片装进一只盒子，对萧丛道：“小虫，我把你生日派对给搅黄了，你要算账的话就找啊晨。” 啊晨低着头，“姐……我们回家。” 啊晨扶着莫小离走了两步，便听到俞致远喝道：“站住！” 啊晨顿了顿，莫小离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走着，又走了两步，便见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啊晨身上，她额头全是细细的汗珠，一只手抱着照片，一只手撑着肚子，道：“啊晨，我头疼，不对，是胃疼……” 见状，俞致远什么都来不及想，脚步已跨到两人面前。 啊晨抱起早已站不稳的莫小离，喝道：“让开！俞致远，我本就不该心软让我姐来这里！” 莫小离醒来时，啊晨端着一碗粥在床头做伏低态，“医生说，你长时间不吃饭导致胃出血，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晕厥。” 莫小离坐起身，看了眼啊晨，接过他手上的粥慢慢喝了起来。 啊晨稍稍放心，偷偷瞄了她一眼，“姐，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 莫小离没有说话，静静盯着床头柜上那些破碎的照片。 啊晨低着头，“我错了，我不知道丁洁也在，这个女人已经疯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莫小离拿过照片，“她做的很多事我都可以容忍，但唯独这件，不行。” “啊晨。”莫小离喊了一声，慢慢看向他，死水无波的眼慢慢有了神，“你画室里到处摆着的奖杯，乱七八糟的图纸，真的很厉害吗？” 这没来由的问题让啊晨摸不着情况，他点点头。 莫小离问：“有多厉害？” 这是啊晨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他在床边坐下，嘚瑟道，“那些奖杯很多都是国际顶尖的大奖，你不放在眼里的那些设计图，要是加上一个Denzel的签名，可都是价值连城了！” 莫小离怀疑地打量他，“Denzel？你没吹牛？” 她虽然不像丁洁那样在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和Knox混得不错。和Knox混得不错的人，不会没有听过Denzel这个名字。如果说Knox算是大器晚成，那么传闻只露手不露脸，一露手必拿奖的Denzel就是少年得志。 啊晨对莫小离的质疑很是不满，道：“你大脑简单不喜欢复杂的设计，我可是继承了老爸的优良基因，从小熏陶，理论实战两不误。你别忘了，从前丁氏的自主品牌店里，每年都会有我偷偷混进去的作品，那可都是卖得最好的爆款！要不是爸爸嫌我年纪小怕消费者不接受，我早就功成名就了！” “好。”莫小离道，“下个月，是丁氏的新品发布会，我要模特身上穿的，是你设计的服装。” “不可能。”啊晨道，“丁烨巴不得我销声匿迹，怎么会把丁氏最重要的新品发布会交给我。” “他当然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莫小离把几张碎片摆在一起，拼出了一张完整的照片，“欣姨在他们手上，他们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可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秋风飒飒，天朗气清，莫小离约了丁洁喝咖啡，她望着咖啡馆外清澈的湖色，这难得的好天气就这么浪费了，实在有些可惜。 莫小离的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咖啡馆的服务员再给她倒咖啡时，约莫是怕她带的钱不够，善意提醒了句：“小姐，这里的咖啡续杯不是免费的。” 莫小离端着的空杯顿了顿，突然察觉到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如今她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吃弟弟的喝弟弟的已是厚脸皮，更何况她弟弟也被停了卡断了经济来源，不知道他的老本够她花多久。她收回空杯道：“这里的白开水免费吗？” 服务员意外地“啊”了一声，尴尬道：“免费的。” 待服务员极不情愿地端来一杯白开水时，丁洁终于也到了。 丁洁摘下墨镜坐落在莫小离对面，服务员极有眼力地递上咖啡单，莫小离道：“她的咖啡不要算在我头上。” 丁洁脸色青了青，随手指了个咖啡，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莫小离道：“我听说，你之前想要找Knox给你设计婚戒，可惜被他拒绝了？” 丁洁闪过一丝不悦，道：“正好那段时间Knox比较忙而已。” 莫小离点点头，拿出一枚戒指，“Knox脾气比较倔，只为真心相爱的人设计婚戒。这枚戒指是俞致远前不久找Knox定做的，现在看来，我想你才应该是它的主人。” 丁洁面色铁青：“莫小离，你这是在施舍我？” 莫小离将戒指放在丁洁面前：“随你怎么想，这戒指本是一对，另一枚在俞致远手上。传言只要戴上Knox设计的对戒，就能让人厮守一生。” 丁洁拿起戒指，握在手里，“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莫小离道：“丁洁，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我守护的东西，也请你不要再践踏。类似那晚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毕竟，你该知道，照片上的人，和你们用来要挟我的人，对我来说，谁更重要！” 丁洁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那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同样的事我自然不会再去重复。现在，致远简直是对你恨之入骨。他觉得你肮脏，龌龊，处心积虑，他再也不会相信你，再也不会想着你了！” 莫小离笑笑，“那样最好。” 丁洁将戒指戴在手上，满意地瞧着，“Knox的设计果然名不虚传。对了，下个月，丁氏的新品发布会会和Knox合作，联合推出最高端的服装和珠宝。到时候，Knox的每一件作品，我都会一一戴过来。” 莫小离很是意外，“Knox要和丁氏合作？” 丁洁看着她，笑道：“这是致远帮忙谈的项目，有了Knox的加盟，今年的发布会肯定是时尚圈最引人注目的事情了。这也算是致远回心转意后送给我的第一份大礼了！” 莫小离点点头，“是吗？那恭喜你。” 回到家已是傍晚，莫小离往鱼塘里撒了些鱼食，鱼儿便从水底浮了上来，争抢着觅食。她摸摸左手空落落的中指，是她的东西，她早晚都会要回来！ 听张婶说，啊晨已经把自己关在画室一整天了。 莫小离敲门，没有反应，便径自开门进去。 只见啊晨坐在一堆废纸堆里，沮丧地拿着画笔对着白纸，见她进来，指着门控诉道：“姐，你怎么老看不见门上的牌子，工作时间，闲人免入！你这样会打搅我创作的。” 莫小离夺过他的画本，翻了翻，全是空白，“你这个样子，到明天恐怕也创作不出一个作品来！” “最近都没有好心情，我什么灵感也没有，什么都画不出来！” 啊晨诉着苦夺回她手上的本子，“姐，要不就直接拿我的获奖去用，质量绝对有保证！” 莫小离摇摇头，“新品发布会讲究的是新，你那些作品虽然优秀，但都已经面世了。而且……” 啊晨：“而且？” 莫小离道：“而且这次丁氏要和珠宝设计师Knox合作，所以你的作品必须要跟他新推出的首饰搭配。” “什么？”啊晨惊讶道，“Knox？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他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丁氏这次真是下血本了。那你有他这次的设计图吗？” 莫小离摇摇头。 啊晨的表情很是狰狞，“Knox的设计风格百变，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怪胎。你让我配合他的首饰，至少得让我知道他用的是哪种风格啊！” “不要急不要急！”莫小离安慰道，“我跟Knox也有多年的交情了，我去问问他，不要说设计图了，他肯定把成品都给我看了！” “真的？”啊晨明显不怎么相信。 莫小离胸有成竹地表示要回房打电话。 不多时，莫小离又回来了。 她捏着手指，陪着笑脸，“Knox说，这次的主题是Destined 。” “Destined？命中注定？”啊晨道，“然后呢？没了？” 莫小离：“没了……” 啊晨泄气地收拾了纸笔，“姐，你亲爱的弟弟并不具备那么高的领悟能力，光凭一个单词就能给你一组连你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设计图。现在，你亲爱的弟弟要去见他命中注定的爱人了！” 莫小离道：“你去见白雅静？” 啊晨拿出手机摇晃着，兴奋道：“她打给我，约我吃晚饭！你说我穿什么好？” 莫小离道：“别穿成我这样就行！” 闻言，啊晨回过头道：“姐，原来你也知道你穿得掉价！你进去过隔壁那间房没有，那里面全是我设计做出来的成衣，你随便挑一件，不管去哪里，保管你是最耀眼的那个！” 莫小离道：“那你自己随便挑一件去找白雅静吧！” 啊晨道：“那可不行，我一个小保安穿成那样，雅静会吓到的。” 莫小离喊住要出门的啊晨，道：“啊晨，早点跟她坦白吧，千万别像我这样回不了头。” 啊晨面色暗暗的，“我知道，姐。” 啊晨走了，莫小离对着啊晨空白的画稿，想着刚才Knox电话里说的话，“俞致远来美国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的缘分是命定的，不论分开多久，都会走到一起！我这次展会的主题就是Destined，丁氏的设计师应该已经根据我提供的首饰设计好服装了。这是丁氏俞氏和我的合作案，签过保密协议，所以我不能把设计图给你。不过，俞致远也有设计图，你要是真想看，向他撒个娇就可以了！” 撒个娇…… 现在这情形，要她怎么去向俞致远撒娇？ 莫小离不禁抖了抖。 娇是肯定撒不了的，设计图也是肯定要拿的，就算是偷也要把它偷出来！丁氏不能去，会打草惊蛇，那她就只能去偷俞致远了。 在这万木逐渐枯萎的季节，俞氏大厦前方依然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一点儿也应不上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的萧瑟景象。 莫小离站在花坛前，想到上一回来这里是为了找俞致远，还差点撞上他的车。这一回，她就盼着千万不要遇见俞致远，不然她就撞墙！ 今天是周日，人不多，俞致远应该也不在吧？莫小离拿着从啊晨那挂满了衣服的房间里选的相对低调的一件西装，端着落落大方的微笑走到服务前台，道：“我找俞致远……” 两位前台小姐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说，俞总是谁都可以找的吗？ 莫小离又道：“总经理……的秘书，叶俊华！” 前台小姐问道：“请问您找他什么事？” 莫小离把西装放在前台桌案上，若有其事道：“俞总经理找Denzel定制了件西装，我是来送衣服的。” 前台小姐看着西装，将信将疑道：“叶秘书今天不在。” 莫小离暗中喘口气，就要你们都不在，“呵呵，哦对，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说让我把西装放他办公室就可以了。” 她又掏出手机翻出个号码给前台小姐看，“这是叶秘书的号码对吧？我来之前和他打过电话的。” 总经理办公室不容易进，你个秘书办总没那么多讲究吧？ 前台小姐想了想，道：“好吧，叶秘书的办公室对面是总经办，你不要乱走，放了衣服就下来。” “好！”莫小离道，“我一定不会去总经理办公室乱逛的。” 莫小离欢快地向电梯走去，听见前台小姐们聊天道：“俞总前不久才找了Knox谈合作，现在竟然还找了Denzel定制西装，你说俞总是不是也要进军时尚界了？” 莫小离很顺利地找到了秘书办，也很顺利地找到了对面的总经办。她四处望了望，没人，于是抱着西装蹑手蹑脚地小步跑在总经办门口，正要开门，便听得一声高喝：“什么人！” 莫小离大惊，迫不得已转过身去，只见秘书办门口站着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像要捉贼似的防着自己。 好吧，诚然，她确实是来做贼的。 但她毕竟还什么都没偷到，谈不上人赃并获，她稍稍挺起腰杆，捧高手里的西装，道：“这，这是俞总定制的西装，我是来给他送衣服的。” 男人越发起疑，“俞总从没定制过什么西装，你到底是谁？” 露陷了……莫小离想要拔腿跑，可一看人家的体型和身手，她觉得或许还是束手就擒更好一些？ “妈妈！”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妈妈！” 莫小离又是一惊，这不是她家大包子的声音？ 果然，她见到她家包子从那男人腿后转了出来，踉踉跄跄跑向自己，抱住自己大腿道：“妈妈，可可好久没见到妈妈了，你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回家？可可想你。” 莫小离瞬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刚才紧绷着的精气神全都消失了，她蹲下来抱住大包子，“可可，妈妈也想你……” 有多久没抱儿子了？自从欣姨不见了，她狠心强迫自己跟俞致远了断，连着包子也没得见。 有种情绪就像毒瘾，要么不碰，一碰就不想放手。 “可可，妈妈带你回家好吗？”她要带包子回家，没有俞致远的家。 “好啊，等爸爸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包子道，“妈妈，你来给爸爸送衣服，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莫小离：“惊喜？” 包子转身道：“蒋叔叔，你刚才做什么那么吓我妈妈，我妈妈要是被吓到了，爸爸会生气的。” 高个子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愣愣地鞠了个躬，又愣愣地看着莫小离…… 包子道：“妈妈，我们进去爸爸办公室等他吧！” 有了大包子的护航，莫小离进出总经办一帆风顺。 看着办公室上厚厚的文件，要说俞致远日理万机一点也不为过。他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务，还有包子要照顾，自己又给他添堵…… 莫小离拍拍脑袋，在想什么呢？好不容易进来，得赶紧干正事！ “妈妈，你干嘛打自己？”大包子问道。 莫小离捏捏他的脸蛋，道：“妈妈就是觉得爸爸太辛苦了，想帮他整理整理桌子。” “好！可可和你一起整理！”包子道。 莫小离一个一个翻着桌上的文件夹，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设计图到底放哪儿了？ 莫小离翻完桌子，望向背后一整墙置顶的书柜，略有些焦躁。这虽称不上是大海捞针，可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薄薄的一页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不容易，却也不能气馁。她搬过椅子，爬了上去，攀着书柜一格一格找过去。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莫小离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声音，她手一颤脚一抖，身子就晃了起来。 她本来就斜着身子勉强靠手抓着书格，这一晃免不了会让她摔个大跟头。但这跟头没摔成，俞致远也不知用的什么速度从门口跑到了书柜，正稳稳将她托着。 莫小离撑着他的肩从椅子把手上爬下来，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他说的话。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你都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收服丁儒年自然更不在话下……” “你还要这些照片做什么！你不觉得肮脏吗？” 莫小离脚跟一踩地，就撒开手立马后退了两步，使自己离得他远一些。 俞致远眼风扫过被翻乱的书桌和书柜下的椅子，问道：“你找什么？” 包子脆生生道：“妈妈说爸爸工作辛苦，要帮爸爸整理整理。” 俞致远：“是吗？” 莫小离心头的情绪千千万，却一句话都不想讲。就算讲了，也不能是实话，还不如装聋作哑来得省心。 包子牵住莫小离的手，道：“妈妈刚才说要带可可回家，爸爸也来了，我们回家吧！” 俞致远逼近一步，道：“你想带走可可？” 她当然想！ 她摸摸包子的头发，不敢去看他，低声问道：“可以吗？” 俞致远：“不可能！” 意料中的答案。 但她还是不死心，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就几天，我会把他送回来的。” 俞致远：“莫小离，你的脸皮真的很厚。” 莫小离蹲下身，亲亲包子那肉乎乎红扑扑的脸蛋，把他抱在怀里，“可可，妈妈爱你。” 俞致远指着大开的办公室大门，道：“你可以走了。” 大包子拉着站起身的莫小离，泪眼汪汪，“妈妈不要走！” “俞可！”俞致远吼道，“过来！” 从没被这么吼过的包子被吓得不轻，更是抱着莫小离的大腿不敢撒手。 莫小离擦干眼泪，用额头抵住大包子的额头，道：“可可乖，妈妈有事要去做，你先跟爸爸回家，妈妈把事情做完了就来找你，好吗？” 大包子反复用眼神和莫小离确认过，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俞致远身边。 莫小离万念俱灰地离开了俞致远的办公室，设计图没找到，以后想见可可，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才刚走出电梯没几步，莫小离就见到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向自己方向走来，手上各拿着只保险箱，待电梯开门，又全都进去了。 她正思忖着那保险箱里都装得什么宝贝，便听到有走过的员工道：“俞总对丁氏的发布会真是上心，特地命人去把Knox的珠宝取了来锁进保险柜，等时间到了再送去丁氏。俞总对丁小姐这样一丝不苟，看来这次两人的好事是真的要近了。” Knox的珠宝…… 莫小离赶紧跑回电梯口，显示六楼，珠宝在六楼！ 莫小离急急忙忙来到六楼，鬼鬼祟祟四处找着，楼层那么大，办公室那么多，哪一间才是放那些珠宝的呢？ 正焦虑着，她看见俞致远出现在走廊，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某一个办公室走去。 她悄悄在远处跟着，看见他进了一个房间，不多久，在电梯口见到的那一行人毕恭毕敬退了出来。她赶紧躲进一个空房间，待人走光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房间外边。 俞致远还在里面，她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你的珠宝已经被护送回俞氏了，放心，一件都不会少。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借给丁氏的，用完之后会还你，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拓展中国市场吗？好吧，我知道了。” “谁在外面？” 糟糕，被发现了！ 莫小离低着头驼着背走了进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俞致远看到她很是意外。 莫小离抬眼见到一桌子还没被锁进柜子的首饰，眼冒金星：“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些珠宝……” 这可都是实物啊，比设计图更加靠谱！ “你要看这些珠宝？”俞致远问。 莫小离整理了一下像是要把这些珠宝都掏进自己口袋的表情，点点头，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我就看一下下！” 俞致远没说话，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想到这么轻易得了恩准，莫小离愣了愣，拔腿跑到桌前。项链，耳环，手链，配饰……不愧是Knox的作品，果然是风格独特，让人意想不到。如果没见过这些，光有一个“Destined”就让啊晨去设计搭配的服装，还真的是难为他了。莫小离拿出手机，对着每一件珠宝仔仔细细拍着照片。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这些东西。”俞致远不冷不热道。 “我一向都很喜欢啊！”他送她的第一件珠宝就是Knox设计的。 俞致远看着她对着珠宝首饰喜出望外的样子，点点头，冷声道：“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看错了，我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你。” 莫小离收回手机，道：“是，我就是一个骗子。在美国的时候骗你，回国了还是骗着你。” 俞致远道：“既然你骗了我这么久，你能最后诚实地告诉我一次，你跟丁儒年到底什么关系？” 莫小离看向他，回答道：“他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滚！”俞致远喊道，再多一秒，他怕自己真的会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目的达到了，过程很顺利。心路上坎坷些又如何？她本就不指望他能信她。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按着丁洁的心思对她厌恶痛恨，她也才能在确保欣姨安全的同时做些小动作。 小池里的水换了新的，水面上漂着许多鱼食，却不见鱼儿来抢。莫小离捡了颗石子往水底下一投，零零散散的小金鱼从珊瑚礁下懒洋洋地游了出来，看来是吃饱了正在休息。 啊晨戴着耳机哼着调子拿着勺子摇头晃脑地出来，看见莫小离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又去舀鱼食。莫小离夺下他手上的勺子道：“它们已经被你喂撑了，从没见你对我的鱼这么上心过，现在能让你这么开心的事肯定跟白雅静有关。” 啊晨崇拜地看着神机妙算的莫小离，道：“知弟莫若姐！”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信封，从里面慢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细细嗅着，闭着眼很是享受。 莫小离忍不住按住他的脑袋，“恶不恶心？” 啊晨道：“这是雅静给我的钱。她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钱。” 莫小离惊讶道：“我现在靠你养，你不会要靠雅静养吧？” 啊晨亮着眼睛：“要是她肯，我就让她养一辈子！” 莫小离道：“就你那开销，这信封里的钱够你请小虫喝顿酒吗？还想让人家女孩子养一辈子，你出息了！” 啊晨没理会莫小离泼的冷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开心，“雅静说，她要分期还我那两百万，这信封，就是她还的第一笔钱。” 莫小离看着那薄薄的信封，道：“那钱本来就是替她还债的，她要想还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靠她的工资，得分多少期啊？你就真舍得让她还？” 啊晨道：“我当然不会让她还。不过她说，她不会看着我一个人背着债过日子，她会和我一起还，就算是一辈子，她也会和我一起还。” 莫小离道：“还一辈子债，她还真是个老实人。” 啊晨激动地抓着莫小离的肩膀摇晃，“姐，你听明白了吗？雅静说要和我一起一辈子！一辈子在一起……” 莫小离被晃得头晕，“停停停，我怎么没听出她有这个意思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有，她肯定有这个意思！”啊晨斩钉截铁，傻笑道，“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我也会让她有的！” 莫小离无奈地摇摇头，又看着啊晨连连点头，“好，姐也觉得她有这个意思！你现在心情是不是特好？” 啊晨笑得合不拢嘴，“特好！” 莫小离道：“是不是特有灵感？” 啊晨笑：“特有！” 莫小离：“现在去画图，是不是特合适？” 啊晨：“特合……什么？” 莫小离道：“我把Knox在这次发布会上要用的珠宝都拍下来了，照片已经发到你手机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你的笔风了！” 啊晨指着莫小离狠狠点着头，他掏出手机点开照片，不期然笑得更开心，“好，好，不愧是Knox，我不会输给他的！” 莫小离郑重点头道：“雅静是个有深度的人，到时候她看见你设计的衣服，一定会爱上你的！” 离发布会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 啊晨在莫小离肆无忌惮的忽悠和对白雅静无止境的幻想中，白天画图晚上裁剪，吃饭时跟助手选布料定版型，忙得连上厕所的时候都靠挤。 相对而言，莫小离就空一些了，她白天晚上和吃饭时惦记的都是鱼池里的鱼儿，整日里做的也就是换换池水，扔扔鱼食。有时候来了兴致，便坐在池边对着自己的倒影做上几句诗词，比如说：抛夫弃子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池秋水无处流。 眼看着池里一条条的鱼儿被喂得越来越肥，她忧心起她的大包子，这么多日没见，可吃得好，睡得安？那肥嘟嘟的脸蛋有没有变瘦？ 连续忧心了几日后，莫小离打了个电话给叶何何，威逼利诱胁迫外加承诺一个头条新闻，终于让叶何何使尽懈数瞒着大包子他爹把大包子拐骗来了动物园。 见到莫小离时，正意兴阑珊在看海狮表演的大包子顿时兴高采烈，歪歪扭扭地从座位上爬起来，扑向莫小离，“妈妈！” 莫小离捏捏他的脸蛋，还好，肉没少。 她把大包子抱进怀里，“可可，有没有想妈妈？” 大包子猛烈地点着头，“可可好想妈妈，妈妈不回家，爸爸都不做饭了，可可连水煮蛋都没得吃……” 这么可怜？ 叶何何实在忍不住，拉着娘俩坐下，“小家伙年纪小撒娇的本事不小！叶花花天天接他放学回家，天天在他家里蹭五星级大厨做的山珍海味吃，吃不完还给我打包回来，哪有小家伙说得那么可怜？” 大包子嘟囔道：“就是没有水煮蛋嘛……” 莫小离亲亲大包子，“这些天都是花花叔叔陪你吃饭？爸爸呢？” 大包子有些不高兴，“爸爸每天很迟才回家，有时候身上还有好大的酒气，可可不喜欢。” 他每天都喝很多酒吗？ 叶何何拍拍莫小离，奸诈地笑道：“说好的头条新闻呢？我已经好久没抢到头条了，你不知道Endless竞争有多大，再没有爆炸性的新闻我就只能把自己给炸了去创造新闻！” “你就算把自己炸了也上不了头条！”莫小离想了想，在她耳边轻声道，“下个月，Denzel会到中国，正式全面进军国内服装市场。” “Denzel？是谁啊？”叶何何道。 莫小离道：“作为Endless的采编，你的时尚嗅觉果然不够，难怪竞争不过别人。” 莫小离心情大好地抱着大包子看表演，叶何何心里一片雾霾，拿出手机卖力上网查着Denzel。 “啊~~~”叶何何突然抱着手机大喊着跳起来，看到周围好多人看过来，赶紧蹲下，又激动又兴奋地不可思议道：“Denzel？服装？天才？Efoief的首席设计师？” 见莫小离连连点着头，叶何何对着她狠狠亲了两口，“宝贝儿，你简直是我的救星！我回去查资料赶稿子，你记得把你儿子送回去，千万不能拐走哦！” 你才拐走自己儿子！ 可怜大包子有个整日埋头于公事的爸爸，从来没被带来动物园玩过，看到什么都新奇。 大包子和俞致远一样恐高，莫小离不让他玩高空刺激的游戏，其他项目则是一个不落地玩过去。 娘俩儿开完碰碰车去乘旋转木马，乘完木马去看国宝，大包子嘟着嘴巴望了望悠闲的丹顶鹤、金丝猴、金毛羚牛、长臂猿、小熊猫，纠着小脸对莫小离道：“那些大人都说这些小动物都是很，很，很宝贵的，可可和他们比，是不是就不宝贵了？” 莫小离好笑地捏他的鼻子，道：“可可是最，最，最宝贵的，谁都比不上！” 大包子这才满意地露出两颗虎牙笑得开心。 来到爬行长廊，莫小离见眼镜蛇挺着上半身，头部悬空吐着信子，吓得不敢再看。大包子却看得不亦乐乎，还隔着玻璃和缩成一团的黄金蟒打着招呼，一看就又是随的俞致远。莫小离闭着眼艰难地等着大包子将十几种世界各地的珍稀爬行动物一一认完，赶紧拽着他逃也似的跑去看马戏。 大包子贼兮兮地笑着，“妈妈，你是不是害怕那些蛇？” 莫小离拍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笑眯眯道：“没有，妈妈胆子可大着呢……” 大包子不依不饶，“妈妈，你不要不好意思。爸爸说，女孩子柔弱些没关系的，男孩子会保护女孩子。可可是男孩子，以后，可可会保护妈妈的，妈妈不要怕。” “嘿……嘿……”莫小离虽有些挂不住脸，但听着儿子的话还是很暖心，“好啊，以后妈妈就靠可可保护了！” “恩！”大包子重重地点了头。 马戏表演很精彩，猴子，骏马，黑熊轮番上场，骑车，吊环，做算术，空中飞人，一个个节目让大包子笑得前俯后仰，莫小离也被逗得难得地开怀大笑。 莫小离玩得很尽兴，大包子却是意犹未尽地要拉着莫小离去野生放养区，“妈妈，导游阿姨说那里有斑马，骆驼，还有老虎，狮子，豹子……可可好想去，可可没见过真的老虎。” 莫小离腿抖了一下，道：“真的老虎和电视上一样的，没什么好看的……” “这样吗？”大包子看了看莫小离，道，“妈妈，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才没有！”莫小离急忙道，怎么能让自己儿子瞧不起，“走，我们去看老虎！” 莫小离一面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散养区走着，一面怨着自己，带大包子来什么动物园？应该去植物园的！ 游览车严严实实地被铁网围住，车外是獠牙毕现正在进食中的猛兽，车内是座无虚席兴奋尖叫的游客，当然也有少数几个像莫小离一样用手遮住眼睛，偶尔从指缝瞄几眼又赶紧闭眼的胆怂人士。 被莫小离抱在怀里的大包子东张西望，小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他指着宣传小册子上的图片跟车外的猛兽一个一个对过去。 “妈妈，妈妈，你快看那是不是狮子！” 莫小离闭着眼：“恩恩！” “妈妈，那只身上长满了黑黑的一颗颗的是花豹！” “恩恩！” “妈妈，那里走过来好大一只，是老虎！” “恩恩！” “妈妈，那个向我们跑过来的好像是个叔叔！” “恩恩！” 什么？叔叔？散养区是不准游客走动的，怎么会有人？ 莫小离猛得睁开眼睛，只见一车的人都趴在窗户口向外望着，神情严肃，忧心忡忡。 莫小离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远处竟有一个男人一边拼命跑着，一边向他们的车子招着手大喊，因离得远，又隔着防护玻璃，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喊的是“救命”！ 依稀可见男人的衣服沾了血，他的身后跟着一只老虎，老虎优哉游哉迈着步子，黄宝石一样的眼睛放着光，正锁定着自己的午餐。一扑，男人的手臂被它咬住，不用看也可以知道男人满头大汗拼死挣扎的痛楚。所有人屏息看着，不敢出声。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汗，不知该去该留，脚也抖得分不清油门和刹车。车外是一条人命，若是冒险开门下车去救，威胁到的则是车内数十条人命。他颤着手掏出手机，拨了呼救电话。 被咬住的男人使劲拍打着老虎的头，但这犹如以卵击石，起不到丝毫作用，反倒将老虎激怒。只见老虎头一摆，鲜血四溅，一只手臂被完完整整地咬在了老虎嘴里。 莫小离一激灵，赶紧拿手挡住大包子的眼睛。可是已来不及，大包子见到了那一幕，他含着哭腔道：“妈妈，叔叔是不是要被老虎吃了？可可害怕……” 纵然胆大，他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莫小离将大包子的头抱向自己怀里，让他看不见窗外的一切，“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可可的，可可不哭……” 除了大包子，车内还有许多孩子，瞬间都悉悉索索哭了起来。小小年纪，亲眼看到这样一幕，实在太过残忍。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也没几个能保持镇定的。 男人肯定是要被吃了，没人会去救他。所有人都明白，虎口夺食只是文人笔下的成语，武松打虎也只是个故事，没有谁能真的赤手空拳从老虎嘴里把人救出来。即便逞英雄，也只是赔上一条命，散了一个家。 一时间，哭声，惊恐声，安慰声，讨论声在车内蔓延，前一刻还鸦雀无声的车厢又变得嘈杂。 “又来一只！”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还有一只，它过去了……” “两只老虎，死定了……” 众人望去，只见小树林里又走出一只老虎，似乎是闻见了血的气味，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同伴走去。 进了散养区就没正经睁过眼的莫小离不知哪来的勇气，将大包子护在怀里，自己则抬头去看那丢了手臂在地上打滚的男人，男人身旁，是正咀嚼着手臂的老虎，不远处，是越来越近的另一只老虎。 莫小离摸出手机，极力将自己的手指稳下来…… 快一些，快一些…… “砰！” 车上所有人瞬间被惊得一动不动…… “砰！” 又一声枪声。 所有人慢慢把眼光投向莫小离，只见她拿着手机，手机正有规律地发出枪声。 莫小离按了暂停键，她打开车窗，外面是一条又一条的铁网，那缝隙足够扔出一只手机。她道：“师傅，能麻烦您把车子开近些吗？不用太近，让老虎听到的枪声能有震慑的效果就行。” 司机恍然大悟，他看到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眼神里透出来的坚定，似乎自己悬空的心也定了，道：“好，我明白了。” “不行，我反对！这太危险了，万一老虎注意到我们了怎么办？” “是啊，不能去……” “如果枪声吓不走老虎怎么办？我们就是去送命！” “我们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会来处理的。” 没有谁愿意在老虎咬红了眼的时候去靠近老虎，有人反对，有人低头不出声，也有人在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莫小离转头问司机，：“师傅，我们的车子够牢靠吧？老虎钻不进这铁网吧？” 司机自豪道：“那当然，散养区所有的游览车都是特制的。” 莫小离点点头，道：“万一遇到危险，我们这车跑得要比老虎快吧？” 司机自信道：“只要油门够足，老虎绝对跑不过。” “我们只是过去转一圈，就算不能吓走老虎，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莫小离道，“可是等警察来的话，人已经在老虎肚子里了。” 听到司机信誓旦旦的保证和莫小离句句在理的话，人们沉默了。 “好，就这样办！”有人同意。 救人如救火，再不能耽搁一秒种了。司机和莫小离对视一眼，立马踩下油门，向老虎的方向驶去。 莫小离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响，估摸着最合适的位置。 老虎已经把手臂吞进了肚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满身是血的男人身上，另一边的老虎也已经走近了，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两只老虎来分食自己。 就是这里，莫小离找准位置，将手机往窗外扔了出去，“砰！砰！砰！……” 强劲有力的枪声连续响了起来，足够让老虎受到惊吓。 两只老虎的脚步顿了顿，其中一只马上掉头走回了树林，算是奏效了。可是还有一只停在那里，那只老虎咬下过一只手臂，尝到了人血的甜味，人肉的香味，像是上了瘾，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继续品尝美食。 车里的游客急了，不少人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下载音频，往车外扔去。 “砰！砰！砰！……” 四周此起彼伏都是枪声，让人震耳欲聋。 可是那只老虎仍然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畏惧的表现，反而把目光重新放回自己的美食，舔了舔舌头，露出又粗又长的獠牙。 莫小离不让大包子看，自己却目不转睛得盯着老虎。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能做的都做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老虎怒吼一声，低头去咬人。莫小离终于坚持不住，俯身紧紧抱住大包子，紧紧闭上眼。 “倒了，倒了……” “老虎竟然倒下了！” “得救了……” “那里有辆车……” 车上的人很兴奋，莫小离慢慢抬起头望去，只见离老虎另一方向两百米处有一辆越野车，也用铁网围着，从铁网处伸出一把□□，正对着倒下的老虎。 □□被主人收回，莫小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冷酷而焦急，怎么会是他？ “爸爸！妈妈快看，是爸爸打死了老虎，爸爸好厉害！爸爸是大英雄！”大包子从莫小离怀里站起来，趴着窗户向俞致远招着手。 俞致远隔着铁网望着莫小离的车，视线从车窗头望到车窗尾，直到看到趴在车窗上的大包子和抱着包子的莫小离，严峻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不多久，又有一辆车子开到老虎边，从里面走出穿着防护衣的数个警察，每人手上拿着枪，外圈□□对着四周，内圈□□对着倒地的老虎，见老虎不再有动静，其中两人利索地抬走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快速回了车上。 众人这才倒回座位，叹着大气，“有惊无险……” 司机往额头擦了把汗，才掉头往野生区的出口驶去。一路上，越野车都跟在后面。 出了野生区，出入口就被严严实实封了起来，游客不再通行。工作人员焦头烂额，警察疏散着人群，一群游客惊魂未定，逢人讲述着自己不可思议的见闻。 “俞总，多亏您在现场，比警方更快地找到了咬人的老虎……” 俞致远撇下正在寒暄的动物园领导，快步走向人群，将抱着大包子的莫小离用力拉到路边，怒吼道：“莫小离，要不是我逼问叶何何，要不是我及时射了□□，你是不是要带着儿子去喂老虎！” 莫小离本就处于高度紧张中，一路抱着包子也只记得要把包子带到安全地带，精神本是异常抖擞的。被俞致远这么一吼，她却觉得瞬间没了力气，她把包子放在地上，道：“是我的错，你骂我吧。” 老虎咬人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摸摸大包子的头发，她不该偷偷带儿子来动物园的，确实是她的错。 俞致远指着野生区大声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在里面有多危险？一听到野生区有老虎咬人，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我怕万一咬的是，是……” 莫小离低着头，“对不起……我不该让可可置身险地的。” “不只是……”俞致远看了眼莫小离，“算了！” 他把大包子牵到自己身边，“我说过，你别想要带走可可。” 莫小离辩道：“我没想要带走可可，我只是，只是想儿子了。我只想陪他好好玩一天！” 俞致远没好气道：“好好玩一天？玩得好吗？” 莫小离说不出话，遇到这种破天荒的事，自然是不会好的。 俞致远冷声道：“莫小离，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许，你再也不许见可可。” 莫小离抬起头，急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儿子！” 俞致远道：“就凭今天发生的事。” 莫小离摇着头，“不是，今天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俞致远笑道：“你保证？莫小离，你说的话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了，你觉得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莫小离的眼睛酸酸的，是她自己说的，她是个骗子，骗了他五年。 “你确实不该再信我的。”她道，“但是你不能这样狠心，不让我见可可。” 俞致远盯着她的眼，道：“狠心？你最好搞清楚，究竟是我的心更狠，还是你的心更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拉走了可可。 莫小离呆呆在原地站着，看着偶尔回头望自己却被拽着走的大包子，父子俩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原本只是想见见大包子一解相思之苦，却阴差阳错惹怒了俞致远，这下只能挨着鱼塘数着鱼儿对着手机等着叶何何不定时发来的包子照片聊以寄慰了。 吃过早餐，啊晨拿着报纸伸着懒腰坐到池塘边，他喂了些鱼食，无厘头感慨道：“时也，命也。” 莫小离：“你的命就是设计衣服，逃不了。今天有空来喂鱼，看来是快要完成你的使命了？” 啊晨道：“我不是跟你说这个，你看今天的日报了吗？本市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在网上已经传疯了。” 莫小离摇摇头，烦心事一大堆，哪有空关心国家大事？ 啊晨摊开报纸，道：“本市最大的动物园发生了老虎咬人事件，受害者是为了逃票才翻的山走的捷径，却误入了野生散养区，被老虎咬去了一只手臂，身体其他部位被咬伤数处，幸得神秘游客及时相救，性命无恙。” “恩。”这件事莫小离还是知道的，她在现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她还知道那个神秘游客指的是俞致远。虽然惊险，那个人最终获救，也算是大幸了。 “但是！”啊晨转折道，“由于受害者断了手臂，失血过多，被诊断为半身瘫痪，需长时间住院观察。受害者难以忍受浑身伤口的疼痛，已于昨夜趁妻子外出打饭时自杀身亡。” “咚！”摆在岸上的一整罐鱼食被莫小离不小心一碰，掉进了水里，“自杀了？” “是啊！”啊晨惋惜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太窝囊了？连这么点痛都受不了，这让他老婆孩子以后怎么办啊！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加重要呢？” 莫小离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啊晨挠挠脑袋，道：“我有感而发啊！这一个月来，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俞致远和俞可了？你整天对着池塘发呆，跟个傻子一样！本来是多好的一家子！你不该因为你的疼痛把他们拱手让给丁洁，你应该去找俞致远把误会解释清楚。我相信，除了被丁洁操控，我们会有其他办法救我妈的，俞致远知道真相的话也会帮我们的。” “啊晨，那个人自尽或者不是因为怕疼，他或许是怕自己会成为老婆孩子的负担呢？”莫小离道，“而我，对于俞致远和可可来说，或许只会带去麻烦。” 连去个动物园，都会遇到那样的危险。俞致远说的话，已经是对她失望透顶，恨之入骨了吧！这样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她，还怎么再去找他，她说的话，他还怎么会相信？ 啊晨：“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莫小离摇摇头，“我们既然选了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啊晨，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还要操心马上就到的发布会呢，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见莫小离不愿再谈，啊晨点头道：“报告首长，任务已顺利完成！”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看着一屋子个性鲜明风格独特的衣服，莫小离不免吃惊，她弟弟的实力不容小觑呀！ 啊晨喜滋滋道：“姐，当初你说，雅静看到我设计的衣服就会爱上我。你觉得，她会有多爱我？” 莫小离摸摸自己心口，觉得良心欠安，“啊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千里马有速度，伯乐不会错过；祝英台是女人，梁山伯不会放过； 你有才华，雅静迟早会看见。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把你的才华搬进几天后的新品发布会。” ……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因Knox加盟而声名大噪的丁氏新品发布会如期而至。地点和以往一样，在俞氏的隽漫大酒店，只是今年的场地比往年大了一倍，布置也更加奢华精致。 莫小离和啊晨早早便来到了酒店，两人身后跟着打扮高调的十余人，有人手上提着箱子，有人手上拎着袋子。 莫小离今天化了妆，如瀑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肩后，一袭米白色套裙衬得她肤如凝脂，优雅干练。她摘下挡住了半张脸的墨镜，看了眼会场门口的大幅海报，海报上，丁洁微微仰头，眼神目空一切，俨然是高冷娇艳的天之骄子。 莫小离戴回墨镜，大步流星地走向会场，细长的高跟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俞氏的保安很尽职，目无表情地将一群人拦住，道：“发布会晚上才开始，现场还在布置，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 啊晨拿出两张白雅静帮忙搞到的通行证，道：“我们是丁氏的员工，负责发布会的服装和化妆。” 去找雅静时，他本来还担心雅静不肯给自己通行证，没想到她就问了一句：“你不会伤害丁氏的，对吗？”他愣愣地点点头，只听白雅静道：“我相信你。”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两张通行证。 保安接过通行证，又指着造型各异的一帮人道：“两张通行证只能进两个人，他们不能进去。” “有没有搞错！”一个头戴刺绣头巾套头帽的男人将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冲保安喊道，“我们在国际上经手过那么多响当当的服装秀，今天委身来这里是给足了主办方面子，你竟然给我吃闭门羹？有没有搞错！” 说着他摘下帽子，咬牙切齿地抓起被染成全白的头发。其余人也同样表现出不悦。 “亏你还搞造型，你这乱糟糟的头发太扎眼，赶紧遮起来。” 啊晨给他重新戴上帽子，又轻轻在他耳边道；“哈哥，你忘记我跟你说的了，大伙儿给的是我的面子，不是主办方的，我们是偷偷来的。所以要……” “要低调，低调！”哈哥沉下两口气，又道，“偷偷？有没有搞错！” 莫小离把墨镜拿在手上，环顾了下会场内侧，对保安道：“丁氏高层讨论认为，原定的服装团队不足以撑起Knox的珠宝，难以达到服装珠宝双赢的效果，希望更换造型团队。这是国际著名设计师Denzel的御用团队，他们之前是在欧洲，临时决定答应我们的邀约，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取通行证。” 莫小离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道：“这是书面通知，上面有丁小姐的签名。” 保安接过通知，上面确实有个手写的签名，丁字清晰可辨，可另一个字却艺术得认不出来。明星签名都很艺术，他也没见过丁洁小姐的亲笔签名，看这些人底气十足，心念着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莫小离和一众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啊晨对着她暗暗举起拇指，莫小离见到后嘴角微扬。 就在莫小离等人入会场的时候，有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他慢慢地走到保安面前，伸手道：“把那张纸给我。” 保安立刻把脊背挺得笔直，“是，俞总！” 十余人走进会场后台的化妆间，正在化妆的模特和造型师都齐刷刷地望向他们，只见哈哥用兰花指指着衣架上的一排服装，一脸嫌弃，“这种衣服也能上得了场面？有没有搞错！” 他又走向几个模特面对面检查了一遍，“这种妆也能出去见人？有没有搞错！” 最后，他将各个被气得目红耳赤的化妆师依次打量过来，“这种素质也能给人做造型？有没有搞错！” 在场的虽不是国际顶级的造型师，在国内的圈子却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哪里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后生，我们负责丁氏服装秀场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今天这是丁氏的地盘，你算老几？竟敢这么嚣张！” “哈哈哈……”哈哥捂着嘴巴笑个不停，“原来是些老顽固，这审美还停在解放前呢！至于我，哼，Denzel的御用造型师，你说算老几！” 啊晨摸了摸额头，莫小离蹭蹭他的肩膀小声道：“这气势，可比Denzel足多了！” 在场所有人几乎是同时盯着哈哥，眼神由刚刚的不屑、愤怒转变为崇拜、敬仰，有人小心翼翼道：“Denzel？你，你是哈哥！” 哈哥抬首挺胸，手负背得意洋洋道：“算你有眼力！” “老大！”众人齐刷刷鞠躬喊道。 哈哥满意地点点头，“哈哥不老也不大，叫我哈哥就行！今天这场秀呢，交给哈哥了，各位从哪来就回哪儿去吧！” 鲁班面前弄大斧不是件聪明的事儿，造型师们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工具，却没人愿意走。 莫小离心虚，生怕他们对丁氏太忠诚，拼死捍卫自己的工作职责，或是一个电话向丁洁询问，那啊晨一个月的心血就要白费了！ “哈哥，您鬼斧神工，化腐朽为神奇，我们仰慕您很久了。今天这种机会难得，我们能不能不走，跟着您学习学习，给您打打下手也行啊！”一人道。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莫小离喘了口气，向哈哥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必须要稳住。 哈哥勉为其难的样子，道：“那行吧！你们先把你们画的妆给我卸了，把发型还原了！” “好！”众人兴高采烈地拿起卸妆水，开始卸起模特脸上化了一上午的妆。 哈哥四处环视了一遍，将视线放在一开始就被他嫌弃的服装上，他踱步走向挂满丁氏新品服装的衣架，将移动衣架往门外一推，道：“开工！” 模特们一个接一个换上了新带来的服装，造型师们如火如荼地忙着，打下手的风风火火地打着，啊晨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模特身上的衣裳，一会儿扯扯肩，一会儿拉拉裙摆，看起来挺闲的。莫小离找了个最不容易碍手碍脚的位子坐着，盯着手表，无疑是最闲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莫小离和啊晨悬起半颗心。 只见进门的是叶花花。 叶花花身后跟着数人，人手一只保险箱，保险箱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一个一个打开，不用问，里面是Knox的首饰。 做完这些，叶花花又带着人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莫小离觉得奇怪，叶花花明明看到自己了呀，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他的近视又加深了，看不清楚？ 化妆间外的声音越来越杂，看来不少记者都提前到了。 莫小离把视线从手表上移开，伸了个懒腰。 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白雅静。 白雅静有些目瞪口呆，只见丁氏的几个主力造型师来回递着剪刀梳子和发胶，模特身上穿的虽然让她眼前一亮但却并不是原定的新品服装，在给模特做造型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而啊晨，正在给一个模特系腰带！ “雅静！你终于来了！”啊晨见到雅静很是兴奋，他系完腰带指了一圈衣服道，“你看这些衣服好看吗？” 白雅静点点头道：“好看，非常好看。” 闻言，啊晨脸色微红，笑得竟有些羞涩。 哈哥见状，贼兮兮道：“这就是你的红颜知己？人长得挺清秀，就是穿衣品味不咋的，你怎么不给人家改造改造？” 白雅静回过神，见到莫小离也窝在角落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晨道：“你相信我，今晚的发布会将是国际级的秀场，这些服装带来的轰动绝不会低于Knox的首饰，丁氏的知名度也会有大幅提升。你会支持我的，是吧？” 白雅静看着啊晨，他的眼里闪着光，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笃定和自信，甚至还有一分……霸气？ 她点点头，“我相信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闻言，啊晨抑制不住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喂，你小子别打情骂俏的了，赶紧过来看一下，这个结要怎么打？”哈哥喊道。 “不是那样打的，我来！”说完，啊晨对白雅静笑了笑，就赶去给衣服打结了。 雅静摸上被吻过的额头，又看着啊晨认真地研究每件衣服的细节，时而皱眉稍作改动，时而满意地会心一笑，这样的啊晨是她没有见过的。 “咳咳……”莫小离从蜷着的角落里走出来，笑眯眯道，“我们家啊晨帅吧？” 白雅静收回在啊晨身上的视线，略显担忧道：“丁小姐就要到了，她是这场秀的主秀，不知道她看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暴怒。”莫小离道，“可是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隽漫大酒店位于市中心，从十八楼的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各式富丽堂皇的建筑，也可以看到天空尽头的那座山。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堵满了密密麻麻的车，在趴在窗口的莫小离眼里，它们爬得还没有蚂蚁快。天还没暗，马路两旁的路灯已率先亮起，给焦躁的城市又增添了一丝急促。 虽然看不清楚，莫小离还是注意到了酒店门口的骚动，那是明星现身时常有的盛况。果然，没过多久，会场外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丁洁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化妆间，无名指上泛着星光，戴的正是莫小离先前给她的戒指。 正如莫小离所言，看到化妆间内景象的丁洁暴怒了。 待她声嘶力竭地喊骂过一番，莫小离道：“原本你打算用来走秀的所有衣服已经不在这个酒店了，现在给你留着的是Denzel设计的主打礼服。你有两个选择：一、穿，你仍然是主秀。二、不穿，你是观众。” 丁洁气得发笑，“莫小离，你很有本事。但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取消这场发布会！” 莫小离摇摇头，微笑道：“你不会。首先，你很清楚这场发布会对丁氏的重要性，更加清楚取消发布会的后果。其次，你也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名气还是设计，Denzel的服装不是原先那些能够比的。最后，你该预见得到，Denzel和Knox强强联手能给丁氏带来怎样的效益。” “Denzel？Denzel？”丁洁缓缓将目光移向专心整理礼服的啊晨，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从小就那么爱设计，怎么可能因为右手受伤就真的放弃了呢？” 哈哥刚完成一个造型，有些不耐烦打量着丁洁道：“有没有搞错！丁小姐，你迟到这么久竟然还好意思杵在这儿，难道你要带着这脏兮兮的妆上场吗？我告诉你，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是没资格上我哈哥的秀场的！” 丁洁从未被这么奚落过，她对着哈哥道：“这是丁氏的发布会，是我的发布会，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 哈哥根本没理会她说的话，他看看保险箱内的主打项链，看看挂在衣架上唯一的主题礼服，又看看丁洁，看看莫小离，看看白雅静，当即拿起项链拎着礼服在三个人面前笔划，似是沉思了一会儿，道：“有没有搞错！你们确定是让丁小姐走主秀吗？我总觉得，这条项链更适合莫小姐，而这件礼服，简直是为白小姐量身定制的。是吧，Denzel？” 啊晨揉揉自己的鼻子，当做没听见。当初设计这礼服的时候，的确满脑子都是雅静。 白雅静怔怔地听着，所有人都在说Denzel，仿佛所有人都知道Denzel是谁。她不傻，他们提到Denzel的时候看的都是啊晨。但这怎么可能？啊晨只是个小保安啊，她还要和他一起分期还那两百万…… 哈哥把礼服放到白雅静身前，道：“要不你来试试？” 白雅静倒退了两步，稳住声音道：“我，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啊晨看见白雅静逃也似的出了化妆间，心道不妙，脚步下意识跨出，却又停住了，眼下，他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 莫小离从哈哥手里捧过礼服，递向丁洁，道：“你想好了，穿，还是不穿？” 丁洁看着礼服，安静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抱过礼服走进了更衣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丁氏新品发布会的会场已坐满了人，嘉宾陆续到场，记者们早就举着相机整装待发。 “尊敬的来宾朋友们，欢迎来到丁氏的新品发布会，发布会的主题是‘Destined’,命中注定。当耀眼的珠宝和绝伦的服装发生碰撞，命中注定会爆发爱情，无论多么迂回周折的爱情，命中注定都会开花结果。正如大家所知，著名珠宝设计师Knox为我们操刀了此次新品秀的珠宝设计，使我们的秀场更加星光璀璨。于此同时，我们丁氏的服装团队经过数月的打磨，也将为大家送上一场美轮美奂的视觉盛宴……” 主持人已开始热场，模特们都已准备就绪，一切都和预演的一样，除了模特身上穿的衣服。 化妆间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 丁洁换上了主款黑白长裙，造型也及时完成了，她坐在化妆镜前，眉宇间还是能见到隐忍的怒气。 当第一个模特出场时，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将惊讶声和赞叹声淹没。 莫小离倒了杯红酒，细细品着，道：“不得不承认，同样是红酒，却也分个三六九等，你准备的酒真是远远比不上我爸酒窖里的那些。” 丁洁从镜子里看到莫小离慢慢把红酒倒进了垃圾桶，咬着牙关道：“莫小离，你不要太过分！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张牌。” 莫小离道：“没错，你有牌，但不是王牌，你不要指望着你手里的牌能压制一切。那张牌你们已经打过一次，丁烨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在俞致远心里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了。但丁烨没有跟我说过，提升丁氏品牌形象，帮助丁氏增收盈利是不能做的。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会有损失，你觉得呢？” 丁洁早已不是任性胡来的小姑娘了。虽然发布会还没有结束，走秀正在进行，但光听场外的反响，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她也明白，今晚过后，丁氏服装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线了。就算再不乐意，这个主秀，她必须走，于她于丁氏，都是百利无一害。对所有人都有利，但获利分大小，最大的得利者便是莫小离和啊晨。 不知何时，一个男人走进化妆间，缓缓走到了丁洁身后，痴迷地望着镜中的丁洁，道：“小洁，你今晚好美！” 丁洁略显烦躁地拍开他放在她肩头的手，道：“你来干什么，别把我衣服弄乱了！” 莫小离看着男人尴尬地收回手，仍是温柔地笑着。严亿光，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丁洁费尽心思要做别人的新娘，他仍是死心塌地地做着她的骑士。 这样好的男人，丁洁看不见。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严亿光看着她颈上的项链，道，“我曾经想请Knox为你设计首饰，但请不到。俞致远请到了，你选他，没有选错。” 丁洁没有说话，只听得会场又传来一阵掌声。 莫小离道：“丁小姐，快到你压轴上场了，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 丁洁没有接话，呼下一口气，提着裙摆站起来。 严亿光帮她抚平礼服，不由得叹道：“小洁，这件礼服和你之前走秀穿的那些很不一样，这是你穿过的最美的礼服了，你穿着它，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爱上你。” 正要移开步子的丁洁顿住了脚步，她抬头看向严亿光，“我不喜欢这件礼服，也不需要有人告诉我这件礼服有多好，更不需要不相干的人爱上我！” 严亿光不解地看着突然发怒的丁洁，“小洁，我……” 丁洁指着化妆间的门，道：“滚！” 所有模特都已上场，备受关注的珠宝和服装也都展现在了T台上。所有服装都以黑白为主色调，单调的颜色被设计得不拘一格，大胆的剪裁和精致的细节相辅相成，既大气又别致。模特们穿着同一系列的黑白礼服站在台上，让人觉得，这是缤纷世界中的一抹典雅，喧闹城市中独有的宁静。而Knox的珠宝将现代与复古完美结合，奔放又含蓄，热情又隐忍，迫切又饱含耐心，个性十足却不失贵气。两者结合，仿佛是黑白的世界诞生了光明，矛盾的心被果断梳理，直至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莫小离站在人群中，听着络绎不绝的掌声，看着经久不息的闪光灯，眼泛泪光，笑着对身旁的弟弟道：“你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爸爸要是能看到今天的你，一定乐坏了。不过，这只是开始。” 啊晨点头道：“恩，我知道。” 说完，他往会场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找人，“姐，接下来交给你了，我先撤了。” 莫小离笑笑，“去吧，去找雅静说清楚，别让她误会你。” 啊晨走后，莫小离挺了挺胸，接下来，还有仗要打。 她往贵宾席望去，丁烨坐在正中间，单手托额以肩肘靠在桌面，脸色暗沉沉的，看似无力却在一双丹凤眼里蕴藏了胜火的怒气，直勾勾对准莫小离。他看到的发布会和之前的策划案完全不同，起初他还质疑，当看到莫小离和啊晨出现在会场的时候，他总算明白了，他们在下一盘棋。今天之前，他从未真正把他们两个看做是下棋的对手，可当下的棋局却让他束手无策。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最提防的东西搬上了舞台，显露在数百个记者的摄像机下，明天，它们就会在报纸上，在电视里。也因为这个，他只能静观其变，任人宰割。 相对于丁烨的满腹心事，他身边坐着的俞致远显得云淡风轻。他品了一口茶，盖回杯盖的时候似无意地瞥到了莫小离，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就像看到了在会场工作的甲乙丙丁，一点儿也不见惊讶的神色。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丁氏这次的发布会这么成功，不论服装还是珠宝，都刷新了大众对美的认识。请问接下来，丁氏会有怎样的战略布局？” “丁氏这次请到了Knox坐镇，接下来会和Knox合作，抢占国内的珠宝市场吗？” “发布会的服装让人耳目一新，想必会成为今年的爆款。这次的服装与丁氏从前的设计风格迥异，请问是换设计团队了吗？” “丁氏近年的服装销量有所下滑，丁氏内部是否在调整服装理念，聘请新的服装设计师？” “请问这次秀的服装设计师到场了吗？” …… 记者连续提问，显然是对这次的服装设计充满了好奇。 丁氏的发言人尴尬地拿着话筒站在台上，他对这次的服装变更一无所知，提前准备的说辞完全不能应付记者的提问。他一脸茫然地望向贵宾席上的丁烨，只见丁烨笃定地望着场下的某个人，眼神略显凶狠。 “噔，噔，噔……”清脆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披着乌黑的长发，散发出舍我其谁的气场，正一步一步靠近舞台。 站在台上的发言人见莫小离走到自己面前，朝他摊开手，他看见她不容置疑的眼神，怔怔地将自己的话筒递给了她。 莫小离拿着话筒，视线扫过俞致远，他正看着自己。 她朝着台下鞠了个躬，微笑道：“很高兴各位记者朋友对丁氏的关心，接下来将由我来回答大家的问题。” 在场的记者没人认识莫小离，除了叶何何。作为Endless的记者，她是不可能错过丁氏的发布会的。当她看见莫小离的时候，她异常兴奋，不久前，莫小离告诉过自己，Denzel要进军国内。 她果断站起身提问：“这次发布会的服装，有点像国际著名设计师Denzel的设计风格。之前有报道说，Denzel要进军国内市场，请问丁氏是否和Denzel有接触？” 见是叶何何，莫小离了然一笑，看来这好事都给她碰上了，她道：“非常感谢这位记者朋友的提问。不得不说，这位小姐见识广博，对时尚圈的嗅觉十分灵敏，一场秀下来，就能够判断出这所有的服装都是出自Denzel之手，实在不简单。” 叶何何沾沾自喜，得意得仰着头，享受四周的同行们投来的佩服眼神。 这一问一答，使得场面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些服装真的是Denzel设计的吗？丁氏和Denzel有长期合作的打算吗？” “Denzel是服装界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斩获荣誉无数，曾有多家国内知名服装品牌想要邀请Denzel做设计师，却都被婉拒。丁氏是怎样说服Denzel为发布会做设计的？” …… 莫小离对提问的记者一一点头致意，看到正下方贵宾席上的俞致远仍旧事不关己地喝着茶，她从来不知道他对茶有这样浓厚的兴致，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对茶的兴致多过她罢了。 这不就是自己所求的吗？可心里却还是隐隐作痛。 莫小离很快稳定了心神，这不是她可以怀春伤情的场合。 她微笑着，对一众记者道：“没错，Denzel就是这场发布会的服装设计师。大家都知道，Denzel独特的个性化设计风格在欧美有很大的影响力，他的每一次服装秀都会引起服装业的轰动，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设计天才。Denzel十分看好国内的服装业发展，而丁氏是国内的服装业龙头，所以Denzel决定将他在国内的首秀献给丁氏。” 掌声四起，显然，Denzel和丁氏合作，对国内服装业而言，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有记者提问：“听说Denzel从不露面，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来现场？” 莫小离道：“很遗憾，跟Denzel素来的行事一致，他现在并没有在现场。” 又有人问：“丁氏的发布会请到了Knox和Denzel两位重量级大师，为何前期只将Knox作为宣传点，却丝毫没有提到Denzel？” 莫小离笑道：“就像您说的，这两位都是重量级大师，仅一位就足够轰动全城。看现场就知道，Knox的名气已经把该请的人都请到了，而Denzel，则是丁氏送给在座所有朋友的惊喜！” 当然，对于丁烨和丁洁来说，是惊吓。 有人问：“这次发布会取到了空前的成功，请问丁氏和Denzel还会有后续的合作吗？” 莫小离想了想，道：“Denzel很愿意与丁氏合作，共同推进国内的服装水平。如果有可能，Denzel已经做好了与丁氏签订长期合作协议的准备。” 记者问：“这么说，Denzel和丁氏的合作已经确定了？” 莫小离笑笑，“我说的只是Denzel方面的意愿而已。” 在场所有记者都不解，议论声此起彼伏，“你不是代表丁氏发言的吗？怎么会只知道Denzel的意愿？” 莫小离摇摇头，笑道：“不好意思，诸位，刚才忘记做自己介绍了，我叫莫小离，现阶段是Denzel的助手，全权代表Denzel发言。” “怎么会是Denzel的助手？那丁氏呢？” 莫小离看向脸色一直没好过的丁烨，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指向他，道：“Denzel的意思，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至于Denzel和丁氏的合作究竟能不能达成，还是要问丁总经理了。” 言毕，所有摄像头都移向了台下坐着的丁烨，丁烨终于整理了表情，挤出笑容，在连续不断的闪光灯下站起了身。 “有Denzel的加盟，丁氏势必如虎添翼，收到Denzel抛来的橄榄枝，丁总是不是很激动？” “Denzel和丁氏的合作，将是服装业的里程碑，丁总能不能表达一下现在的心情？” …… 丁烨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看向莫小离，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能和Denzel合作，丁氏很荣幸。在Denzel的加盟下，丁氏会推出更多让消费者满意的服装，请大家尽请期待。” 这是他在一叶知秋的媒体舆论前不得不给出的答复，毫无意外地，所有人都鼓掌庆贺。 有记者注意到丁烨身边的俞致远，提问道：“俞总，听说Knox是您帮助丁氏请到的，您为了丁小姐涉足了俞氏不曾涉足的行业，真的是用心良苦，让人感动。发布会的主题被命名为‘命中注定’，丁董事长也回国了，这些是不是意味着您和丁小姐好事将近了呢？” 俞致远一直品着茶，听到有人点名问他，才看了眼台上稍显局促的莫小离，对着记者道：“我暂时还没有涉足珠宝行业的打算，能请到Knox，也只是因为我们有些私交而已。至于‘命中注定’，呵，我以前不信命，直到最近，才觉得命这个东西，不是我不信就不存在了的。有些东西，无论我怎么强求也求不到，也有些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我当然得要。俞氏和丁氏的联姻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我会娶丁小姐，婚礼正在筹备，到时候欢迎大家来喝喜酒。” 最后一句话，俞致远是看着莫小离说的，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也把她一点一点发红的眼睛看得很清楚，她哭了，她痛了。 丁氏的发布会非常成功，至少在莫小离眼里是成功的。 她成功地让啊晨的作品走上了丁氏的舞台，她成功地逼迫丁烨在所有媒体面前接受了Denzel的合作，她很满足。可是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她觉得镜子里的人面目可憎，丝毫不觉得痛快。 她一向讨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不喜欢把自己有限的智力用在无穷尽的斗智斗勇上。可再不喜欢又能怎样呢？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这样步步算计，咄咄逼人？始终，她还是变成了她讨厌的人。 走出洗手间，一个男人迎面而来，站定在她面前，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她看着他，有，她有太多话想要跟他说，可是她还是低下眼帘，摇摇头。 男人有些发怒，“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有在发布会上偷梁换柱的本事，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在台上气势凌人的一面。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什么是伪装，什么是真实，她早就分不清了。她只是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想要坦白却没有勇气，想要挽留却说不出口。她闭上眼，落下两滴泪，绕过俞致远就要离去。 “我给你的戒指，为什么在丁洁手上？”莫小离顿住脚，听见莫致远用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莫小离记起从到会场起就一直戴在丁洁手上的戒指，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枚戒指，平时戴着，连上T台走秀也不愿意脱下。 她背着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略带哽咽道：“你们就要结婚了，婚戒当然应该在新娘手上。” 两人间的空气像凝固了，安静得可以听见水龙头传来的水声，哗哗，哗哗，像哭泣，像咆哮。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致远！”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丁洁已换上了一套连体裤，New balance的运动鞋上还沾了些灰。她兴冲冲地跑过来，从莫小离身边擦过，亲密地挽住俞致远的手臂，道：“我都听说了，你刚才跟记者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俞致远握住自己左臂上丁洁的手，眼睛却是看着莫小离，道：“是真的。” 闻言，丁洁把头靠在他肩上，激动道：“我就知道，只要我努力不放弃，你的心里肯定会有我的。”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莫小离觉得头顶热腾腾，脚底又凉飕飕的。就差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想去把俞致远身上的丁洁推开，有多远推多远。 当然，她还是没有推成。 她看见俞致远把丁洁拢在怀里，将她稍显杂乱的发丝撩到耳后，丁洁笑得越发甜蜜，甜得可以融化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他们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走过，她听见俞致远对丁洁说：“我们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月亮正当空，看不见什么星星，一路上的枫叶倒是开得正红。明明是那么火热的颜色，莫小离却觉得透着冷意。 她到酒窖挑了瓶酒，拿了只酒杯闷进书房。 他对丁洁说“回家”？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声调，他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那样说？ 今晚的她，赢了什么？又输了什么？ 她其实不懂酒，她爸一地窖的酒，她也分不出什么优劣。她更不觉得喝酒能消愁，每每喝酒，她都吐得难受。但她就是享受着这份难受。 夜早深了，四处静得能听见池塘里的水声，当然也能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原来，还有人比她更晚回家。 啊晨推开书房的门，道：“我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就猜到是你。”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红酒瓶灌了两口，道：“不够辣，下次我帮你挑。” 莫小离道：“你才回来？哄回雅静了吗？” 啊晨靠着椅子坐下，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道：“雅静说，不管我是谁，都跟她没有关系。那两百万，她会继续还，还给了我这张借条。” 莫小离苦笑了下，举起酒杯跟他手上的酒瓶碰了一下，将红酒一干而尽，转去看她的电脑。 “丁道年回来了，明天丁氏要开董事会，你去参加。”莫小离突然道。 啊晨放下酒瓶，看着她，“以Denzel的身份去谈合作吗？” 莫小离笑笑，“什么Denzel，明天所有有分量的长辈和董事都会在，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叫丁晨。” 啊晨道：“不行，我妈还没找到呢，我怕他们会对我妈不利！” 莫小离看着电脑招招手，示意啊晨来看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张电子地图，有一些标记过的路线。 “上个月，我给了丁洁一枚戒指，戒指上装了纳米追踪器，肉眼看不到。这地图上标记过的地方，就是追踪器到过的地方。”莫小离道。 啊晨一改刚才懒洋洋的模样，整个人扑在桌子上看着电脑，笑了几声又要哭出来，“姐，这么说，找着我妈了？” “一个月以来，丁洁去的都是她经常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可疑。”莫小离道：“我们今天在发布会上触怒了他们，我赌他们肯定会去找欣姨，至少他们会去亲眼看一眼欣姨是否还在他们手上，这样他们才能放心，也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威胁我们。” “引蛇出洞？好招！”啊晨道，“可万一丁洁没去呢？” “那就是我赌输了。”莫小离笑了笑，道，“走秀完毕后，丁烨要留下来开记者招待会，如果急着要去，只能是丁洁。当我后来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丁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啊晨不解。 “高跟鞋是丁洁的标配，可我见到她时，她竟然穿了平底鞋，而且鞋子脏了。她那么注意外表形象，怎么可能穿一双脏的平底鞋去见俞致远？唯一的可能，她利用开发布会的时间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碰见我和俞致远在一起，来不及去换衣服。”莫小离道。 “姐，你原来还能做侦探！”啊晨连连点头表示佩服，“那我妈在哪儿，查到了吗？” 莫小离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道：“这就是丁洁刚才去的地方，‘镜湖诊所’。它是一家早年被废弃的私人诊所，因位于郊区的镜湖湖畔而得名。市中心有一条路直通那里，快的话，来回不用两个小时。我回家前已经去过那里了，不要说诊所，就连湖都接近不了。应该是丁洁去的时候加重了安保。” 啊晨敲着桌子，“那怎么办？我一定要救出我妈。” 莫小离道：“明天一早，我会和警察一起过去。你去董事会外面守着，等我消息。” 啊晨道：“你去董事会，我去救我妈，万一打起来，我还能出几个拳头！” 莫小离拍了下他的脑袋，道：“有警察在，打什么？我去实地勘探过，比你更合适领路。何况，要想靠真本事说服董事会的那帮老顽固，还得靠Denzel。” 啊晨拧不过莫小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方案。他看着地图上一闪一闪的点，问道：“这就是追踪器显示的位置吗？这儿看着不像是丁洁家的位置，都凌晨了，她在哪儿？” 莫小离拿过酒瓶闭着眼喝了一口，道：“俞致远家里。” 啊晨整夜没睡，天才亮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起初滴滴答答，慢慢地，成了淅淅沥沥。他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从车库开了一辆宝马去公司。路上遇到等公交的白雅静，想要载她一程，却听她说：“我不习惯坐豪车，公交马上就到了。” 在地下停车场停完车走了两步，就看见俞致远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道：“我没猜错，你果然来了。” 啊晨搞不懂他的意思，只记起昨晚莫小离喝的闷酒，问道：“你昨晚跟丁洁在一起？你他妈对得起我姐吗！” “什么？”俞致远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又回归到面无表情，他将一只文件夹按到啊晨胸口，道，“这些，你或许会有用。” 啊晨莫名其妙地看看俞致远，随手打开文件夹，看到里面的东西，显得非常十分吃惊，“这，这是什么？” 俞致远看着他瞪大眼睛把文件和照片一页一页翻过去的样子，道：“看来你姐没告诉你，她还真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资料很详细，你慢慢看，我走了。” “等一下！”啊晨急忙喊住他，见他回头，才道，“我，我能拜托你件事情吗？” 俞致远道：“什么事？” 啊晨道：“我姐去镜湖诊所救我妈了，我不大放心，怕她有危险……” 闻言，俞致远猛得抓住啊晨的肩膀，整个人紧绷起来，“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俞致远听完大致的来龙去脉，冲啊晨大喊：“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说罢，一阵风似的把车开走了。 啊晨呆呆地迎风站着，“哪里一个人了，不是还有警察嘛！” 他看看厚厚的文件夹，看看腕表，还是去了最熟悉的保安室。保安室里只有保安队长老傅在，他看见西装革履的啊晨，擦了擦眼，道：“啊晨，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这是到哪儿发财去了？” 啊晨笑笑，“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我是富二代，你信不？” 老傅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行了行了，说正经的，保安队人手不够，你要是想回来，我跟领导说说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啊晨拍拍老傅的肩，“保安队都出任务去了，今天是有大人物要来吧？” 老傅激动道：“那可不！今天开董事会，董事长，董事，股东，反正都是大老板，都要来，安保任务可重了！” 啊晨点头道：“这么多大人物，我还是在你这儿待会儿吧，看着挺清净。” 湿漉漉的天气不适合出门，尤其不适合在时不时有湖水冲上来的岸边走。不过，也有好的方面，也许是雨太大，昨晚在湖畔巡视的人都不在了。莫小离向着镜湖诊所走，前后跟着一群便衣的警察。她之前不敢报警，怕警方动作太大弄巧成拙。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欣姨被软禁的位置，她只要请警察帮她救出欣姨就好了。她是偷偷报的警，她要求警方对这件事暂时保密，一方面是怕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是怕影响丁氏。 很快，他们走到一间院落，外面是一堵砖砌的围墙，里面是三层楼的洋房，看上去像是九十年代末的院子。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院落，可院子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地上有车轮的痕迹，还没被雨水冲刷掉，应该是刚有车子开过。 众人赶紧跑进房子，上下三层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还是被发现了！ 莫小离心下着急，却还是理清思路道：“湖边没有遮掩，绑匪应该是从楼上的窗户发现了我们，带着欣姨跑了。我们沿着车轮的痕迹去追，他们刚走没多久，肯定能找到！” “好！” 数人上了前后三辆警车，沿着车痕追起来。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于此同时，在丁氏保安室的啊晨接到了一个电话，“你们昨天在发布会上出尽了风头，今天又想从我手里夺走那张牌？” 闻言，啊晨心知不妙。 丁烨道：“是我小看你们了，可我真的想不到你们竟然敢报警。难道就不怕我对欣姨不客气吗？” 啊晨急道：“丁烨，你别乱来！你要敢动我妈，我不会放过你！” 丁烨笑了两声，道：“现在才知道着急？迟了！马上让警察回去，不然别怪我的那些兄弟不给你妈留情面！” 让警察回去？他和莫小离等了那么久，才找到他妈妈的位置，如果这次放弃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救出他妈。他不想再让丁烨利用他妈妈威胁莫小离和自己了，丁烨的心那么狠，会做的事是没有底线的。更何况，他们已经触怒了他，他不可能会善待自己的母亲。剑已出鞘，断没有收的道理！ 把所有的可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啊晨道：“丁烨，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如果你敢动我妈一根手指，我就敢把你从总经理的位置拉去监狱。” 丁烨哈哈大笑了起来，“堂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你无凭无据怎么拉我去监狱？就算你妈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也没人知道是我指使的，再怎么查，也只是抓他的那些绑匪勒索不成撕票罢了。” 啊晨道：“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很聪明，就是有些自大。我新换的手机有自动通话录音功能……” 丁烨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啊晨转换成一种轻松的语气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不该给我打电话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放人，我把这条录音给删了；不放人，要是被警察抓到的话那就是证据确凿，连呈堂证供都有了。你可以思考一下，下半辈子想在哪里过。” 说完，啊晨果断挂了电话。 在旁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啊晨，你刚刚讲的话忒威风，挂电话也挂得有气势！你这手机打电话还能录音，快把录下来的给我听听！我都没听明白，我怎么好像还听见你喊总经理的名字了？” “嘿……嘿……”啊晨抹了把虚汗瘫倒在了椅子上，哪有什么录音，那不过是他框丁烨的话罢了，他电话挂得快也只是怕再说下去会露陷而已。丁烨是个赌徒，跟赌徒过招，只能用赌。 绿一片，紫一片，正当熟的甘蔗一片连着一片，枝枝叶茂杆粗。莫小离和警察沿着车痕终于在一片甘蔗地旁追上了那辆面包车。只是，车子没油了，里面没有一个人。雨打后的泥地很泞，车子周围没有走远的脚步，只有好几条从不同方向走进甘蔗地的脚印。看来是绑匪知道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子，便行险招躲进这个大得望不到边际的甘蔗地，还聪明地分了好几路。欣姨在哪一路，莫小离不知道。 警察同样分了几路跟着脚印追捕，莫小离随机跟了一路。甘蔗地里本就长着许多杂草，地上的土也相对硬实，脚印很难分辨出来，走到深一点的地方，更加找不到明显的脚印。此外，甘蔗与甘蔗之间距离很小，人只有一路挨着甘蔗挤过去，视野受阻得厉害，即便十米开外有人藏着，隔着层层的甘蔗和密密的枝叶，也看不出来。莫小离心下着急，不顾警察的劝说，胡乱点了处方向独自寻了过去，不管这条路能不能找到欣姨，她都不能干等着。 莫小离越走越深，独自置身在一片甘蔗海里头，满眼都是棍子似的甘蔗，她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走到哪里甘蔗都长得一样，她甚至怀疑现在站着的位置和十分钟前的位置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她靠在甘蔗上歇了歇，抬头望天，阴沉沉的，辨不清时间，倒像是随时又能倒下雨来。“窸窣窸窣……”有响动！ 莫小离警惕地站直双腿，往四周张望着，确切说，是辨听着声音的方向。“窸窣窸窣窸窣窸窣……”声音越来越大，听脚步声，像是只有一个人，不是欣姨。她往地下寻了寻，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拽在手里，远远地，通过甘蔗间隙，她看见一双沾满了泥的皮鞋和一条满是泥泞的西装裤脚，再近一点，她看到了一件灰不溜秋的白衬衫，和一张熟悉的脸。 她把石头扔回地里，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俞致远看着她，眼里的不安稍稍散去，“啊晨说你来找他母亲了。” 莫小离的脚往后退了一步，绊在一株甘蔗根子上，幸亏及时抓着结实的甘蔗不至于摔倒，她稳了稳心神，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俞致远欣赏完她一系列动作，道：“没了。” 莫小离听着他的语气，倒不像在说谎。 俞致远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绕过隔着的几根甘蔗抓住她一只手腕道：“马上给我回去！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荒郊野外很危险，更何况你找的还是一群绑匪，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你觉得你打得过他们还是你救得出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办！” 莫小离用另一只手掰着他的手，冲他喊道：“我出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要跟丁洁结婚了，你都带她去你家过夜了！” 俞致远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带她……”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透亮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你吃醋了？不是你让我跟她结婚，不是你把我的戒指送给她的吗？你当初那么狠心，现在看起来终于有些担心了。” 莫小离不敢看他，他们此前明明是冷战加上火状态，她一直把这个状态拿捏得很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破功。她道：“俞致远，我现在很忙，请你离开。” 俞致远道：“你离开，回警车上去待着，人，我帮你找。” 莫小离看看他，道：“没找到欣姨我不会离开，至于你，还是回去找丁洁吧！” 莫小离自己也没有发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上唇翘得老高，腮帮子鼓鼓的，语气酸酸的。俞致远暗自感慨，这女人自然流露的小姿态，真是久违了。 “呜……呜……呜呜呜……” 远处传来一阵声音，很快就没了，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巴后发出的挣扎声。 “是欣姨！”莫小离道。说完，她就要朝着声音追过去。 俞致远大跨步走到她前头，将她拉在自己身后，轻声道：“跟紧我。” 两人在甘蔗地里一路寻过去，地上有隐隐约约的两双脚印，仔细听也能听见前方传来的窸窣声。俞致远示意莫小离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加快脚步擦过甘蔗小跑过去。绑匪拉着不配合的韩欣本就走不快，没几秒钟就被俞致远追上了，索性停下来面对面僵持着。莫小离紧步跟上去，只见欣姨手被绑着，嘴被一块抹布堵着，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匕首。她见到莫小离，显得十分激动，虽不能说话，却使劲摇着头，连脖子被划伤都没顾上。 莫小离两眼猩红，却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俞致远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对绑匪道：“你把人放了，别人出多少钱让你绑她，我给你双倍。” 绑匪是个大块头，在甘蔗地躲躲藏藏跑了一路，衣领早就湿透了。他伸了伸脖子道：“给老子钱？然后让老子去蹲大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片地里还有十几个警察等着抓老子！” 俞致远道：“你既然知道，就更应该趁早放人了，然后把幕后主谋向警察交待清楚，还能得个坦白从宽。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过十分钟，这地里的警察就不止十几个了。” 大块头绑匪道：“小白脸，老子刚从里面出来，跟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你能唬得住老子！” “原来是职业吃牢饭的！”俞致远笑笑，摊开手向四周指了指，道，“虽然不知道你被抓过几次，但肯定是有经验的。你猜猜，今天这阵仗，有你瞧得见的也有你瞧不见的，你逃得出这片甘蔗地吗？就算你本事好，逃出去了，我想，到时候在外头接应你的，也会是一副手铐。” 大块头不由得往四周张望起来，但四周都是甘蔗，看不见任何情况，而绑匪却变得越发心虚焦躁，毕竟在看不见的地方埋伏个十几枝枪也不是没可能。 俞致远继续道：“你自己掂量掂量，有前科的惯犯会被判多少年？” 大块头的眼神显得飘忽起来，似乎真的担心起被抓的后果，抵着韩欣脖子的匕首有些摇晃。 只见俞致远一个侧身踢出一脚，大块头重心不稳地后退了两步，匕首也被踢到了地上。韩欣浑浑噩噩还未来得及反应，大块头已咬牙切齿地又扑过来，俞致远快步拦在韩欣身前，一双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大块头圆鼓鼓的肚子上。 莫小离赶紧将韩欣拉到稍远处，解开她被绑着手的绳子，担心地看着两人肉搏。 俞致远的身形没有绑匪硕大，近身搏斗很难占到上风。好在他胳膊上的肌肉倒也不是摆设，几拳下来，大块头已被打得吐了几口酸水，但俞致远也没讨到便宜，脸上青了一块肿了一块。 没多久，两人都打得气喘吁吁。趁着大块头晕头转向的一瞬间，俞致远一个重重的回旋踢将人踢到在地上，连着撞倒了几根甘蔗。莫小离心下一松，刚喘出一口气，便又见到俞致远被大块头抓住小腿往前一拉，整个人仰面倒下。很快，两人扭打到了一起。占了体重的优势，大块头将俞致远压得死死的，俞致远被夹在两行甘蔗中间，翻不了身，只能一个劲地踢着大块头，但收效甚微。 眼看俞致远被掐住了脖子，越来越没了力气，莫小离瞄了眼刚才被打落在一旁的匕首，三两步跑去捡起匕首，又三两步跑到僵持着的两人身旁。她两只手握住匕首，对准压着俞致远的大块头，手指有些发颤，她见俞致远快要睁不开眼，心一横牙一咬，手起刀落，匕首正正地插在了大块头的背上，大块头一僵，转头去看莫小离。见到大块头愤怒的眼神，莫小离一闭眼一使劲，按着匕首的双手向上一拔，血吱吱溅了出来，溅了她一脸。她瘫坐到地上，看着大块头终于松开了俞致远，面目狰狞地朝着自己爬过来，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路的血。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莫小离往后挪着，手上紧紧握着满是血的匕首，闭着眼胡乱地挥着。 “呃！”她听到一声闷哼，睁眼时，见到大块头从她眼前歪着身子倒下，俞致远正大喘着气站在他背后，手上拿着块大石头。 莫小离看着俞致远蹲在自己眼前擦着她脸上的血渍，任着他把自己扶起来抱在怀里，听着他令人安神的声音：“没事了，没事了。” 莫小离红着泪眼道：“我杀人了！” 俞致远摇摇头，“他只是昏过去了。要真死了，致命伤也是我拿石头砸他的那一下。更何况我们是正当防卫，没事的，不要怕。” 莫小离这才点点头。 见莫小离稳定了情绪，俞致远拍拍她的头，道：“好了，这里太危险，我们快带阿姨走出这个甘蔗林。” “恩！”莫小离去拉站在不远处的欣姨，只见她两眼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沾满血倒在地上的大块头，神态有些恍惚。 见莫小离走来，韩欣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小离，我们快走，我们去找你叔叔，不，他不是你叔叔，他是畜生！” 莫小离喜出望外，“欣姨，你记得我了？” 之前去风仁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谁都不记得，只会对自己说着一些听起来像是疯言疯语的实话。 韩欣摸摸她的脸颊，点点头，眼中含着千言万语，温柔地笑着，“欣姨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小离，闯祸精，捣蛋鬼！” 莫小离不敢置信地看着欣姨，高兴得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抱住了她，“欣姨，你记得我真好，我再也不闯祸不捣蛋了……” 俞致远看着韩欣，一身病服，半头白发，跟五年前相差甚远。 他记得莫小离说过，那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俞致远走在前面探路，莫小离和韩欣跟在后面。俞致远时而撩开些甘蔗枝叶，以免划到莫小离。 韩欣看看俞致远，对莫小离小声道：“小离，这小伙子是谁？看着很不错啊！” 没等莫小离回答，俞致远便回过头道：“阿姨，您好。我跟小离的儿子都五岁了，等您见了他，一定会喜欢。” 闻言，莫小离条件反射似得踹了他一脚。 韩欣非常意外，“小离，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莫小离只能点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韩欣打量起了俞致远，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稍显疑惑，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有点眼熟啊……” 莫小离打断道：“欣姨，我们先出去再说。” 俞致远停下来，对着韩欣，道：“阿姨，我叫俞致远，我们的确见过，五年前，我去过您家里。” 莫小离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了什么？ 韩欣睁大眼睛看着他，“俞致远？你是俞致远！是了，我记起来了，你来我家退过婚！” 俞致远低头不吭声，莫小离看着他。 韩欣指指俞致远又指指莫小离，又着急又不解，“那，那你们怎么又有孩子了呢？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欣急得有些站不稳，俞致远急忙扶住她，道：“阿姨，您别着急，我们都很好，等出去了慢慢跟您讲。” 莫小离呆呆地看着他们在前面走着，俞致远回头看了看她，示意她跟上。她在俞致远眼里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可他……他跟欣姨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头顶一阵凉风袭来，莫小离抬头望去，只见一根甘蔗从天而降！紧接着，她被俞致远紧紧抱进怀里，听得一声闷哼，那一瞬间，俞致远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她也跟着踉跄了两步。很快，俞致远稳住了脚跟，站直了身体，把她护在身后。 只见俞致远前面正站着一个人，个子很高，手上拿着一枝又粗又长的甘蔗，半截掉在了地上，是砸在俞致远头上砸断的！莫小离知道，那甘蔗原本是要砸在自己头上的，她摸了摸俞致远的后脑，黏糊糊的，竟然出血了！ 高个子绑匪吼道：“我兄弟身上的刀子，是谁捅的！” “我捅的怎么了！”俞致远大声道。 高个子道：“你捅的？我兄弟醒过来说是一娘们捅的！” “我老婆我教唆的，怎么了！” 俞致远冲他喊道。 高个子笑道：“好，是个爷们，老子喜欢！放心，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俞致远用力一把推开莫小离，对高个子道：“我跟你单挑，让女人走。” 高个子哈哈笑了起来，“我对女人没兴趣，可我兄弟不一样。” “放开我！”俞致远转头望去，被他推开的莫小离正被另一个绑匪按着胳膊，他暗自懊悔不已。 这时，韩欣跑过来想要拉回莫小离，她急道：“你们要抓的是我，放了她！” 按着莫小离的人脸上有道刀疤，看起来没什么耐性。果然，韩欣扯了没几下，就被他一掌劈晕了。 “你这个老女人是要抓。”他朝着晕倒的韩欣吐了口唾沫，又凑近莫小离嗅了嗅，色眯眯道，“这个女人又香又好看，也不能放！” “别碰她！”俞致远急得火冒三丈，举起拳头朝着刀疤绑匪揍过去。 俞致远一拳出去，打在他嘴角，打落几颗门牙，又一拳打在腹部，把他夹进了甘蔗堆里。俞致远正要俯身再去揍，却觉腰上一凉，一把刀正插在自己腰上。刀疤邪气一笑，一脚将俞致远踢开，顺道拔出了刀子。见俞致远捂着腰倒在地上，血从他手指间淌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枯叶，莫小离红着眼抹了把鼻子朝他跑过去，却被刀疤拦截抱住了。 俞致远单手撑地站起来，指着刀疤：“把她放了！” 刀疤摸了摸莫小离的脸，莫小离趁机狠狠咬住他的手指，刀疤费劲抽回手，看着咬出血迹的手指倒也不在意，哈哈笑道：“这小妞脸够滑，脾气够倔，对爷的胃口！” “我叫你放手！”俞致远怒吼着冲向刀疤，却被一直看戏的高个子拦住，两人又是一番厮打。俞致远顾不上自己腰上一直流血的伤口，死咬着牙，额头和手上的血管越来越粗，皮肤通红，一个劲地摆拳打着高个子。 莫小离趁刀疤不注意往他脚上猛踩了脚，刀疤却丝毫没有放手，对着她扇了两个巴掌。他抓住她乌黑的长发，对着打红了眼的俞致远道：“你再打，我就把你女人干了！” 俞致远这才抬起头，扔下早已不省人事的高个子，看向刀疤。他头发杂乱，沾着不少碎叶，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眼燃着火苗像要吞噬一切，满脸的汗混着泥将他原本白晢的脸涂得看不清颜色，额头突出的青色筋脉却是异常明显。 莫小离从没见过这样的俞致远，她怔怔的看着他，原本就要流出来的泪珠也不由得停在了那里。 俞致远的胸口强烈起伏着，他伸出食指指着刀疤道：“把我女人放了，我给你个痛快！” 刀疤绑过不少人，见过不少人殴打，但俞致远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还是让他震了一震。他将一把刀子抵在莫小离脖子上，有些慌张，“你别乱来，这么嫩的皮肤很容易被划伤的！” 俞致远猩红着眼喊道：“你听见没有，我叫你放！了！她！” 刀疤手上一抖，莫小离又趁他分神咬住了他的手，手松刀落。一霎那，俞致远像只老虎似的一跃把刀疤扑倒，一手按着刀疤脖子，一手抓起落在地上的刀子，对准他就要刺下。 “不要！”莫小离大喊，她见他回过头看她，眼皮跳了跳，道，“不要杀人……” 刀疤眼疾手快，趁俞致远回头的瞬间，抢过他手上的刀子朝着他胸口一连狠狠刺了三刀。 莫小离大惊，“不！不……” 一直压在云上的雨落了下来，一落就是倾盆大雨。 血混着雨水从俞致远胸口滚滚流落，很快染红了白色衬衫。 莫小离捂着嘴跑向他，却被他喝住：“不要过来！转过身去！” 紧接着，莫小离看到他伸手握住还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子，“呲……”他把它拔了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刀疤被溅了一脸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戾气越来越重的男人。 雨重重地打在俞致远身上，从他头上慢慢流落，积在他眉间，他目无表情地举起从自己身上拔出的刀子，盯着被压制得不能动弹的刀疤。须臾，他把刀子往远处一扔，对准刀疤的脸左一次右一次地扇着巴掌，原本就鼻青脸肿还混着血的刀疤被打得连声音都出不了，而俞致远却像是一点都不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胸口和腰上一直流着血，不停地有规律地打着，打着…… 莫小离湿着眼从身后抱住他，哭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全都不许动！”听到声音，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的莫小离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对围着的一排举着□□的警察扯了扯嘴角道：“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绑匪被全数控制了，俞致远终于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突出的血管渐渐消散，通红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白。 莫小离拼命按着他身上的伤口，可是伤口太多，按着这个，那个伤口的血流得更多，按住那个，这个伤口又不停冒血。莫小离摇着头，压在俞致远身上，想要把他所有伤口都压住，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俞致远轻轻抚摸莫小离被雨打湿的头发，“我没事，没，没事……” 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莫小离怀里，睁眼看见莫小离脖子上一条细细的伤口，是刚才混乱中被刀疤划伤的。他抬手去摸那伤口，“知道你懒，不愿看……看医生。记得自己拿酒精……消毒，这样才不会留疤。” “你不要说话了，留点力气，马上到医院了！”莫小离红着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情况，竟然还有闲情关心她留不留疤！ 警车以最快的速度在马路上驰着，雨一直很大，雨刮器有规律地划下大片雨水，莫小离数着雨刮的次数，算着时间，马上就到市区了，就要到了，医生会救他的，会救好他的。 俞致远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只有嘴唇越来越白，却还是不肯省下半口气，“我没有，没有带丁洁回家。昨晚，我只是向她……要回了戒指，就,就让司机送，送她回去了……” 莫小离点着头，哽咽着：“我相信你……你不会带她回家的，我相信你……” 俞致远点点头，看似稍稍放心了些，又吃力地抬手摸上莫小离的脸，道：“我也没有，没有要娶丁洁……我要娶的，是，是丁黎……” 俞致远的眼角含着泪，强打着精神把残存的目光聚集在莫小离脸上，柔柔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莫小离的泪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将脸紧紧贴住他的手，不停地点着头，“好，丁黎等你来娶她，我要最好看的婚纱，最英俊的新郎！” 俞致远发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小离，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莫小离轻轻吻住他的唇角，她看到俞致远的手从她脸上滑落，他闭着眼，唇角依旧微微扬着。 与此同时，丁氏的董事会正在召开。 保安室，啊晨得了消息，知道他妈妈已被顺利救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做了个扩胸运动，把西装稍稍整理了下，摆正领带的位置，对老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走了，一会儿见！” 十六层的会议室是丁氏召开重要会议的地方，这次的董事会也在这里举行。一切准备就绪，啊晨却被拦在了门外。 拦住他的是他的老同事，“晨哥，你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做保安就混口饭吃，这么重要的会议要是放闲杂人进去了，我们饭碗就不保了！” 啊晨努力解释着，“二子，你听我说，我不是闲杂人，我进去有很重要的事。你让我进去！” 二子抱住他的腰不让进，“你是出了名的冲动乱打人，我可不能让你进去！” 啊晨气急，“我是真的有急事！我告诉你，你要是耽误了我的事，别说丁氏的饭碗，你连饭都别想吃了！” 白雅静正拿着些补充资料送来会议室，见两人缠在一起，道：“你们在做什么？” 啊晨见到雅静，瞬间哑了。 二子见啊晨不再反抗，松开他对雅静道：“雅静，还是你来有用啊！我怎么说他都不听，非要进去董事会，你说这董事会是我们这些人能进的吗？” 雅静看了看啊晨，对二子道：“他不是我们这些人，让他进去吧。” 啊晨插道：“什么我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 二子张大嘴巴看着白雅静，“雅静，你是不是被这小子收服了？就算你和他好了，也不能公私不分呀！” 雅静抬头看着啊晨，道：“二子，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丁氏新请到的著名服装设计师Denzel，昨晚丁氏发布会上所有的服装就是出自他的手。” “啊？”二子的嘴巴张得更大。 啊晨不敢去看雅静的眼睛，绕过二子就要推门进去，却被二子一个反身抱了回去，“不行，虽然我搞不懂怎么回事，但就算是什么设计师Denzel，也没资格进董事会！” 啊晨闭上眼，道：“Denzel的中文名，叫丁晨，拥有丁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目前来说，是丁氏的第二大股东。我可以进去吗？” 二子的嘴巴又大了些，可以塞进三个鸡蛋。 白雅静也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末了，又自嘲地笑笑，“你姓丁，是大股东。所以，你是前董事长那个一直留学在外的儿子？太子爷，您体验生活体验得挺投入啊！” “雅静，我……我昨晚想跟你说的，但你太激动……”啊晨其实解释不了，他就是不敢和雅静说实话，老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白雅静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摆出一个职业的笑容，道：“丁先生，您既然来了，就一定有重要的事，董事会快结束了，还是抓紧时间进去吧！” 说完，她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门，朝着会议室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门打开了，现在确实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晨理了理思绪，捡起落在一旁的文件夹，从白雅静身边走过，只见她低着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啊晨进董事会的时候，众人正在投票选总经理，没有意外的话，丁烨肯定是要连任了的。 只是，有时候意外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这不是小晨嘛！长这么大了！” “啊晨，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回家了都没来看看催伯伯？” “真的是丁晨啊，跟儒年是越来越像了！” …… 啊晨一边跟各位长辈打着招呼，一边走到会议桌的末端，与另一端的丁烨相视而立。 丁烨在丁氏那么久，绝不是想要屈服在这个小屁孩之下，他要权，要最大的权！但是见啊晨出现在这里，他心里明白韩欣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他控制不了这个堂弟。 丁烨右边坐着丁洁，左边坐着的是丁道年，丁烨的父亲，丁晨的叔叔，现任的丁氏董事长，他正不动声色看着丁晨。 丁晨先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个躬，笑着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其实早就回国了，还在丁氏基层实习一段时间了。只是各位长辈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基本不会来，所以也没遇见过我。” 催董事道：“现在年轻人大多急功近利，肯在基层锻炼的不多了，难能可贵啊！啊晨，跟伯伯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工作。” 催董事是丁氏辈分最高的董事，跟丁家的关系也最为密切。 啊晨看着丁烨，笑了笑，道：“我的工作都是丁烨哥安排的。” 众人看向丁烨，丁烨清了清嗓子，道：“为了磨练啊晨的性子，我让他去基层做了段时间。对了，昨天的新品发布会就是啊晨策划的。” 有人道：“是吗？昨天的发布会特别成功啊！今天的新闻报纸上头条都是咱们丁氏的发布会，我们的服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啊晨，你能请到Denzel，真不容易！” 一直坐在一旁的丁洁冷眼道：“有什么不容易的？他最容易请的就是Denzel了！” 一董事道：“小洁，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怎么会容易？” 另一董事道：“对啊，丁氏之前，国内还没有哪家公司能请得动Denzel！” …… 啊晨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其实就像小洁姐说的，挺容易的，就是画那些设计图没那么容易。” 有人问：“什么意思？画设计图？” 啊晨道：“其实，Denzel就是丁晨，丁晨就是Denzel。” 啊晨说完这句话，在座的董事先是愣了愣，随即都拍手叫好。 “好啊，我们丁氏以服装为本，就该有一个服装业的精英！” “好啊，你小子总算没辜负从小就有的天赋！” “听说你右手受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画的图纸了呢！好啊，好啊……” …… 啊晨腼腆地笑笑，道：“我是不是打搅大家的正事了？” “是有正事，我们正在换届选举总经理。” 催董事哈哈笑着，对啊晨道，“啊晨，你的发布会办得不错，服装设计能力也是顶级的，比起只会跟风投资不把重心放在丁氏支柱产业上的某些人强多了，怎么样，要不要也来参选试试？催伯伯先投你一票！” 催董事笑言得风轻云淡，丁烨的脸色越来越暗，在座的众位董事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丁烨做总经理的这段时间，丁氏在海外的投资亏了不少钱，连在国内服装业的名声也大不如从前。但是丁晨年轻缺乏经验，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得更好。 啊晨看着窃窃私语的各位董事，笑道：“催伯伯，不急，我来这儿，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做。”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丁烨心下虚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找到韩欣，他选的地方明明很安全，一般人不可能找到那里。 丁洁靠在椅子上，道：“啊晨，董事会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会后再说。” 啊晨看着丁洁，皮笑肉不笑，道：“我要说的事确实有些杂，要是小黎姐也在这儿，她一定会感兴趣的。” “小黎？”催董事摇着头感慨，“这孩子失踪了那么久，也不知在哪儿吃苦呢！连是死是活都没个音讯，实在让人记挂啊，哎！” 啊晨道：“催伯伯，您别担心，我姐活得好好的。” 闻言，众董事又沸腾了。 “啊晨，你找到小黎了？她怎么没来？” “丁黎还活着？” “她怎么这么久连个音讯也没有？” …… 啊晨道：“我姐活着，她也差点活不成了。她出车祸，昏睡了两年。” “什么！”催董事激动地站了起来，“啊晨，你说清楚，什么车祸？小黎那孩子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她现在在哪儿？” “我姐跟我姐夫在一块儿，她已经没事了。”啊晨拿起一个文件夹，看着强作镇定的丁洁，“这是我姐夫早上给我的，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触目惊心。”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白皮肤，蓝眼睛，眼睛旁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与众不同的是，他只有四个手指头，拇指被砍了。 “碰！”丁洁手旁的咖啡杯被打翻，黑色的咖啡顺着桌子流下，滴在她纯白的裙上。 啊晨瞥了她一眼，举高照片道：“他叫James，就是这个人，假装被撞，上了我姐的车，他用迷药迷昏了我姐，在车上做了手脚，伪装成我姐把车开进河里自杀的假象。” 所有人大惊失色地听着，啊晨取出一叠文件，道：“这是美国警方提供的证据，里面有James的犯罪自述。其实，要不是这个James贪得无厌，这么多年来一直勒索当初雇他杀人的买主，警方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线索的。只可怜这个冤大头，花了那么多钱买凶，每年还要付巨额封口费，到头来，想要杀的人居然没死，自己还落了个把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小洁姐，你说是不是？” 众人看向丁洁，只见她早已瑟瑟发抖，讲不出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丁道年终于开口了，他看看自己的女儿，道：“啊晨，小黎和小洁是最要好的姐妹，当年小黎失踪，最难过的也是小洁了。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小洁姐讲话？” 啊晨看了眼丁道年，又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纸，道：“这是一份汇款记录，James收到的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记在里面。叔叔，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些钱的汇款方是谁吗？” “够了，是我！”丁洁用力拍了下桌子，按着桌面站了起来，道，“是我雇James去杀丁黎，钱也是我汇的，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丁洁，只听她道：“从小到大，我最恨丁黎。在丁黎还没有回到丁家的时候，我才是众星捧月的公主，我是唯一的丁小姐！可她突然出现了，一个私生女而已，我根本瞧不上她。但是她学习比我好，跳舞比我好，连撒娇都比我好，所有人都说，这才是丁家真正的小姐。她有很多限量版的玩具，我也有，是她玩剩给我的，她以为我喜欢那些玩具，其实我一次也没有玩过。俞氏和丁氏联姻了，她是俞氏选定的儿媳，只因为她是丁儒年的女儿，我不是。可是如果她不在了呢？如果没有她，我是丁儒年的侄女，我还会是唯一的丁小姐，会是俞致远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丁道年看着眼里尽是不甘的女儿，他懂她的恨，但想不到她竟也会那么大胆。 催董事指着丁洁，“所以，所以你就找人去杀小黎吗？你怎么会那么狠毒！” 丁洁笑了，“狠毒吗？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不后悔。我只怪James没有杀死丁黎，让她还有机会回来和我争！” “不就是杀人未遂吗？我会去警局认罪。”丁洁耸耸肩，离开会议桌走向门口，却被啊晨喊住。 “等一下，丁洁，你该认的罪不止这一件。我有一个月没见到我妈了，她去了哪里，你知道的吧！”啊晨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丁烨，“丁烨哥，或许你能告诉大家？” 丁道年拍着桌子，气得咳嗦，怒道：“啊晨，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女儿已经丢尽了颜面，你还要我儿子怎样！别忘了我还是董事长，你给我出去，董事会不欢迎你！” 啊晨大声道：“丢脸？害我姐做了两年植物人的惩罚光是丢脸就够了吗！丁烨和丁洁合伙绑架我妈这件事，你想要不了了之吗？叔叔？” “什么？绑架？” “韩董怎么了？” “你妈不是一直在疗养院吗？又发生什么事了？” …… 丁道年怔怔地看看坐在身边的丁烨，又看看站在门口的丁洁，像一下子没了力气，靠在了椅子上。 丁烨却是气定神闲，他站起来，对丁晨道：“到底是没长大的孩子，你妈不见了，也要找我要吗？” 丁晨指着他，“你别想抵赖，我妈已经获救了，她会指证你的。” 丁烨抬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精神病人的话，能指证谁？” 丁晨怒道：“丁烨，你过分了！” 丁烨道：“听说你在丁氏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怎么，想打我吗？” 丁晨握紧拳头，他暗暗沉下气，他不能在这么多董事面前打人，丁烨是故意想激怒自己。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警察，一人道：“哪两位是丁烨和丁洁？” 在座的董事先是吃惊，再是摇着头叹着大气看向丁烨和丁洁。 丁烨按着桌子倒退了一步，丁洁本就站在门口，见到警察倒像是如释重负，她伸出双手，道：“我是丁洁。” 警察看看她，拿手铐铐上她的手腕，道：“你们涉嫌一起绑架案，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丁烨摇了摇头，道：“你们没有证据，我不跟你们走！” 从警察身后走出一个女人，仍旧穿着病服，杂乱的头发已经整理过了，她指着丁烨道：“就是他，是他把我从风仁医院带走的，还雇人绑我，不让我跟外界联系。” 啊晨见到韩欣，从会议桌一路小跑抱住了母亲，“妈，还好你没事。” 韩欣拍拍他的背，“妈妈没事。” 丁烨走过来，道：“就算是我带走了她，我也只是带欣姨换个地方治病而已，说什么绑架！” 丁道年也坐不住了，他急道：“警察同志，这里边一定是有误会，我们都是一家人，再多的事也是家务事，还是让我们自己私下协调吧。” 听到丁道年的声音，韩欣看向他，道：“一家人？你问问你儿子，当年他把儒年从二十一层的天台推下去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丁道年看着她，双眼泛黄。 韩欣指着丁烨，“那一晚，下着雨打着雷，是我亲眼看到这个畜生把儒年推下去的！” 在座的人都看着他们。 丁烨道：“大伯母，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大伯？” 韩欣朝他逼近了一步，道：“犯病？我为什么会犯病你清楚。你心虚，你怕我说出当年是你一个电话把儒年骗上天台的，而那时候，我也确实受了惊吓，所以你顺水推舟说我疯了，把我关进精神病院，给我吃那些让人脑子不清楚的药，就是想把我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精神病！” 丁烨看着她，声音平静，“大伯母，你受了惊脑子又不清楚了，还是先回医院吧。” 韩欣又逼近一步，道：“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受惊吓吗？你大概不知道，那天半夜里，儒年离开家后没多久，我也跟着来了丁氏。那时候儒年一连否定了你好几个提案，你们老是起冲突，我怕你们吵架，我没有猜错，我气喘吁吁爬上顶楼的时候，你们的确淋着雨在吵架。但我没有猜到，你会趁儒年不注意的时候一掌把他推下楼，那是你的大伯啊！二十一楼，摔下去肯定是要粉身碎骨的啊！我躲在门后，吓得连气都不敢喘，我真恨那天的雷没有把你劈死！”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丁烨，略胆颤，略心寒。 丁烨仍是不动声色，“大伯母，就算你想让丁晨代替我坐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也不能这样污蔑我。你是看了什么电影吗？这种情节太戏剧化，你可不能不清不楚地套到现实中来，后果很严重的。你是不是很多天没吃药了？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吧！” 韩欣挣开他伸过来的手，厌恶道：“啊晨要是想做总经理靠的是真本事，不会像你这样丧尽天良！我知道你会拿我的病做文章，也许我的话不够有说服力，我车上的摄像头可是把你从丁氏跑出来，慌慌张张地从儒年身边跑过都清清楚楚地拍下来了！” 闻言，众人哗然。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丁烨这才开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可能……” 韩欣笑了笑，道：“你以为你切断了丁氏的电源，关了所有的摄像头就万无一失了？我跟来的时候，车子就停在丁氏门口，车子里的记录仪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拍摄，只不过你当时太紧张，没有注意到罢了！” 丁烨抱着头笑得瘆人，“那老头子该死，我给他当牛做马了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认可过我。他一不顺心就骂我，给我的承诺也永远只是空头支票，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那么让他践踏！” 丁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仍然笑得很大声，丁洁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丁道年像瘫了似的倒在椅子上，摇着头，泪从他泛黄的眼珠不断落下，“生出这样一对儿女，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他们。他们小时候明明很听话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脸再做丁氏的董事长了，坐得越高，活得越累……”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医院里种着一排枫树，叶子被雨打得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莫小离撑着伞，细细挑了半天，摘下几片枫叶，拿纸包起来藏在怀里，一路小跑回了病房。 她把枫叶放在俞致远床头，一片片摊开，道：“俞致远，你都睡了好几天了，你说过要给我做标本的，我上次采的枫叶都焉了，今天又新摘了些，你得在它们焉掉之前赶紧醒过来。” 门被打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儿子，你怎么成这个模样了……”江书蕾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俞致远的脸上有些淤青，这几天已经消退了不少，还是能看见些痕迹。 江书蕾指着莫小离，略带哭腔，“又是你！我儿子这辈子是载在你手里了，他为了你，连命都要没了！” “没那么严重，医生说了，儿子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迷的，马上就能醒的。”江书蕾身边站着个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莫小离知道他，他是俞致远的父亲，俞涛。 江书蕾拍着俞涛的衣服，道：“你说得轻巧！你从来都不知道关心儿子，要不是我打电话去公司，我们俩还在国外度假呢，哪里晓得儿子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了！” 莫小离站在床尾，看着熟睡的俞致远，低头道：“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害致远成这样的。” “当然是你害的，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把我儿子还给我了吗？”江书蕾说着就要朝莫小离抓去。 俞涛拉住她道：“都说了儿子没事，不要老是小题大做。” 他打量了一番莫小离，问道：“你就是莫小离？可可的妈妈？” 莫小离点点头。 俞涛疑惑地看着她的脸，试探性地问道：“你认识莫微吗？” 莫小离惊讶地抬头看他，道：“她是我妈妈。” 闻言，俞涛顿了顿，继而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你长得像你妈妈。你妈妈也是个苦命人。” 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她，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 莫小离道：“俞叔叔，我做了很多错事，伤了致远很多次，我又自私又懦弱，可是他都原谅我了。我爱他，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他了！” 俞涛笑着点头，“这是你说的，等致远醒了，你可不能耍赖！” 江书蕾急了，“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呀！你看看我们儿子为这丫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怎么还……” 俞涛道：“儿子乐意为她吃苦受罪，我们能怎么办？你要是再一直棒打鸳鸯，受罪的不还是儿子？” 江书蕾皱眉，“我也知道致远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可是我能怎么办？当初是你要跟丁家订婚的，俞丁两家联姻早就是满城皆知的事，不能不作数的。” 她叹了口气，“丁洁那孩子是不争气，可是我听说丁黎回来了呀，丁黎才是当初我们指名要的儿媳妇。打致远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听说丁黎又聪明又漂亮，学习也好，听说她把致远拿过的奖也通通拿了一遍！最重要的是，她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出国，帮丁氏拿下了好几个国外服装品牌的代理权。这才是跟我们致远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能在生活和事业上对致远有帮助的女人。” 俞涛揉着脑袋,“你怎么老是这么现实呢！” 莫小离：“阿姨，其实我……” “爸……妈……” 许是众人吵得厉害，把俞致远给吵醒了。他揉揉自己额头，那里还青了一块。 俞涛江书蕾莫小离立刻结束了谈话，把注意力放回了俞致远身上。 江书蕾紧张地问道：“儿子，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致远摇摇头，“没有，就是没什么力气。” 俞涛对江书蕾道：“早就说了没事了，年轻人受点伤很正常。” 俞致远看着俞涛，道：“爸，我这是怎么了？” 莫小离抓住俞致远的手，边哭边笑道：“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我怕你会像我当初那样一觉睡好久好久……还好你醒了……” 俞致远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 莫小离怔怔地看着俞致远抽回自己的手，闭眼揉着额头。 “你，你不认识我了？” 俞致远摇摇头。 俞涛和江书蕾也都吃惊地看着他，“那你还认识我们吗？” 俞致远笑道：“爸，妈，你们开什么玩笑呢？” 江书蕾展眉一笑，“吓死妈妈了，还好你记得我们。” 俞涛赶紧按了床头铃。 医生检查了一遍，表示俞致远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是脑部受到重击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了些许轻微的脑震荡，才会让他暂时不记得莫小离。 莫小离呆呆地按着俞致远的肩：“俞致远，你看看我，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我是莫小离啊！” 江书蕾推开莫小离，道：“你看到了，我儿子已经不记得你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你离我儿子远远的！你可以走了！” 莫小离摇头，“我不会走的，不管他记不记得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廉耻。” 江书蕾讥笑着，转头问俞致远，“儿子，你还记得你有婚约吗？” 俞致远道：“记得……” 江书蕾对着莫小离一笑，“听到没有，你就别死皮赖脸赖着我儿子了！” 莫小离一弯腰，从被拦着的手臂下钻过，扑在俞致远身上，“我是丁黎，是从小就跟你有婚约的丁黎！” 这句话，她藏了五年，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勇气说。 俞致远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脸蛋红扑扑的，焦急中透着一丝娇羞，他伸手摸摸她的脸，傻傻地笑了出来。 江书蕾愣愣地看着霸着自己儿子的莫小离，有些口吃，“你胡，胡说什么呢！你怎，怎么会是丁黎！你这个女人，为，为了得到我儿子，还真是不择，择手段……” 俞涛看了眼傻笑着的儿子，强揽着江书蕾走出了病房。 床头的枫叶被打乱，落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格外鲜艳。 莫小离握住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着的手，小心翼翼地看俞致远，“你，记得丁黎？” 俞致远道：“丁黎是我未婚妻。” 莫小离不死心：“那莫小离呢？” 俞致远：“不认识。” 莫小离的眼帘半落，失望地从俞致远身上爬下来，郑重地看着他道：“你会忘记我，是我自找的。但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 俞致远看起来有些不解，“你到底是丁黎还是莫小离？” 莫小离找了个凳子坐下，“我妈姓莫，小时候我跟着我妈，我就叫莫小离。后来我爸带走了我，我就跟我爸姓丁，我爸觉得‘离’字太悲伤，就改成了‘黎’，所以我成了丁黎。” 俞致远认真听着，“小离，小黎。听起来你爸妈似乎有个分离的故事。” 莫小离笑得有些酸涩，轻描淡写地回忆着，“我爸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遇上了我妈，有了我。我爸离开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他说会回来娶我妈。后来我妈在的村子造水库拆迁了，所有人都搬走了，我爸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我妈了。再后来，我妈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爸，才知道我爸成了大公司的老板，娶了大城市的姑娘。她再也没有去找过我爸，直到她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 俞致远看着落寞的莫小离，有些心疼，“对不起，我不该问……” “我妈说，那都是命，怨不得人。”莫小离摇摇头，笑得很明朗，“我妈很疼我，我爸也很疼我，我的继母也非常疼我，我一直都很幸福。” 说着，她把头靠在俞致远胸口，“尤其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俞致远尴尬地支开她的头，略显生疏道：“我们，有这么熟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连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冷空气来袭，雨后的气温一下子低了好几度，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衣裳。 啊晨来医院给莫小离送羽绒服，十分佩服地问靠在病床上看报纸的俞致远，“姐夫，多亏了你给我的资料，才能让我姐当年遭遇的车祸真相大白！你是不是猜到我姐的身份，才会去查丁氏的境外汇款记录的？” 俞致远翻过一张报纸，没说话。 啊晨往床沿靠了靠，不怀好意地笑道：“姐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姐身份的？” 俞致远放下报纸，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姐是谁？” “啊？”啊晨狐疑地望着他，指着从卫生间换好衣服走出来的莫小离道，“她呀！” 俞致远道：“哦，我们昨天刚认识。” 莫小离无奈地看了眼俞致远，对目瞪口呆的啊晨道：“他脑子还不大清楚，我能应付。你回公司吧，刚任总经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莫小离连推带踢送走了满腹疑虑的啊晨，回来坐在病床前，托腮望着专心看报的俞致远，“我还没有报纸好看吗？” 俞致远摊开报纸，指着丁氏的新闻道：“丁黎，你们公司高层人事变动很大，你有事要忙的话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莫小离往俞致远指着的地方望去，她的照片赫然在目。 “你是在赶我吗？”莫小离摇摇头，“我不会走的。” 俞致远看看她，没说话。 莫小离打开啊晨带来的保温瓶，里面是欣姨熬的汤，她盛了一碗，舀出一勺轻轻吹着，递到俞致远嘴边道：“欣姨的手艺可好了，你尝一尝，如果合你口味的话，我去学来天天做给你喝！” 俞致远看着嘴边的汤勺，微微移开头，将手伸向莫小离端着的碗，道：“我自己来。” 莫小离愣愣地看着他拿过她手上的碗和勺子，听他客客气气道：“谢谢。” 莫小离低下头，将额前的长发抓到耳后，压着嗓音道：“不客气。” 俞致远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叶花花抱了一大堆公文放在病床桌上，道：“俞总，这是您不在公司这几天积压的文件，按您的吩咐，都按轻重缓急排好了，最上面那些是等着您签字的。另外还有一些资料都发到您邮箱了。” 俞致远点点头，“叶俊华，你去通知各部门领导，这个月的例会推迟三天。万客广场新一轮的招商要开始了，让招商部做一份详细的策划案。还有，让电商部整理好上一季度的业绩报告。” 叶俊华道：“好的，俞总。” …… 莫小离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全神贯注地听着叶花花向俞致远汇报各种繁杂的公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俞致远游刃有余地给出明确的指示，一不留神，地上的瓜子壳已经积了一堆。 她去外面找了扫把，回来时，叶花花正在桌上整理文件包。 她杵着扫把走到叶花花身边，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看文件的俞致远，偷偷问道：“花花，你跟他讲的事情，他都知道？” 叶花花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废话。” 莫小离很不爽地拿扫帚击了他的腿，轻声道：“我是说，他日理万机的，就没忘记一件两件琐事？” 叶花花鄙视道：“首先，我们讲的都不是琐事。其次，俞总的记性很好，该记着的都不会忘。最后，丁黎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叶何何一直吵着要做一篇您的专访。” “呵呵……呵呵……”莫小离心虚地笑着，叶何何恐怕不是要做专访，是要扒她一层皮，“那个，我们都这么熟了，哪里还用得着做什么专访啊……嗷，我最近都很忙，没什么时间……” 叶花花也对她笑着，扣上文件包，从一地的瓜子壳绕着走过，道：“丁小姐，我会转告叶何何您忙着嗑瓜子的，再见。” “喂！”莫小离看着叶花花头也不回地走了，丧着头扫起了地。 莫小离一边扫着，一边又把视线盯回了俞致远，越想越烦躁。 “咚！”她把扫把一扔，走到俞致远面前，道：“俞致远，你看着我！” 俞致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只见她紧缩着眉，鼓着腮帮子，两只手插在腰间，气冲冲道：“俞致远，你记得啊晨，记得叶花花，记得公司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为什么单单不记得我！” 俞致远愣了两秒，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说我是局部性失忆。” 莫小离看着他，不像是撒谎，她拿起一个枕头拍在他头上，“那你为什么偏偏忘记我！你说你爱我，你说你要娶我，可你现在又不记得我，你要我怎么办！” 俞致远抓住她又要拍下来的枕头，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要离开我吗？” 莫小离一愣，心里莫名的刺痛，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她一而再地离开他，没有理由没有解释，留他一个人傻傻地等着他。他心里肯定是有恨的吧，连失忆了也要这样质问她。 莫小离的眼睛渐渐红了，她看着他，摇摇头，“我不会离开你，你记得我也好，忘记我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讨厌我烦我厌我，我都要黏着你！就算你永远记不起莫小离也没关系，你记得丁黎是你的未婚妻就够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商业联姻，你曾经在邮件里跟我说过很多次，拒绝过我很多次。没关系，我脸皮厚，我告诉你我叫莫小离，我死缠烂打倒追你，我追上了，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像丁洁那样死守着婚约，死皮赖脸都要嫁给你！” 莫小离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喘着气看着呆住的俞致远，又想到什么，问：“对了，你记得丁洁吗？” 俞致远眨了眨眼，点点头。 莫小离哭丧着脸把枕头压到他头顶，“你宁愿记得她也不愿记得我！” 俞致远按着头顶的枕头，诚恳道：“你不是刚说我永远记不起你也没关系吗？” 莫小离哑然，“话是这么说，可是……” 俞致远夺下枕头垫在背后，把莫小离杂乱的长发理到脑后，道：“医生说，像我这种状况，越是在乎的人就越容易忘记。” 闻言，莫小离灰蒙蒙的眼睛渐渐亮了，她俯身抱住俞致远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就知道你最在乎我。” 暖洋洋的气息吐露在耳畔，痒到了俞致远心里，他轻轻推开莫小离，不自然地咳了咳，道：“对不起，我也许曾经很在乎你，但我现在真的不记得你。” 莫小离看着他，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她点点头，“哦。” 没几天，俞致远就出院了，医生说他哪里都恢复得很好。莫小离腹诽：“好个屁！” 出院那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就是气温更加低了。 莫小离把自己的羽绒服套在俞致远身上，“你刚好，不能受凉。” 俞致远苦笑不得地拉下绣着卡通图像的粉色衣服，“车上有空调，还是你自己穿吧。” 俞致远看着她气鼓鼓地把衣服套在本就穿得圆滚滚的自己身上，拎起只行李袋一扭一扭地走在前面，像只粉嫩的小猪。 回到俞致远的公寓，刚一开门，就听到奶声奶气的一声“爸爸！” 大包子迎面而来。 俞致远弯腰抱起大包子，问道：“可可，有没有想爸爸？” 大包子看到俞致远身后跟着的莫小离，伸出手探过去，“我想妈妈！” “妈妈也想死可可了！”见到大包子，莫小离心里若有似无的阴霾彻底消散了，她眉开眼笑地从稍显木讷的俞致远怀里抱过大包子，往里走了几步顿住脚，看着正在倒水的俞致远，道：“你记得儿子，却不记得跟谁生的儿子？” 正在喝水的俞致远猛得呛了两口，他放下水杯按着后脑勺，眉头紧锁，“脑袋疼，最近老是有些片段断断续续的，在脑子里一闪一闪的，疼！” 莫小离把大包子放在地上，狐疑地看着俞致远，走到他身后看他一直按着的后脑勺，她伸手去摸，隔着头发还能摸到一块细细的疤，她记得那是被甘蔗砸的。她叹了口气，“我从来不知道甘蔗的威力那么大！” 大包子慢吞吞走过来，抱住俞致远的大腿，道：“爸爸，你从来不喊疼的，是不是在向妈妈撒娇？” 俞致远看看眯着眼的莫小离，赶紧摸摸儿子的头，切齿道：“你做完作业了？” 大包子贼兮兮地笑着，“可可知道了，可可不做电灯泡了！” 莫小离蹲下身对着大包子，“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电灯泡？” 大包子自豪道：“知道呀！大人想要亲亲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人就是电灯泡。” 莫小离头顶一热，瞬时从脸红到脖子。 俞致远抓过大包子，“是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包子道：“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跟何何阿姨住，是何何阿姨说的。她还说，爸爸妈妈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能去敲门，不然可可就没有弟弟妹妹了！” 莫小离咬牙切齿：“叶何何！你教坏我儿子！” 俞致远笑道：“可可想要弟弟妹妹了？” 大包子点头点得很愉快。 莫小离瞪了眼俞致远，“你又不记得我，要什么弟弟妹妹！” 说完，她扒下臃肿的羽绒服，把自己行李搬进了之前住过的客房。 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出来，看了看客厅里的一大一小，抱着行李一声不吭地走进了俞致远的房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记得我，不记得我，记得我，不记得我……”晚饭过后，莫小离一个人在客厅抽完了一盒纸巾，抽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眉头一皱，随即把它撕成两半，“不记得我，记得我！” 她喜滋滋地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去书房，却撞上刚从书房出来的俞致远，水果掉了一地。 俞致远弯腰去捡，一块块扔进水果盘里，莫小离对着他蹲下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手从地上捡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俞致远连忙夺下她手上的半块苹果，手摊在她嘴边，“都脏了，吐出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光，“俞致远，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俞致远一怔，收回手，道：“没有。” 莫小离的笑容僵在那里，她看着他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利落地把苹果丢进了垃圾桶。 莫小离一口咽下还没来得及嚼的苹果，卡在喉咙里，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俞致远早已不见人影。 俞致远家的阳台是个很好的观景台，抬头能见到一轮半圆的明月，透着悠悠寒光；低头是万家灯火，融着温情脉脉。莫小离披着围巾，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冷暖尽在点头之间。阳台上多了一株枫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上来的，她捡起飘落的枫叶，“俞致远，不管你有没有记起我，我相信你心里有我。” 吹过冷风，在热气腾腾的温水里泡了半个小时，莫小离心情一片大好。 她敲敲门，倚在俞致远的房门前，俞致远靠在床上，顾自看着笔记本电脑。 她鼓着脸，又使劲把门敲得更响。 俞致远这才抬头去看她。 只见她披散着一头半湿的黑发，贴身的蕾丝连衣裙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紧紧包裹着，一根细细的肩带从雪白的肩上滑落。她光着脚，迈着纤细的长腿一步一步跨向床边。 俞致远愣了愣，随即像没事人似的低头盯着笔记本，键盘上的敲打声又急又响。 莫小离爬上床，慢慢爬近俞致远，仰着头不放过他的每一丝表情，但他一直面无表情。 他的视线留着笔记本上，“这是我的床。” 莫小离在靠近俞致远的地方盘膝坐下，短裙下的风景若隐若现，“我是你的未婚妻。” 俞致远敲打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也是未婚，你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莫小离指着他，紧张道：“你是不是又想悔婚？” 俞致远没理她。 莫小离往他身边凑了凑，道：“我是你孩子他妈！俞致远，你要有公德心。” 俞致远还是没理她。 莫小离压下一口气，整理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表情，眨着眼睛凑到俞致远面前，伸手白嫩嫩的手臂捧着他的脸，“俞致远，你看着我！” 俞致远看了她一眼，摊开手掌将她的脑袋按到一旁，继续盯着笔记本。 莫小离气得握紧拳头狠狠一砸，砸得极富弹性的床垫弹了弹，俞致远也跟着震了震。他震惊地看向莫小离，只见她利索地半跪起来压到自己身上，大眼瞪小眼瞪着自己。 俞致远咽了咽口水，就看到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他感到唇上软绵绵的，甜蜜蜜的，她又长又密的睫毛戳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怀里温软的女人抬起头，半湿的长发垂在半空，落下一滴水，打在他脸上，像在滚烫的夏日里落下一滴雨，凉凉的。他回过神，见她正探究地看着自己。 他闻到她头上沁人的洗发水香味，看到她脖颈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毫不留情地推开她，道：“这里留给你，我去客房睡。” 莫小离看着他毫无留恋地走出房间，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眼里酸酸的，心也像缺了一块，“俞致远，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小离独自感伤了一晚上，凌晨两点多才睡着，醒来的时候俞致远正在吃早餐。 昨晚她投怀送抱却吃了闭门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都怪自己太心急！ 她四处望了望，不太自然地喊他：“喂，可可呢？” 俞致远：“我让司机送他去学校了。” 莫小离气道：“你不记得可可喜欢我送他吗？” 俞致远看着她，摇摇头，“不记得。” 莫小离本就心情不好，“是啊，你什么都不记得。” 俞致远喝了口牛奶，起身穿上外套，从她身边绕过，径直走到门口开了门。 见他要走，莫小离急忙喊住他：“喂！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你不愿意碰我，现在甚至一看见我就要走？” 俞致远回过头，“丁小姐，你想多了，我只是回公司而已。” 莫小离想起他确实很久没回公司了，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她点点头，“哦，但我不喜欢你叫我丁小姐。” 这么生疏的称呼！ 俞致远看看她，“丁黎，今晚隽漫大酒店有个接风宴，一方面给Knox接风，一方面庆祝丁氏顺利拿下Knox珠宝在国内的代理权。这个项目俞氏有参股，我会过去，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 啊晨有跟她说过这件事，丁氏在珠宝行业的开拓之路就由她负责，她怎么能不去？更何况，老朋友的接风宴她当然得去！ 待俞致远走了，她才喊道：“也不是让你叫丁黎啦！” 她回到餐桌上大口大口咬着面包，咬一次就记恨一次俞致远的冷漠。 这么冷漠的人，她当初拿下过一次。按理说她应该是驾轻就熟了，怎么反而更难了？ 她才被无视了这些天，已经要抓狂了。 丁洁在他身边被无视了五年仍然毫无怨言，莫小离佩服起她。 寒潮过后，天气越来越冷。 监狱里的温度越发的低。 隔着玻璃窗，丁洁穿着囚服，脸色冷冷的。 丁洁看着莫小离，“我害你那么惨，你竟然还愿意来看我？” 莫小离道：“毕竟我还算是你姐姐。” 丁洁笑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需要你这个姐姐。如果没有你，我会很好很好。” 莫小离低下头，又看向她，“你还是这样想吗？” 丁洁自嘲地笑笑，“从你出现那天开始，我就这样想了，从来没有变过。我不甘心，为什么最好的东西都是你的，我以为只要我拼命争取了，总能争到一些。可是我不该争俞致远，他那个人，说不爱就是不爱，这么多年，我再拼都没能靠近他半分。” 莫小离赞同地点点头，“是蛮难靠近的。” 丁洁道：“你一定很得意吧，这样让人望而却步的男人却对你死心塌地。” 莫小离笑了笑，摇摇头，“他脑部受了伤，忘记我了。我现在跟你一样，靠近不了他。” 丁洁有些意外，她看看笑得牵强的莫小离，问道：“他对你很冷淡吗？” 莫小离点点头，“冷。” 丁洁道：“有多冷？会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冷到骨子里吗？会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打冷颤吗？会冷到每次跟他讲话之前都要先鼓起全身的勇气吗？” 莫小离愣愣的，“那，那倒没有。” 丁洁笑了，“丁黎，那你还想怎样？你已经比我好了千倍万倍了。” 莫小离看她笑得苦涩，道：“其实你应该看得到，也有一个人一直对你死心塌地。” 丁洁叹了叹气，“你说的是严亿光？他来看过我，他说，他会等我。” 莫小离点点头，“等你出去了，给他一个机会吧。” 丁洁笑了起来，“做过牢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说给别人机会？从前，我看不上他，可现在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莫小离道：“你不该这样瞧不起自己。” 丁洁摇摇头，“以后有时间的话，也别来看我了。每次见你，都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可笑，我会自卑。”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天上红彤彤的太阳看起来很暖和，可空气却依旧冷到骨子里。 莫小离拢了拢衣服，从口袋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一接起来，就听到叶何何哭得一塌糊涂，“我吃白食，没钱付账了，呜呜呜……” 莫小离挠了挠耳朵，“你钱包呢？手机呢？” 叶何何哭道：“被偷了,呜呜呜……” 莫小离道：“这么惨，但也没惨到要哭得这么悲天鸣地吧？把地址告诉我。” 叶何何哭得更响亮，“还有更惨的，我的心也被偷了，呜呜呜……” 莫小离抖了抖，摸摸手背上起的鸡皮疙瘩，按着叶何何报的地址找了过去。 莫小离找到叶何何的时候，她躺在酒吧的吧台睡得正香，脸通红通红的，红过了眼角的胎记。 莫小离叹着气看她身边摆着的一排空酒瓶，从她手上夺下牢牢握着的半杯酒。 她拍醒叶何何，“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啊？你不用上班？” 叶何何见到莫小离，傻笑了起来，“莫小离？不，丁黎！你来给我做专访了？我一定能拿到头条！” 莫小离白了她一眼，“醉成这样了还想着专访，是我错，我不该瞒着我的身世。” 叶何何一脸不屑道：“谁稀罕你的身世？谁还没个身世！”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稀罕。”莫小离一面结账，一面哄着她。 叶何何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呜……叶花花说，我不是他姐姐，我是爸妈捡来的……我是捡来的……” “啊？”莫小离一头雾水。 叶何何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这太好笑了嘛！我们是双胞胎啊，虽然长得不像，身高也差好多，性格也差好多……我怎么会不是他姐姐呢？” 莫小离拍拍她，“好笑，一定是叶花花骗你玩呢！” 叶何何摇摇头，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了一起，“可是，可是爸妈也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他们不要我了……” 莫小离震惊了，“怎么会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叶何何道：“那天，来了个老头，说是我亲爹，说要带我去认祖归宗！” 莫小离大概理清了原委，“那你就回去对着祖宗磕几个头再回来呗！” 叶何何大喊道：“我凭什么回去！当初他们把我扔大街上的时候有想过让我认祖宗吗！” 莫小离道：“那就不回去，继续做叶花花的姐姐。” 叶何何哭得更凶： “花花说，他不要我做他姐姐……呜呜呜……” 莫小离拍案而起，“薄情寡义的东西！” 叶何何继续道：“他说他喜欢我……” 莫小离揉揉发红的手心，“他什么意思？” 叶何何哭着，“他吻我，他扒我衣裳，他……” 莫小离赶紧捂住她的大嗓门，看了看周围没几个人，便小声道：“你被他强了？” 叶何何喊道：“他敢！” 莫小离拍拍胸口，“那就好……” 叶何何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没用强的，我喝醉酒了……” 莫小离的钱包掉到了地上，只听叶何何继续道：“你知道我喝醉酒是什么德行的……呵呵呵……” 莫小离看着大嗓门傻笑着的叶何何，傻傻点头道：“我知道。” 叶何何打了个嗝靠在莫小离肩上，“小离，我该怎么办……他是我弟弟啊，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弟弟……” 莫小离拍拍在自己肩上打着呼的叶何何，拨了个电话给叶花花，却占线。 她改拨给俞致远，很快就接通了，她张口就问：“叶俊华呢！让他马上回家！” 俞致远问道：“怎么了？” 莫小离道：“怎么了？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叶何何现在又哭又闹醉翻了，你让他来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请假了。”俞致远道，过了两秒，他又道，“他们俩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别添乱了。” 说完，俞致远就把电话挂了。 “喂……喂……什么叫添乱啊！”莫小离气道。 刚断了电话，铃声响了，是叶花花，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叶何何在哪里？她手机一直打不通！” 从叶花花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莫小离耳旁一直回荡着叶何何杀猪一样的哭声，还有叶花花轻轻柔柔的哄声。莫小离觉得这两个声音一高一低，相得益彰，其实还挺搭调的。 下班的时间，小区里行人挺多的，他们见到莫小离，都有意无意地退开三尺。莫小离耷拉着头，捏着鼻子看被叶何何吐得变色的衣服，自己也想吐了。她还要去Knox的接风宴，出了叶何何这档子事，别说去挑礼服了，她连件干净的衣服都来不及换。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小区，突然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她退了两步，看见车里出来一个人，托着一只盒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一阵风吹过，她衣服上与众不同的气味飘散开来，那人却一点也不见嫌弃的表情，只听他恭恭敬敬道：“丁小姐，这是俞总准备的礼服，请上车吧。” 莫小离觉得这是俞致远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最有人性的一件事了。她打开盒子，这是一件丝质的天蓝色晚礼服，腰间点缀着一排白色的珍珠，温婉娇俏，温馨淡雅。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就很喜欢。 莫小离到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 说是丁氏的庆功宴，丁氏的许多员工来了，不少珠宝界的人士也都来了。有这么多人为Knox接风洗尘，也不狂他大老远飞这一趟。 偌大的宴会厅里，到处都是举着酒杯四处寒暄问好的人。 莫小离穿着俞致远送她的晚礼服，四处张望着找俞致远，只见他正品着红酒和一个金发美女相谈甚欢。 “丁小姐。” “丁小姐。” …… 丁氏的不少员工认识她，从前她是狐狸精莫小离，现在她是丁氏的正牌千金、俞氏的正牌儿媳丁黎。 她一边走着，一边微笑着点头回礼。 “小离，哦不，丁小姐，哇，你今晚真漂亮！”悠悠见到莫小离，一脸艳羡地跑过来打招呼。 莫小离不好意思地笑着，悠悠算是丁氏难得没骂过她狐狸精的人了，“你还是叫我小离吧，你也很漂亮！” 悠悠笑着指指她，“你和啊晨藏得够深啊，我当初还真以为你们俩有什么，还替雅静打抱不平了好久。” 莫小离道：“雅静呢，今天STAR MODELS来了不少人吧，以后你们除了负责服装模特，珠宝也是重中之重了。” 悠悠点点头，兴奋道：“能接触Denzel的服装Knox的首饰，STAR MODELS所有人都高兴坏了！不过，就是雅静好像没那么高兴……” 莫小离朝着悠悠的视线望去，白雅静微笑着回答完一个客户的问题，转头无精打采地挑着甜点，啊晨走到她身边，她像没看到似的走去另一张桌子挑水果，啊晨又跟着走过去抓了她胳膊，雅静甩不开他，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久。 莫小离揉揉太阳穴，“悠悠啊，你有机会劝劝雅静，我家啊晨对她是认真的。” 悠悠狡黠一笑，“放心，灰姑娘遇上霸道总裁，迟早被俘获芳心，全公司的人都盼着呢！” 莫小离一看，果然好多人有一眼没一眼偷偷看着他们两个。 莫小离叹道：“雅静的自尊心那么强，难。” 莫小离从服务员手中拿过一杯饮料，见严亿光正朝她走来，他道：“丁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酒店，如今，你和俞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和小洁却……” 莫小离记起当初陪叶何何来相亲，正遇上丁洁订婚，她道：“严总那时候怕是伤心极了。” “彼此彼此。”严亿光笑笑，对莫小离道，“其实小洁，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只是执念太深了。” 莫小离点点头，“重山珠宝是珠宝业的前辈，丁氏初涉珠宝业，还要请严总多多指教。” 严亿光笑道：“丁小姐真会开玩笑，以丁氏的实力来分这一杯羹，重山珠宝怕是要受重创了，哪里有资格指教？” “谁不知道重山珠宝是业内的霸头，严总过分谦虚了。”莫小离看看他，道，“我是想着，等丁洁出来以后，把珠宝这一块转交给她来做，要是到时候丁氏的珠宝有起色，你们或许也会有更多共同语言。” 严亿光愣了愣，笑了起来，“你是个优秀的商人。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莫小离道了声谢便走了。 她朝着朝俞致远走去，只见他仍在和金发碧眼的美女谈笑风生。 莫小离挺起腰，缓缓走着，天蓝色的裙子轻轻摇曳，腰间的珍珠一闪一闪发着光。她漆黑的长发绾在脑后，只在两颊垂落两束弯弯的发丝，将她本就精致的脸衬得越发迷人。 俞致远见到她，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两秒，端起酒杯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又回头和身边的美女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她又被无视了！ 她看看他对面的美女，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嘴唇很性感。 她走到俞致远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亲昵地靠在他肩上，对美女道：“你好，我是他的未婚妻，丁黎。” 美女看着她，回忆着什么，“哦，你就是当年被退婚的丁黎？” 莫小离愣了愣，她连这个都知道？ 她的手指狠狠掐着俞致远的胳膊，咬着牙微笑道：“很抱歉，他没退成。” 美女大笑着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Knox有跟我讲，他说你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莫小离诧异：“你跟Knox很熟吗？” “莫小离！”正问着，背后响起一句蹩脚的中文，“好久不见，你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莫小离回过头，只见Knox正高兴地对着她敞开怀抱。 莫小离激动地拥抱Knox，“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 回国以后，她就再没见过Knox，当初在美国，她出车祸，复健，都是Knox照顾她的。在她心里，他是朋友，也是亲人。 Knox哈哈笑道：“你是想念我的珠宝首饰吧！” 莫小离笑嘻嘻道：“也蛮想的。Knox，你选择国内市场绝对不会错，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的设计受到空前的追捧。” Knox道：“能不能信你我不知道，我相信你的未婚夫。” 俞致远微微一笑，拿了杯酒给Knox，“合作愉快！” 莫小离见两人开怀地干了杯，拽着Knox道：“丁氏才是你名义上的合作伙伴，你别瞧不起我，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Knox哈哈笑了起来。 俞致远牵过拽在Knox胳膊上的手，看着莫小离道：“有两把刷子的丁黎小姐，从小就听说你很会跳舞，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闻言，莫小离美滋滋地看着他，一脸傲娇，“好！”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大结局） 乐队奏出的蓝色多瑙河明快愉悦，众人早已翩翩起舞。 俞致远牵着莫小离踏进舞池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失踪多年的丁黎小姐一回来，俞氏就宣布俞致远跟丁洁的婚约作废，俞丁两家的婚约仍然有效，并着重对外澄清俞致远真正的未婚妻是丁黎而非丁洁。很多人都对这个神秘的丁黎小姐十分好奇。 莫小离搭上俞致远的肩，眨着大眼睛期待地问他：“这么多人都在看我，我今天是不是很美？” 俞致远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看着她道：“我送你的礼服很美。” 莫小离一脸不高兴，边跨着舞步边较劲道：“啊晨设计的礼服比这件好看多了！” 莫小离拉着俞致远的手旋转过一个圆，被他拢在怀里，听见他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婚纱和礼服，我已经在让丁晨设计了。” 莫小离懵懵地抬头看他，又听他道：“婚期定在下个月十号，喜帖已经准备好了，你回去看看，还有哪些人要请的。” 莫小离吃惊道：“你，你说什么？” 俞致远面无表情，“我们不是有婚约吗？” 莫小离愣愣的，“是，但是……你之前都没提起过。而且，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俞致远道：“不赶，很多事早就在准备了。” 莫小离越发吃惊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又狐疑地看着他，“不对，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还会记得我们的婚事早就在准备了？” 俞致远坦然道：“叶俊华告诉我的。” 下个月结婚，莫小离很惊喜，但又有些失落，“我们就，就这样结婚吗？” 俞致远不解道：“不然呢？我以前有没有向你求过婚？” 莫小离点点头，“可是你都不记得了呀！” 俞致远一脸无所谓道：“求过婚就好，过程都完整了，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莫小离垂着肩，问道：“是不是换个人跟你有婚约，你也会跟她结婚？” 俞致远看了眼低着头的莫小离，道：“听说我曾经悔过婚。” 莫小离立马抬头道：“你不许再悔婚！” 俞致远笑看着一脸倔强着急的女人，涂着唇彩的双唇微微撅起，就像樱桃一样粉嫩。他慢慢低下头，朝着那颗樱桃轻轻吻了上去，香香的，甜甜的。 莫小离诧异得瞪大眼睛，她看到他双眼闭着，眉宇间尽是温柔。这个温柔，她很怀念。她闭上眼，轻轻回应着他。 许久，俞致远松开她，她月牙似的眼睛像闪着幽幽月光，痴痴地看着他，道：“俞致远，你是不是又爱上我了？” 俞致远别开眼，道：“专心跳舞。” 俞家和丁家的婚礼自然是近年来最隆重的婚礼，来宾络绎不绝，酒席也敬不到尽头。莫小离拖着重重的身子浑身无力地累趴在床上，她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那是当初俞致远在郊外别墅向自己求婚时用的戒指，Knox设计的，被她给了丁洁，现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她回想着，在婚礼上，当俞致远拿出这枚戒指戴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得要哭了。可他却在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忘记买婚戒了，看到可可在玩这个，也不知道是谁的，先应应急，以后再给你补上。” 说完，他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紧接着就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宠溺的笑容，起哄喊着“再来一个”。 莫小离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有点生气地小声道：“补你个头！” 莫小离趴在床上透过窗户望了回天，天果然好暗，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曙光！ 俞致远走进房间，瞥了眼软绵绵的莫小离，一边走着一边解开领节脱下礼服。 莫小离看着他丝毫见不到倦容的英俊脸庞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又看看像乌龟一样乱糟糟趴在床上的自己，稍稍将手脚收敛了些。 俞致远随手拿了本册子坐在床沿，认真翻看着。 莫小离歪过脑袋看他，他身材好，穿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也能这么有型，她傻乎乎地看着，似乎看到了衬衫里面的六块腹肌。 “看什么呢？”俞致远翻着册子道。 莫小离尴尬地侧过身，指着他手上的册子道：“我看那个。” 俞致远看了她一眼，将册子放到床上。 莫小离撑起身子看过去，那是他们的结婚相册。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不得不说，摄影师的技术非常好，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很唯美。唯美的风景，唯美的服装，还有，唯美的表情。就像翻开的这一张，照片里的俞致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另一张，他轻轻吻住她的额头，虽闭着眼，仍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爱恋，难舍难分。 莫小离抬头看看真人版的俞致远，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她不得不感叹，摄影师的抓拍技术出神入化，能化腐朽为神奇，化冰山为火山。 俞致远见她盯着自己，道：“是不是觉得你老公很帅？” “老公？”莫小离重复着这个词，傻傻笑出了声。 俞致远朝她俯下身，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摸过如柳的双眉，摸过傻傻盯着他的双眼，摸过小巧的鼻梁，摸过娇艳欲滴的双唇…… 莫小离呆呆地任他摸着，呆呆道：“俞致远，你要干嘛？” 俞致远笑笑，眼里满是她红润的唇，“我是你老公，今天我们新婚，你说我要干嘛？” 从他镜子般透亮的眼里，莫小离看到一个面红耳热、羞答答的女人，她看着他，问道：“俞致远，你不记得我了，那你爱我吗？” 俞致远不答反问，“如果我一直不记得你，你还爱我吗？” 莫小离道：“我爱你。” 唇上一热，吻像狂风暴雨般袭来，像积累了许久的云块，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滴在莫小离每一寸肌肤，急切又汹涌。 精致的礼服被粗鲁地褪去了一半，莫小离在意乱情迷中抓住一丝清明，“俞，俞致远……你，你还没回答我呢……” 俞致远根本没打算回答，捧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将她压在身下，坚实的胸膛抵着她延绵的起伏，他霸道地吻住她的唇，让她说不出话来。 莫小离大喘着气，双手勉力挣扎着，打落了身侧的相册。 莫小离在迷离中睁开眼，她看见相册掉到了地上，床沿躺着几张火红的枫叶，每一张都用塑封膜封着，形状保存得很好，看上去非常漂亮。 “唔……唔！唔！”莫小离使劲摆着头才得了说话的自由，“俞致远！俞致远你给我停下来！这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俞致远抬起头瞥了眼床沿，道：“枫叶标签。” 莫小离吃力地往外移了些，伸手抓住一片枫叶，气呼呼问道：“为什么会有枫叶标签？为什么在我们的结婚照里会有枫叶标签！” 俞致远撑起身子，衬衫半开着，露出一片麦色的胸膛，一脸无害道：“不是你说喜欢枫叶标签的吗？我说过我会做得很漂亮。对了，这都是用你在医院扔我床头的枫叶做的。” 莫小离懵了，整个人都傻了！ 在她呆若木鸡的时候，俞致远抱住她，轻轻吻着她，道：“莫小离，我爱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